朗瞪目。

    魏西來結舌,“這……這女人難道……竟是嫖著天下男人?”

    魏山兒滿臉通紅,低著頭暗想這女人咋地這般不要臉,竟說出這等無恥的話來。

    “好個離三。”明二卻是淡然讚一聲。

    蘭七睇一眼明二,碧眸微微彎起。

    宇文洛繼續道:“又有人去勸她,現今紅顏還在,有男人歡喜,若容色凋零,哪還會有人來瞧,不若早早尋個歸宿的好。便是不嫁人,這煙花之地又何必久留,平白的讓人閑話辱罵,既有了銀錢,不如早脫了這肮髒之處,尋個幹淨所在,安然度過餘生也是好的。她反嗤笑道‘姑奶奶我的娘便是妓女,我生下來便也是妓女,這半生聽的閑話罵名難道少了嗎?姑奶奶隻當耳邊風罷。難道脫了身從了良便不會有人看不起我了嗎?便從此將我看成公主般高貴處子般純潔不成?妓女到哪都會有人罵婊子的,所以姑奶奶我還是開開心心做我的妓女好了。女人總有年華逝去的一日,便是嫁了人老了醜了一樣會被棄若敝屣,姑奶奶今朝得意今朝醉,賺得歡愉賺得金銀,便是老醜一日也不至若棄婦乞憐為生。’”

    寧朗、魏西來再次瞪目結舌無法成言,魏山兒則已不敢抬頭。

    明二撫著茶杯,悠然而歎:“風塵果多奇人。”

    蘭七戲笑,“二公子可也傾心?”

    “如此佳人,甚盼一見。”明二笑答。

    “那本少便為你牽針引線,憑二公子這等人才,離三定為心悅。”蘭七玉扇一合,街燈下,碧眸波光時明時暗。

    離芳豔色

    清晨,推開窗,陽光灑落,滿園的金黃菊花,花間還飛著幾隻白色小蝶,微風拂過,花與蝶,搖曳起舞。擱下手中杯,倚在窗邊的竹榻上,閉著眼兒,聽身後佳人輕撫琴弦,簡單得不成曲調,卻分外的輕鬆。

    “三姐姐這裏還是那麽舒服。”蘭七輕輕歎息。

    離三撫琴的手一頓,抬首問道:“昨夜睡得可好?”

    “你知本少在哪都一樣的。”蘭七淡淡答道。

    “是啊,在哪裏你都能睡得著。”離三淡淡一笑,看著竹榻上躺得極為舒服的人,眸中不由顯怔忡之色,片刻後輕輕歎一句,“冰天雪地裏……你也可以睡著的。”

    蘭七沒有答話,閉目倚在榻上,似已睡去。

    離三起身走近榻邊,看著榻上閉目安然的人,“當年看著雪地裏臥著

    一個人,本當隻是個死人,誰知一走近,你便猛然睜開眼看著我,那眼光呀……”

    風吹著一絲菊瓣飛進房中,正落在蘭七額上,離三在榻邊輕輕坐下,抬手拂去蘭七額上那絲菊瓣,“姑奶奶一生沒有怕過什麽,可今日迴想起來,你那一日的目光依能叫我出一身冷汗,從沒見過一個孩子會有那樣利毒的目光,比狼還要狠!”

    蘭七睜眼看著她淡淡一笑,道:“是嗎?”

    “是的。”離三心中暗暗歎一聲,手指沿著眉梢輕輕劃下,撫著那雙流光瀲灩的碧眸,“誰又能知道,那樣一雙令人害怕的眼睛今日卻是如此的迷惑人心,讓人恨不能溺斃其中。”

    “姐姐也想?”蘭七彎唇淺笑,無比的邪魅。

    “是呀,姑奶奶也想。”離三緩緩俯身,“再次見麵時,第一眼,姑奶奶便想知道沉醉在這雙碧眸之中是何滋味。”說著身子漸低,貼向蘭七。

    蘭七沒有動,隻是淡淡的笑著,道:“三姐姐,你也知道江湖傳言本少時男時女。”

    “嗯?”離三身子一頓,“那又怎樣?”

    “如果本少是個女人,姐姐也要醉一迴嗎?”蘭七碧眸看著離三,流光春色醉人神魂。

    離三一怔,然後柔媚一笑,“你便是女人,姑奶奶也要醉一迴!”

    “哈哈……”蘭七大笑,“果然是三姐姐!隻是……”笑聲漸止,碧眸深深的看著她,“姐姐確定……真要醉一迴嗎?”

    離三看著身下的他,看著眼下的碧眸。

    那張臉是世所無倫的俊美,更兼具不屬人間的妖邪魔魅,那雙碧眸是舉世獨一無二的,明明碧澈如水偏又幽沉得無法看清,這些都是她此生唯見極為喜愛的,這份心思也存了許些年了,可此刻,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她卻不敢更近分毫。

    半晌後,離三長長歎一口氣,退開了身子,“姑奶奶很想醉一迴,卻更怕萬劫不複的沉淪。“

    “哈哈……姐姐果然最疼的還是自己。”蘭七再笑。

    “自己不疼自己,難道還有別人疼不成。”離三眼一睨,睨出百媚千情,“說吧,你昨日帶那些人來幹麽?”

    “說起這個……”蘭七搖開玉扇,“昨夜姐姐可有所獲?”

    “唉!”離三想起昨夜由不得長歎一聲,“七少下次可不要再帶這樣的朋友來了,否則姑奶奶離芳閣的招牌真要砸了!”

    “哦?”蘭七碧眸微微

    眯起,笑,笑得有些狡詐。

    “因你昨日說要好好照顧你的朋友,姑奶奶我還真的格外優待了。”離三說得有些咬牙切齒的,“那個年紀最小長著圓圓眼睛的少年,看在他那麽可愛的份上,姑奶奶讓閣裏最甜美活潑的鈴鐺兒去招唿他,可那小子從鈴鐺兒進門那刻起,便紅著臉避如蛇蠍般,鈴鐺兒豈肯罷休,哥哥長哥哥短的叫得多甜呀,誰知一晚上也就是個你追我躲的遊戲,最後那小子竟跳到房梁上再也不肯下來,氣得鈴鐺兒臉都青了。”

    “哈哈哈……”蘭七忍不住笑起來,“果然如此,倒真是寧朗才做得出的事。”

    離三沒好氣的看他一眼,道:“那個長著虎牙笑起來很好看的宇文洛,看在宇文汍與姑奶奶有幾分交情的份上,特地挑了最是溫柔端莊的采音派給他,誰知……”離三說到這忽地也失笑了,“你知道那小子都幹了些什麽嗎?他先是姐姐長姐姐短的把個采音哄得心兒甜甜,然後便是從頭到腳把采音讚美了一翻,還別說,那些話還不俗著,讓采音當場便認下了這個弟弟,接下來,他便溫柔細語的和采音聊起話兒來,差不多把采音的身家來曆都問清了,再接下來便是打聽起姑奶奶我的事兒來了,還拿著一支筆一疊紙詳詳詳細細的記錄著。”說著離三抬手佯打了一下蘭七,“我的老天爺,我的好七少,你到底從哪找著這麽個寶貝的?!”

    “宇文洛……他,哈哈哈……”蘭七也撫額失笑,“你不知他立誌要做武林史家嗎?這一路上本少早已見識過了。”

    “至於那位明二公子……”離三斂笑,眸中泛起無奈與無力,“一晚上,姑奶奶送了六位姑娘到他房中,絕對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且風姿各異,可最後啊,六位姑娘一個個皆對他傾心不已,自慚形穢,主動離開了。”

    “哦?”蘭七眉頭一動,坐起身來,“和本少說說怎麽迴事。”

    “那二公子出身名門又一派高潔優雅的氣度,想這樣的人欣賞的也該是那冰清玉潔的好姑娘,因此第一個派出的便是青溪。她本是官家之女,容色清麗又滿腹詩書,向來清高自許目下無塵,結交的皆是上流高雅之士,由她去侍候二公子是再恰當不過的人選,誰知呀,那明二公子不過看她一眼再向她一笑,青溪便把持不住,竟生鍾情之念,她不待再看第二眼便落荒而逃,你知她迴頭跟姑奶奶說什麽了嗎?”離三微露一個帶點嘲意的笑。

    “說什麽?”蘭七搖著玉扇的手一頓。

    “那丫頭說‘再看一眼,定要非君不嫁,可

    流水落花向來無緣,青溪不想相思至絕。’”離三有些歎息,“這丫頭果然是有慧根的人,知道要快刀斬念。”

    “嗬……謫仙一笑,竟然是無人能抵擋得了的嗎?”蘭七碧眸一閉,複又躺下。

    “第二個姑奶奶便派了紅纓,容色豔比丹芍,猶擅舞,其歌舞乃姑奶奶親授,早已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她為二公子跳一曲《戲鴛鴦》,七少知那是什麽樣的舞的。”離三輕輕笑著,抬手撫鬢,嫵媚中還透著三分惋惜。

    “紅纓若跳那舞,從未有男人能不心動神癡意迷的,可那二公子卻自始至終微笑如常目清神定。末了,他用房中瑤琴彈出一支古曲《火鳳凰》,彈曲中隻看紅纓一眼,可那一眼便叫紅纓徹底沉淪,後來,她告訴我,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出了那房的,隻知道清醒過來後便在姑奶奶麵前,然後便抱著姑奶奶放聲大哭,問為什麽她不會跳《火鳳凰》,今生不可得此人此情,至少也要琴舞相合一迴,才不至遺憾至終!”

    “《火鳳凰》?他竟然知道此曲。”蘭七也感歎一句。

    離三笑笑,“姑奶奶那刻抱著紅纓,既是驚歎又是不服,不信有男人能不醉在這離芳閣的,所以這一次便讓四位姑娘一起去。”

    蘭七聞言長眉挑起,也有幾分訝然。

    “式微擅歌,兼之纖弱嬌柔情態百種,沒有男人見之不憐,殊嬌柔媚嬌俏,且靈敏風趣,常令人沉於笑醉於容,浣苔擅琴,一曲《慕青絲》聞者傾情,青靄乃是全才,琴棋書畫詩詞歌舞無一不精,更兼氣韻如蘭,男子見之便生敬慕,原想著這樣的四位美人那二公子也該心動眼花了吧。可是……”離三猛地握拳恨恨的擊在竹榻上,甚是憤然的瞅著蘭七,“都怪你啊,帶來的都什麽人啊,竟然把姑奶奶家姑娘的魂全勾了去!”

    “怎麽啦?”蘭七伸手安撫的拍拍離三的臉,“這二公子又做了什麽攝了美人的魂兒?”

    離三扯下臉上那隻手,送到嘴邊張口便咬去,幸好蘭七反應及時,躲過一劫。

    “那二公子其實也未做什麽奇特的事兒,四位姑娘進房時,他在寫字,一幅白紙懸於牆上,手握紫豪,不緊不慢悠然寫來,明燈白壁,青衫獨影,不知怎的,那一刻四位姑娘滿腔的旖旎綺念全消了個精光,隻是看著那人,挽袖揮筆,蘸墨寫意,明明在動,卻給人以靜雅之感,靜中偏還帶著灑逸飛揚的氣勢,隻一個背影,便已叫人傾服。”

    離三目光怔忡的望著窗棱,仿似那裏也有著那個青衫

    灑逸的謫仙。

    蘭七未語,臉上掛著淡淡笑,看著離三。

    “待他寫完字,轉身麵對四位姑娘,那等容儀風姿豈能不叫人驚歎,四位姑娘神怔之時,他隻是迴以一笑,鋪紙於桌,重蘸煙墨,然後抬眸各看四人一眼,未語。可四位姑娘那一刻卻分明知曉了他眼中之意,於是浣苔撫琴,式微按弦而歌,殊嬌聞歌起舞,丈外青靄捧卷而讀……”離三深深歎一口氣,似敬又似惜,“姑奶奶一生所遇的男兒何其多,不泛文武冠絕六藝精通之人,可看到那幅畫之時,姑奶奶卻不得不歎服。她們四人形貌殊麗神韻各異,可那畫不失其貌盡顯其韻,更兼筆風淡逸,不染紅塵之氣。一尺之地四人栩栩如生,姑奶奶隻是看著,卻有親臨其境之感。”

    說至此,離三微微一頓,才道:“四人捧畫迴來,浣苔、式微、殊嬌說‘那一刻之琴、歌、舞乃性靈之為不受自控,為此生最妙,再不可得’,青靄說‘那一刻明明身畔琴歌繞耳舞姿繚目,心底裏卻是沉淵之靜,燈影搖曳清晰可感’,她們對姑奶奶說‘這等人物,予不願再見,見之傷心’。”

    “見之傷心……”蘭七緩緩重複一句,搖著玉扇的手不動了。

    “往日也隻是聽人傳說,今日才算是見識到了。”離三移過小幾上的壺,倒上一杯茶,啜一口,道,“這人無需言語行為,隻是氣勢神韻便已可奪心攝魂,百年不得一。”

    “嗬……”蘭七輕輕一笑,重搖玉扇,碧眸盈盈看住離三,“這樣的人姐姐該也歡喜才是,何不親身一試?”

    “哈哈……”離三也笑,抬起蘭花纖指彈在蘭七額上,“姐姐我何至愚蠢至此?明知不可為還要為之。”

    “唉,可惜。”蘭七搖著頭,“本想著姐姐能找出弱點,誰知竟是金剛不壞之身。”

    “其實……”離三俯首偎近蘭七,“七少才該親自一試,姑奶奶我十分好奇,仙與妖,不知是仙渡了妖,還是妖惑了仙?”

    “哈哈哈……”蘭七放聲而笑。心底裏卻想起了那個惡夢,一陣糾結,脊背竄起一陣寒意。

    “你這次打算在姑奶奶這玩多久?”離三喝完茶問道。

    “明日就走,還有正事。”蘭七道,“托你打聽的可有消息?”

    離三搖頭,“這還是第一次你要姑奶奶打聽的事毫無線索。”

    “是嗎?”蘭七合起玉扇,臉上也斂起微笑,“離芳閣都打探不出,看來真的去了東溟島。”

    離三挑起一邊柳眉,秋波橫盈,“那‘蘭因璧月’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竟然連你都這般緊張?”

    “那個麽……”蘭七勾唇一笑,碧眸中閃過攝人的光芒,“是世間最美之物,代表著世間一切!”

    “嗯?”離三嗤笑,“代表世間一切?”

    “對。”蘭七笑容不改,“你認為錢是這世間最重要的東西的話,那麽它便代表錢,你認權最重要,它便代表權利,你認為地位最重要,它便叫全天下人俯首腳下,你認為情最重,它便讓男男女女投懷而來……”

    “哈哈……”離三大笑,釵鬢搖動,如風中花,嫵媚的風情的,“那麽它在七少眼中代表什麽?”

    “在本少眼中……”蘭七碧眸看著手中白玉扇,眼簾垂下,“它便是它!”

    “咚咚咚!”房門忽被敲響。

    “誰呀?”離三揚聲問道。

    “七少在嗎?”門外是宇文洛的聲音。

    離三挑眉看著蘭七,蘭七眸一轉,淡淡頷首。離三起身開門,門外站著宇文洛,宇文洛身後站著寧朗。

    門一打開,宇文洛先打量離三,再移目竹榻上倚著的蘭七,最後兩隻眼睛便直往房裏骨碌碌的四處打量著,嘴裏邊說道:“七少,我們什麽時候上路?”

    蘭七還沒答,離三倒是說話了,“怎麽洛公子這麽急著離去?難道離芳閣招待不周?”

    “不是。”宇文洛連連擺手。

    “那洛公子幹麽這麽著急上路?”離三追問。一雙妙目盈盈瞟向寧朗,奈何寧朗低首垂眸,不得領會。

    “那是因為……”宇文洛迴頭看看寧朗,眼珠子轉呀轉呀。

    “我不喜歡呆在這裏。”冷不妨寧朗突然出聲道,而且聲音還不小,“我不喜歡這裏,我們離開好不好?”寧朗目光直直的看著蘭七,不躲也不閃,一臉認真。

    離三也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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