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

    山角後的宇文洛、寧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如何是好。這一天,很精彩,可這一天,也有很多的傷懷。

    八月十一日,碧空如洗,豔陽高照。

    蘭七一早打開房門,便發現眼前是一遍紅色。

    門窗上貼著紅色的喜字,廊上掛著紅色的燈籠,來來往往忙活著的下人穿著紅色的衣服,遠處似乎還飄著紅色的綢帶……

    “七少。”

    一聲唿喚後,眼前便又立著兩個紅色的喜氣洋洋的人,一身新郎打扮的蘭暐,一身新娘妝扮的蘭旻。

    蘭七眨眨碧眸,“這是……要成親了?”

    “七少可以做我們的主婚人嗎?”蘭暐滿是希翼的看著蘭七。

    蘭七看看此刻忒是顯得英偉的蘭暐,又瞅瞅格外清秀嬌美的蘭旻,道:“聽說成親是要做很多的事要花很長的時間的。”

    “七少。”蘭旻一拉蘭暐兩人並跪於蘭七麵前,“您是我們倆的主人,隻要您同意了,那麽我們便是夫妻,所以蘭旻不什麽五禮也不要什麽花轎酒席賓客,我們隻要在您麵前拜個天地就可以。”

    “哦?”蘭七挑起一邊眉頭。

    “七少,我們也做了一些準備的。”蘭暐很歡喜的指指院裏院外的紅色,“我們把這裏妝飾了一下,然後家裏所有人不分上下一起吃一頓酒飯便是喜宴。”

    蘭七抬眸再看了一眼這滿目的紅色,再低頭看了看跪在眼前的一對新人,片刻後頷首道:“好。”

    “多謝七少。”兩人大喜起身。

    蘭七踏出門檻,正尋思著喜堂估計安在大廳裏,卻不想長廊上,兩人對著他就是一拜,“蘭暐(蘭旻)多謝七少成全。”接然兩人又對著廊外的一拜,“蘭暐(蘭旻)拜謝天地。”再下來,兩人相視一眼,抿唇一笑,深深互為一拜。

    拜完了,兩人又迴身對著蘭七,這時有婢女端著托盤過來,盤上三隻酒杯。

    蘭七看看捧至眼前的酒,再看看滿臉歡喜望著自己的蘭暐、蘭旻,唇角一彎,端起一杯酒。蘭暐、蘭旻也各端一杯酒,道:“這是我倆的喜酒,七少,請。”

    蘭七仰頭一飲而盡。蘭暐、蘭旻待他亮杯也各自一口飲盡。

    “區原,今日是喜日,大堂裏擺上酒席五桌,凡是此宅之人不分上下,都去喝喜酒!”蘭暐揚聲吩咐著。

    “是!”區原應聲。

    “恭喜暐爺!多謝暐爺!”宅子裏的下人紛紛上前祝賀致謝。

    蘭暐、蘭旻兩人相視而笑,那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喜悅甜蜜。

    如此便是拜堂成親了?這樣便是夫妻了?

    蘭七看著那對新人,又看看院中也一臉喜氣的下人,不由一笑,讚賞道:“好!不愧是跟著本少的人,做事就是別具一格。”

    蘭暐、蘭旻聞言看著蘭七,不好言語,隻是笑著,有些傻愣,卻是快樂。

    “今日是你們的喜日,便好好盡興一日。”蘭七移步向外走去,“將城南的莊子收拾一下,本少今晚住那邊。”

    “七少……”蘭暐要喚,卻見他隻是向後搖搖扇,轉個身便不見影兒了。

    拜堂……夫妻……

    大街上蘭七搖著玉扇,眸光緩緩掃視著街旁,腦中卻想著剛才一幕。蘭暐、蘭旻今日的歡欣可也算他的一份功德罷?隻不過積了這德又如何,難不成等著下一世的迴報?下一世……他不需要的,他隻要今世,放開手腳恣意而為、隨心所欲毫無顧忌的今世!

    他們盼今日盼了很久,為此殺人、流血,那相視一笑中的柔情蜜意便消了往昔苦楚,那便算是平常人的幸福罷,夫妻相伴,生兒育女……離他卻是那麽遙遠,也是他……不屑一顧的!那是最不可靠最虛幻的東西!

    這世間,唯一可靠的,不過是腔子裏的一股熱氣,以及手中握住的……

    移著的腳步忽地一頓,轉身,便見一人素冠白袍,立在丈外之處,眼神靜遠又帶一點憐愛的看著他。

    “隨意走走竟然能遇著洺掌門,幸甚幸甚。”蘭七搖著玉扇看著麵前的人。

    “不是巧遇。”洺空卻是語氣溫和的道,“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哦?”蘭七揚起眉頭碧眸一漾,“不知洺掌門找本少何事?”

    大街上人來人往,經過之時皆驚詫不已的看一眼矗立街中儀態不凡的兩人。

    “檄城的風景不錯,我們邊走邊說如何?”洺空微笑道。

    蘭七一合玉扇淡淡頷首。

    兩人當下離開鬧市往僻靜處走去,不知不覺中便走到城東一處湖邊,甚少有人,湖邊柳絲垂水,湖上石橋如虹,倒是佳處。

    蘭七目光投在湖麵上,靜靜等待,看看這風霧掌門有何要說的。

    洺空的目光也落在湖麵上,看著一圈一圈的漣漪在

    輕風的吹送下悠悠蕩來,半晌後開口道:“你和鳳裔分開有十來年了吧?”

    “十一年。”蘭七淡淡答道。

    “人的一生也不過五六個十一年罷。”洺空目光一下變得更為悠遠,似是憶起了某段往事一般的恍惚,片刻後才重開口道,“鳳裔從上霧山起便是那樣,十多年來都是那麽過來的,從無一日安寧開懷的,過得很不容易。”

    蘭七不由轉頭看他,嘴角浮起一絲妖邪的淺笑,笑中含著毫不掩飾的譏誚,“無一日安寧開懷?那不是他自作自受嗎?”

    洺空目光依看著湖麵,神色平和淡然,“你又不是他,怎知是自作是自受還是另有苦衷?鳳裔是我看著長大,你與他同胞而出更該清楚他的品性。”

    “洺掌門今日是為著我們兄弟而來?”蘭七玉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掌心,臉上一片淡淡的,“無需如此,哥哥若想迴家,雲州蘭家永不會拒絕。”

    洺空終於轉頭看著蘭七,眼中無奈、歎息、憐愛皆有,“你知我說的不是此事,鳳裔無法釋懷便一生不得安生,他的結在你手中,你若肯解開……”

    “嗬嗬……”蘭七忽地一聲輕笑,碧眸亮亮的卻幽深如無底之潭,“我手中什麽都沒有,從我們分開那一刻起,我手中再無一物。”

    洺空看著他半晌,才歎息道:“你這樣決絕之性倒是很像你的師傅。”

    蘭七眼角一跳,碧眸甚是奇異的打量著洺空。

    洺空再道:“其實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你的師傅近來可好?”

    蘭七不語,隻是看著他,碧眸中幽光難測。

    “江湖傳言,說你從不用蘭家的家傳武功,卻無人知曉你的武功來曆。”洺空臉上淡淡的浮起一絲很溫馨的笑容,“可你在英山上使出了的那一招,便不可能瞞得了我。那一招,普天隻有三人能看出,而我卻是其一。”

    蘭七看著洺空,半晌後沒頭沒腦的吐出一句,“果然是你。”

    洺空隻是微笑的看著他。

    “讓他年年月月日日夜夜咬牙切齒的人竟然是你。”蘭七搖頭歎氣。

    “這麽多年他還是這脾氣嗎?”洺空似覺好笑。

    “我離開之時,他依是如此。”蘭七又搖開了玉扇。

    “你師傅呢?”洺空再問。

    蘭七抬眸瞅著他,淡淡的道:“不知道,我都有很多年沒有見過了,你若想知道不如自己親眼去

    看看。”

    “很多年……”洺空的聲音一下子低沉了許子,目光怔怔的望著湖麵,眼神卻是悠遠無邊的,“是有許多年沒見了,真的該去看看了,或許這會是……”話音忽地止了,神思似乎飄遠了。

    蘭七靜靜看他片刻,然後道:“也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

    “嗯。”洺空淡淡點頭,“我知道的,要見你師傅就好比要見天上的仙子,那麽的遠,那麽的難……”

    巧遇

    衣,如雪。

    人,如玉。

    卻是無法靠近的疏離。

    再看一眼,那不過是一幅雖美卻毫無生氣、蒼白灰敗的畫。

    福滿樓的二樓靠窗處便有著這麽一幅畫,無論是夥計還是同樓的客人,總是驚歎後惋歎。

    明二一上樓便看到了,臉上不由浮起一抹春風也愧煞的微笑,從容移步過去,溫和的喚一聲,“鳳裔兄。”

    鳳裔抬頭,入眼的是一道淡青的身影,如青荷臨風而立,清舉淡雅,唇邊含一抹淺笑,由不得便心神鬆緩。“明二公子。”

    明二頷首,“鳳裔兄是在等人還是?”目光掃過桌麵,不過一壺、一杯清茶。

    “隻是坐坐。”鳳裔搖頭。

    “喔。”明二一笑,“午時已近,與兄一起用膳如何?”

    “好。”鳳裔無所謂的點點頭。

    明二在他對麵坐下,喚來小二點了菜,待小二退下後,目光望向鳳裔,略帶一分好奇卻又不會令人不悅,看了片刻,道:“鳳裔兄與七少長得很像,唯差在一雙眼睛。”

    提起蘭七,鳳裔端著茶杯的手一頓,然後又神色如常的遞往唇邊。

    而明二也不再多言,端起小二斟上的茶,聞了聞,然後啜上一口。

    一杯茶喝完了,兩人依是靜默,倒是旁邊幾桌的客人目光不斷的往這邊瞟來,驚歎的,傾慕的,悄悄耳語的,悄悄輕笑的,卻又無人敢上前去,那兩人白衣青衫,就如青天白雲,高高其上。

    “二公子與……音音相交很久了嗎?”半晌後鳳裔倒是難得的先開口了。

    明二淡淡一笑,道:“神交已久,卻是最近才相識。”

    “喔。”鳳裔應一聲,便不說話了,目光怔怔的看著手中的茶杯。

    “鳳裔兄。”明二忽然喚道。

    鳳裔抬眸看他。

    “有時候,有些事隻能一輩子藏在心中,可有時候,有些事卻該當麵說清,否則便是一輩子的遺憾。”明二神色淡然卻溫柔如水,空濛的眸子遠遠的望著你,卻在那一刹那綿軟你的心。

    鳳裔心頭一震,看住眼前的人,那雙眼睛明明很清澈卻似籠著輕霧難以看清,明明離得很近卻又感覺遙遠,一臉的溫柔,怡人的寧靜又可深廣的包容。半晌後,臉上終浮起一絲極淡的笑,“江湖人稱二公子是‘謫仙’,倒真不假。”

    “在下雖與七少、鳳裔兄皆為初識,但存知己之契,還望鳳裔兄勿怪唐突。”明二淡和又誠摯的道。

    “豈會。”鳳裔搖搖頭,那雙與蘭七絕然不同的黑眸中現一抹黯淡,“二公子說得在理,隻是……”手不知不覺的握緊茶杯,“隻是這一輩子也許都隻能這樣了……或許……連這樣都不可能了……”到最後變成喃喃低語了。

    明二靜了片刻,道:“在下不知實情,隻是覺得七少與鳳裔兄明明棣華增映,卻何以鳳裔兄……”

    他話音忽地一頓,隻因鳳裔眼中忽湧徹骨的痛意,握著茶杯的雙手已是指骨發白,喃喃著,“棣華增映……”

    明二看他那模樣不由輕輕歎息一聲,“鳳裔兄既然放不下,為何不重新拾起?”

    “重新拾起?”鳳裔黑眸中閃現一絲亮光,“重新……”可眨眼間,那一點光又暗淡了,眸中重歸晦冥,“你說落下的雨能重迴天上嗎?碎了玉能完好如初嗎?”

    那雙黑眸黑沉沉的看著明二,那一刹那,他清楚的感受到那個人心底裏的黑暗與絕望。

    “那都是不可能的事的。”鳳裔的聲音苦澀艱難,“更何況……”

    “唉呀,這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呀!”

    猛然一個聲音響起,鳳裔頓時如遭雷擊般,全身一震,然後偏首望向窗外。

    大街上蘭七紫衣玉扇,正一派風流的看著丈外遠的四名男女,明二目光一瞟,便認出是那日蒙山腳下小鎮上的那兩對師兄妹。

    那四人也是又驚又懼還夾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覺看著蘭七,英山之上武林豪傑千百,他們也在其中,蘭七看不到他們,可他們卻是一眼便認出他來,旁裏一打聽,才知曾經惹過什麽樣的人。

    武林六大世家之一的雲州蘭家現任家主蘭七少,江湖人稱“碧妖”,人人敬而遠之的人物。

    “四位這是要去哪呢?”蘭七目光瞟向那粉衣師妹的頭上,已

    不見有紫玉釵,不由調笑的看向那兩位師兄,“兩位少俠,那一日蒙兩位各贈一支紫玉釵,甚為喜愛,還不曾向兩位道謝呢。”

    那兩位師兄頓時臉上青紅不定,兩位師妹目中頓現怨氣。

    “今日能再遇,怎麽說咱們也有緣份,不如一起喝一杯酒如何?”蘭七無視四人臉色,笑吟吟的道。

    四人相互看一眼,然後藍衣的師兄抱拳作禮道:“在下齊臧,乃然州石不轉門下弟子,這位是我師弟石入風,這是三師妹石入雲、四師妹丘渚清。”分別指著旁邊的銀衣男子、粉衣女子、黃衣女子介紹道,“那一日我等不識七少多有得罪,還望七少海涵。”

    “噢,原來是石不轉的兒女徒弟。”蘭七恍然頷首,目光在四人間轉悠著,“那石老頭長得不好看,武功也不怎麽樣,兒女弟子卻都俊模俊樣的,不如……”聲音緩緩一拖,碧眸一漾,“不如你們都跟了本少罷,本少向來喜歡你們這樣漂亮的人。”

    四人聞言一愣,然後瞬間醒悟,臉上頓時脹紅,石入風最先忍不住了,衝口而出:“你……你別欺人太甚!我……我……”

    蘭七玉扇一合,走近幾步,碧眸流光灩瀲,就那麽盈盈一轉,瞅住石入風,“你怎麽樣?”

    石入風被那碧波一蕩,心神一跳,頓時說不出話來。

    蘭七碧眸含著春水,緩緩淌過另三人,唇邊慢慢綻開一抹笑容,攝人魂的妖美,卻也裂人心的無情,三人刹時一癡又一冷。

    蘭七玉扇指住石入雲、丘渚清,“你們兩人敢說對本少無意?”碧眸中明明春水柔波,石、丘兩人卻覺冷意浸骨,“那麽當日為何不舍移目?對著明二公子為何又一派含情帶意?”轉頭又看著齊臧、石入風,“你們兩人敢說未有動心?那晚偷偷放在本少窗前的紫玉釵如何說?”

    玉扇“刷!”的搖開,搖起一陣涼風,刮得四人麵上一痛,他卻依是淺笑風流好不瀟灑,“既然如此,何不從了心中欲念。”

    四人此刻卻是臉色發白,呆呆的看著麵前紫衣碧眸邪美如魔的人。

    蘭七笑,笑得快意又譏誚,玉扇一指齊臧胸口,輕淡的道:“這裏肮髒的欲望很多,又何必遮掩著,忒的讓人惡心了。”

    “你……我們……你為什麽……”齊臧慘白著臉看著蘭七。為什麽要挖出他們心底藏著的那一份自己都不肯承認的齷齪?不攤開來,便可當從沒有發生過。

    “因為……”蘭七玉扇遮唇,盈盈

    淺笑,碧眸中蕩起紅塵妖靡三界風華,“本少是妖,妖若不做一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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