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痛得呲牙咧嘴,身體貼在地麵上不能動彈。


    目光所及之處,隻見一張瘦黃的臉,正在眼前不斷地放大。


    「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身為落紗門影衛,行走江湖多年,從未有過敗績,今夜卻不曾想會栽在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手裏,實在是丟人啊!


    傅小妹俯身,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那張冒著邪火的陽剛男子身上,嘴角那抹嘲諷的弧度,愈發地明顯了。


    壽宴那晚,傅明月前來找茬時,她就知道有人躲在暗中監視。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那個長得謫仙般的變態男人的所為。


    而剛才,她不過就是趁著挑燈芯的空檔,將一些曼陀羅花瓣碾碎的粉末撒在燭火裏,借著熱空氣上升的原理,順利地將躲在房頂的「眼睛」迷了下來。


    「是不是覺得渾身乏力,四肢疲軟?」傅小妹不答反問,挑眉道。


    「臭丫頭,你耍陰的,對老子下毒!」影一試圖提內力無果,氣惱地怒瞪。


    「下毒嗎?大哥,你真是抬舉小妹了,這兩日小妹的情況,該看的,不該看的,恐怕你已經統統看到了,若是我真有殺人於無形的本事,又何必處處受製於人,任人欺淩,甚至到最後,連自己娘親的遺體都護不住?」


    傅小妹言辭犀利,處處都透著諷刺,既是諷刺自己,更是諷刺影一。


    質問的話音落下,屋子裏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靜。


    影一隻覺的身體有麻痹的感覺,除了有些口感舌燥,似乎再無其他不適的症狀。


    莫不是錯怪這丫頭了?


    「你沒錯怪我,我的確對你用了點東西。」


    就在影一暗自思慮的檔口,傅小妹直接開口,打破了僵硬的局麵。


    話音落下,本來還覺得有些理虧的影一,立刻就炸毛了。


    他扯著嗓門,臉紅脖子粗地吼道:「最毒婦人心,虧得我昨晚還出手幫你,沒想到你竟然恩將仇報!早知如此,老子就……」


    「就如何?」


    她對難聽的話充耳不聞,眼裏無喜無悲,冷冷地打斷,道:「就不救了?我有讓你幫忙嗎?是你自己要救的,現在反過來怪我?」


    「你!」影一氣結,完全招架不住傅小妹的伶牙俐齒,幹脆閉嘴,悶悶地別過頭,不再搭話。


    暗自觀察著躺在地上男子的神色變化,她估摸鋪墊已經差不多了,逕自開口道:「白日在山裏替娘親採花的時候,正好看到幾株開得妖嬈的曼珠沙華,於是便順手采了來,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了。」


    「隻不過,為了請你現身,花了點心思,方才我還在想,你要是再不被麻下來,我還正就憋不住氣了。」


    在挑燈芯放粉末的剎那,傅小妹屏住了唿吸,因為粉末燃燒隨著熱空氣上升,還是需要段時間的。


    如果,這段期間,她挪動了身體,那麽事先計算好的熱氣升騰方位就有可能因為她的動作而受到影響,放倒影一的計劃極有可能前功盡棄。


    曼珠沙華,又稱曼陀羅,是麻沸散的主要原料。


    當影一聽到自己沒中毒,不過是被小丫頭設計,誤聞了麻沸散,才會從橫樑上跌落,隻覺得老臉火辣辣地燒。


    傅小妹偷瞄躺在地上男子,見他一副跟吃了蒼蠅般鬱悶的模樣,心裏頓時覺得解氣多了。


    那個長得妖孽好看的變態男人,每次見麵都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笑得那麽好看,說出來的話卻那麽難聽。


    什麽「你想怎麽死?」,老娘不想死,不想死!那些仇人都還活得好好的,老娘怎麽捨得死!


    主子她弄不過,跟班她總能弄吧,難不成真等十日後,把脖子洗白了,安靜等對方來抹啊?


    心思流轉間,傅小妹手上已經有動作了。


    「喂!臭丫頭,你想幹嘛!喂!」影一慌了,身體不安地扭動,努力地想要避開朝他襲來的纖細手掌。


    不過,身體麻痹,四肢根本他控製,除了嘴巴能夠隨心所欲地嚷嚷,再不能有旁的作為。


    麵色蠟黃眸色清冷的少女,一雙瘦巴巴的小手,已經放在了他的腰際,影一眼睜睜地看著她素手往上一揚,隨即他隻覺得腰身一鬆,整個人頓時在風中淩亂了。


    刀山火海,什麽風浪沒經歷過,就算是鋼刀插入肋骨,落紗門的人眉頭都不帶皺的,更不可能向威逼妥協。


    受製於人的影一已經預想過無數種可能,偏偏現在的遭遇,成為了他一生的難以忘懷。


    「臭丫頭,你給老子住手!」


    帶著羞憤的咆哮聲,劃破了梧桐苑靜謐的上空,驚起了老樹上幾隻安眠的雀鳥。


    「撲棱撲棱」的雜音,在窗外悠悠響起。


    屋子外頭,小翠聽得裏頭的聲音,已經麵紅耳赤,捂著臉害臊得不行。可是,她必須替小姐守門,隻能硬著頭皮聽下去。


    劉嬸守在院門口,也沒有錯過那道怒不可遏的男子咆哮聲,心髒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暗道:小姐啊,您可悠著點啊。


    「說,還是,不說?」


    明晃晃的燭火,映照在女子消瘦憔悴的側臉上,再無卑微之感。


    影一緊抿著嘴唇,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濃眉大眼已經擰巴到了一起,死死地盯著對麵冷若冰霜的少女。


    傅小妹見他仍舊不說話,手指已經輕輕地捏住衣袍側麵的係帶,繼續冷聲道:「還不說嗎?」


    腰帶已經沒了,外袍子也被解了,要是中衣的係帶再被臭丫頭挑了……


    「這天氣挺熱的,瞧你這滿頭的汗,不如讓小妹我替你涼快涼快。」


    那被刻意延長的尾音裏,是赤裸裸的威脅,衣服已經被扒得七七八八的影一,耳根子都紅得快要滴血了。


    他雖然沒有反抗之力,但依然嘴硬,不肯鬆口,憤憤道:「你到底還是不是女人?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


    上一世,卑微過活,恪盡本份,期待有朝一日能夠換來父親的認可,結果還是落了個開膛破腹慘死的下場。


    娘親,不在了,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對於已經死過一次的傅小妹而言,這一世,她唯一的夙願就隻剩下保全自己,然後踩著仇人的屍骨一步一步往上爬……


    「聒噪。」


    她秀氣的眉頭蹙了蹙,冷不丁吐出兩個字。


    話音落下的瞬間,傅小妹已經毫不猶豫地揚手,直接挑開了係帶。


    影一隻覺得胸口涼颼颼的,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努力地抬高腦袋,視線朝著自己的上半身看了過去。


    常年習武,肌肉紋理清晰可見,胸口處有個淡粉色的傷疤,此時此刻,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僅剩的衣服真得徹底沒了。


    「啊!傅小妹,你個女流氓……」


    對於不能動彈的男子惱羞成怒的惡言惡語,傅小妹充耳不聞,杏眸裏光影泯滅,俯身朝著影一耳畔吐氣如蘭:「說、還是、不說?」


    軟糯的女聲,無形中帶著蠱惑,令處於震怒中的影一渾身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隻是,還不等他開腔罵人,他忽然感覺到大腿的位置,有股冰冷的力量緩緩地遊走而上。


    他運足了氣力,試圖將體內的麻沸散藥力驅散,眼看著少女的手,已經不安分地朝著他的底褲延伸而去,影一再也忍不住地咆哮:「你個不要臉的女人,你敢再動老子一下,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對於影一的威脅,傅小妹冷笑,不知從什麽地方,掏出了一把匕首,捏在手裏把玩,眼波流轉間,反問道:「你家主子派你來,不就是為了監視我嗎?你若是殺了我,不就是違背了主子的命令?依著你家那位的性子,你恐怕會死得很慘哦。」


    「士可殺,不可辱,老子就算死,也不會被你一個區區女子折辱了去!」


    聽著對方決絕的話,傅小妹就像是在看天大的笑話般,嘴角嘲諷的笑容越來越大。


    「一個大男人,要咬舌自盡?真出息。」


    「你…你…」


    「我什麽我,告訴你,你若是不告訴姑奶奶那晚你們到底在找什麽?就算你現在死了,老娘也會把你剝得一件都不剩,讓人拖出去掛到城門口供人賞玩!」


    傅小妹是鐵了心,逼問影一鬆口,她相信那個男人要的東西,就在侯府之內,隻是當日為了保命信口胡鄒的話,現在成了她十日後的保命符。因此,她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了解那件東西究竟是什麽?


    狠厲的話音落下,她眼眸裏掠過不容置喙的煞氣,手起刀落,幹脆利落地將利刃插進了影一的褲腰帶上,隻要輕輕往上挑……


    「別!我說!我說還不行啊,姑奶奶,你住手啊~~」


    影一覺得自己快要被逼瘋了,眼前這個女人,看似柔弱無力,心智卻堅韌得讓人害怕,尤其是她這種折磨人的勁頭,簡直跟他家主子爺有得一拚。


    思索間,他在心裏暗自做個建設,想著素翎對主子的重要性,若是臭丫頭真能夠拿到,他的犧牲也就沒白費了。


    傅小妹以為躺地上男子的沉默是因為他還在猶豫,於是,她準備再添了把柴火。


    她大方地將刀子丟身邊,揚聲道:「你把那件東西重複一遍與我聽,非但沒有任何損失,反而保住了自己的名節。而且你說了,就可以不用被剝光,你家主子還能得到東西,這筆交易怎麽算都是你們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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