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


    紀水寒一直坐在椅子上,盯著麵前的一根蠟燭。眼睛有些酸痛、幹澀,神情也有些萎靡不振。終於,她忍受不住,轉臉看向一直坐在一旁守著自己的母親江繡,“娘,不行啊。”


    江繡笑著,溺愛的摸了摸紀水寒的腦袋,“你資質是不錯,但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這才修煉巫靈沒幾天,怎麽可能施展靈術呢。”江繡說著,看向那根蠟燭,眉頭微微一簇——噗的一下,那蠟燭,竟自點燃。“修煉巫靈,不僅僅需要修為,還需要對靈力的領悟。”


    紀水寒慵懶的揉揉眼睛,道,“沒勁,我迴去了。”


    江繡道,“你啊,性子太過懶散,就不是修行的料。”頓了頓,又苦笑道,“可惜了這一身資質。倒是該找個魔靈的修煉之法,好好的打磨一下你這懶散性子。”


    “魔靈怎麽修煉?”


    “經千般苦,受萬般罪。曆無盡折磨,成無上大道。”楊箕說完,看向江繡,笑道,“以她的性子而言,這般打磨大概也是徒勞。說不準會半路逃跑。”言畢,哈哈大笑。


    江繡也不禁笑出聲來,“到了飯時,就別迴去了,陪我和你父親吃飯吧。”


    “有啥好吃的?”紀水寒笑著問道。


    江繡點了一下紀水寒的額頭,“就一個吃心。”


    一家三口說說笑笑著,待飯菜上齊,各自落定,楊箕也自顧自的倒上一杯酒,品一口,對紀水寒道,“你如今這般少奶奶的生活,怕是持續不了太久了。真武聖上有意拿忠義侯開刀。依我看來,或許會降職為將軍,到時候,俸祿封地減少,還要養活一大家子人,日子會清貧很多。”


    紀水寒撇嘴道,“我現在的生活就很清貧了,牧三兒那小子克扣我們蘭亭苑的份銀,我那個夫君,又窩囊的不成。”說道銀錢,紀水寒一肚子苦水,“前些時候,打牌輸了幾十兩銀子,竟然害得我要典當首飾。一個侯府少奶奶,竟然連幾十兩私房錢都沒有,你說淒慘不。”


    江繡忍不住苦笑,“堂堂侯府少奶奶,竟然去玩那種低賤人的把戲。真是……有那工夫,好好修煉一下,豈不是更好?”


    紀水寒笑道,“說起來,娘,你老說我資質不錯,到底有多好啊?”


    江繡拿著筷子,給紀水寒夾菜,“說起你的資質,倒也奇怪。當年剛收……剛生下你的時候,你的資質,實在是不值一提。後來漸漸大了,資質竟也漸漸好了起來。”說到此,江繡看向楊箕,道,“夫君可曾見過這般狀況?”


    楊箕搖頭道,“資質本是天成,除非有什麽特殊手法改造了血脈,不然,怎麽可能會越來越好?”


    江繡道,“我也一直很是奇怪,但事實擺在眼前,這孩子的資質,確實是越來越好了。”說著,又不禁笑道,“性子還越來越懶了。”


    楊箕大笑,看著紀水寒,眼神中是滿滿的探究之色。


    看著能輕易抵擋寒冰魄的紀水寒,楊箕心中的疑惑,越來越盛。對於紀水寒的來曆,楊箕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一頓飯吃罷,待紀水寒離開,楊箕道,“你當年,是在哪撿來這孩子的?我倒是想去看看。”


    江繡愣了愣,道,“怎麽?你對她的來曆,有些想法?”


    “對。”楊箕道,“這孩子太過奇怪!如果隻是讓我們無法解除靈術,倒也罷了。現如今,竟然能硬生生扛下寒冰魄,不得不讓人側目!”


    江繡明白楊箕說的很有道理,但還是堅持道,“或許那打出寒冰魄之人的修為太低,同樣是寒冰魄,跟九門提督相比,肯定是相去甚遠的。”


    楊箕歎氣,盯著江繡,道,“你在擔心什麽?”


    江繡沉默了下來。


    “擔心查出些什麽不好的事情嗎?”楊箕問。


    江繡微微閉眼,“雖非我生,亦是我養。多年來,她與我相依為命,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若是……”


    楊箕輕輕的抱住了江繡的肩膀,“就是因為你把她視如己出,我們更應該查個清楚,免得將來後患無窮。如今世道,太過混亂。二皇子和長亭侯北上,目的不明。或是聖上認為此行安全,特地派了二皇子跟隨,以煉其領軍之能。或是此行事關重大,非親信之人不可任之。召遠太子陰魂不散,總是武朝心頭之患。西部冥界雖以沒落,但冥後其人亦不簡單。更何況,冥王或許已經轉世……”頓了頓,楊箕歎氣,“朝堂紛爭,我甚是不喜。待查明那孩子來曆,若是無恙,我們一家三口,遠遁世外吧。”


    江繡依偎在楊箕身上,點頭道,“好。就聽夫君之言。”


    ……


    打牌這種事,越是怕輸,往往反而輸的更多。


    紀水寒額頭上冒著汗,忍不住扯開了一些領口的衣服,“這天兒,還真熱啊。”說著,摸了一張牌,猶豫良久,不敢打出去。


    賈氏這個大嘴巴,看著紀水寒直笑,“紀妹子這是輸的汗都出來了?”


    “嘁!”紀水寒道,“我在乎這點兒銀子麽?”說著,一咬牙,把手裏的牌打了出去。


    “哎哎!不好意思了,胡了。一百二十文銅錢。”賈氏樂的見牙不見眼。


    紀水寒嘴角一哆嗦,緩緩的唿吸,努力隱忍著對麻將牌的憤怒,肉疼的開始拿錢。賈氏樂嗬嗬的收錢,勸道,“冷靜,冷靜,打牌要有牌品。可不能生氣。”


    紀水寒哼了一聲,把手裏的銅板掏光竟然還欠了三文錢。


    李氏倒是有眼力勁兒,直接拿出十兩銀子,遞給紀水寒。紀水寒道了一聲謝,心裏苦的不行。


    調整了一下唿吸,穩住勁兒,打算摸上幾把……


    直到天色將晚,紀水寒又欠了三十兩銀子。


    一臉頹廢的迴城,經過鶴長空家門口,紀水寒猶豫了一下,敲門而入。


    “嘿,師兄,今天收獲如何?”紀水寒笑著問。


    “還行。”鶴長空道,“熟能生巧嘛。編的筐越來越好,賣的自然也越好。”


    “這樣啊……”紀水寒嘿嘿的笑,“方便的話,借我點兒?”


    鶴長空抬頭看看紀水寒,想了想,道,“不借。”


    “唉,迴答的這麽幹脆?”


    “芍藥說你整天出去賭錢。”


    “嘁,瞎說,什麽賭錢,就是玩兒玩兒而已。”紀水寒道,“好歹師出同門,幾十兩銀子的小錢……”


    鶴長空擺擺手,“莫說這些不頂用的,反正就是不借。當然,你若是沒有飯吃了,我這裏倒是可以管你飯,總不至於眼看著你餓死。”


    紀水寒嘴角一抽,“侯府裏總會管我飯,不需要你操心了。”說罷,憤憤然離去。


    轉悠了一圈兒,又來到了和記豆腐店外。猶豫半天,終究還是沒有進去。


    想想王不度那一幫人的窮酸模樣,紀水寒實在是開不了口。


    迴到閑人居,翻箱倒櫃的折騰了半天,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沒什麽首飾了。


    芍藥冷著臉看著紀水寒,“你找什麽?”


    “不找什麽。”紀水寒笑笑,看著芍藥,心中一動,道,“芍藥,你這平日裏也不怎麽出門,衣食自有主家來管,想來這些年來,存了不少銀子吧?”


    芍藥上下打量著紀水寒,“別跟我說你欠了賭債。”


    “呃……這個……不算是賭債,就是玩兒……”


    “沒有!”


    “沒有就沒有,嘁,反正估計你也存不下什麽錢。”


    芍藥不理她。


    ……


    第二天一大早,紀水寒照樣早起,卻沒有去河邊。匆匆來到典當鋪,紀水寒從衣袖中取出一杆長笛,遞給掌櫃的,“您瞅瞅。”


    掌櫃的斜著眼看著紀水寒,見她鬼鬼祟祟的模樣,不禁道,“不會是來路不正的東西吧?”


    “當然不是。”


    掌櫃的到底還是接過了長笛,看了看,眼中一亮,口中卻歎氣道,“一杆破笛子,能值什麽錢。”


    “少要誆我,這個是梅花笛,出自名家之手。”紀水寒道,“若非一時手緊,哪至於拿出來典當。你這人不實在啊。怎麽說也是老主顧了,你開個價,我不還價。合適就當了,不合適,我直接走人,換別家!”


    ……


    又過了月餘。


    紀水寒再次來到典當鋪,鬼鬼祟祟的拿出一方硯台。


    “老規矩,識貨的話,咱就一口價!”紀水寒道。


    掌櫃的翻來覆去的查看著硯台,斟酌良久,“一百!”


    “三百!”


    掌櫃的笑著搖頭,“小娘子說笑了,三百?您想多了。這樣吧,看在老主顧的麵子上,我再給你加十兩。”


    “不成,我給你減十兩。”


    一番討價還價,二百兩成交。


    ……


    蘭亭苑。


    書房。


    牧飛龍坐在書桌前,一手拿著毛筆,愣愣的看著桌上原本放著硯台的地方,“唉……這……”


    “怎麽了?”平陽郡主問了一句,也發現了不對頭,“你硯台呢?”


    牧飛龍有些哭笑不得,“府中招賊了不成?”再四下裏看看,牧飛龍又覺得不對頭,“也不對啊,硯台雖然是好東西,可我牆上掛著的這兩把劍,一看就比硯台更值錢啊!”說著,拉開書桌抽屜,“咦?我的兩個小把件也不見了。”


    ……


    京畿之外,一處山澗附近。


    楊箕四下裏看看,道,“就是在這裏撿到的她?”


    “是的。”江繡道,“我也是奇怪,當年的這裏,如現在一般荒涼,平時不僅不會有人來,狼蟲虎豹也多不勝數。可偏偏那孩子赤身躺在地上,不哭不鬧,亦安然無恙。”


    楊箕沉吟片刻,道,“四下裏看看吧,說不準會發現些什麽。”頓了頓,又道,“縱是被人丟棄,總也不至於翻山越嶺的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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