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他們才轉過味了,顧不上暈過去的信王爺,僥幸無礙的明狗子狼狽而逃,剩下的人橫躺豎臥了一地,“哎呦哎呦”的直叫喚。蘇慕天拍手灑然一笑,轉身欲走,瞥眼卻見那女子的馬在道旁吃草,馬尾的鬃毛中一閃一閃的明亮眩目。蘇慕天好奇心大作,抓起馬尾,隻見一條細細的銀索牢牢地縛在馬尾上,裏麵似乎是用紅布裹了件什麽物什。此刻馬鬃濕透,且粘成一綹綹的,方才把細索露出來。蘇慕天取出紅布包,層層打開一看,卻是一隻鳳釵。蘇慕天不由大喜:自己早有心送風竹一件首飾,總未見新奇精致的。這一隻鳳釵澄瑩明潔似非俗物,當下小心的揣進懷中,徑奔土山而來。


    土山赤紅色,微風一吹,細沙輕浮。下麵是膠泥瓣,相互疊壓著,如菊花,如梅花,細條成線,粗圓成環。


    方美慧見他來到,搖頭歎道:“幕天,她已不成了。”


    蘇慕天走至近前,那女子氣若遊絲。方美慧道:“救她的時候,她已近乎昏沉。”


    蘇慕天扶起女子,抵住她的後心,緩緩的注進內力。盞茶功夫,那女子長籲口氣,悠悠醒來。方美慧複又歡喜,忙扶住女子。


    那女子抬眼看她,登時愣住了,半晌才道:“啊?是你?!竟是你救了我,哈,我竟被你救了?真是冥冥天穹輪迴有報,窮通因果自古皆然,——你,還識得我麽?”


    方美慧詫異:“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那女子輕輕點頭,盯住方美慧道:“十六年前,風雪之夜,藏馬篷車,千古情債。”她極其清楚的說完,又道:“想起了麽?”


    “你是……”方美慧睜大了雙眼,細細的打量她:長臉龐,細長眼,鼻挺如玉,唇邊一顆黑痣。


    “……啊,你是……”


    “不錯。”那女子打斷方美慧的話,“當年我搶了你的千古情債,將你扔到雪地中,我,我是壞了良心的。”她喘了口氣,道:“善惡到頭終有報,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我,終於遭了報應。當年,我剛得到珠釵便被捉入千暖閣淪為下賤,老天!我鄭寶娟一時壞良心,須用十六年來償還!哈,哈!嗬,嗬……”鄭寶娟強笑著,眼淚卻流了出來,因為笑得太猛,一口氣提不上來,鄭寶娟脹紅了臉。


    蘇慕天忙又抵住她的後心。


    鄭寶娟漸漸平息了,拉過方美慧的手道:“十六年來,我悔不該當初。每日裏總想著對不起你,時刻忘不掉,但願有朝一日能遇到你……”


    方美慧道:“別想那些了,姑娘,我不怪你,你好好養養神,歇一會兒。”


    鄭寶娟眼睛發亮,舌頭有點含糊,道:“是該歇了……,終……於熬出頭了,……千暖閣的後台是信王爺,他……發現了千古情債,便硬逼我拿出來。我不幹,他就打我。……我怎麽能拿出來呢,信王爺要用它剿滅天下好漢,我……怎麽……能拿……出來再做壞事?”鄭寶娟的眼神開始發散,“前……些天,趁他們不備,我……終於……逃了出來……烏大……哥!”她用力的喊了一句,眼中陡然大亮,猛的頭一歪,鄭寶娟倒在方美慧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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