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清早時分,各門各派、各山各寨的人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的奔向京師北郊的四荒山。東方新日初升,西方淡月尚存,熱風卷起細小塵土撲麵刮來。正是荒時暴月,一路上不時可見病骨支離的老嫗和弱不禁風的幼孺,攜著竹籃手執尖木在四野中挖野菜。蘇飛雪看著黃孺老嫗,歎道:“可憐的老人和孩子吃野菜,兇巴巴的皇後卻吃那麽多那麽多的好東西!——真不公平!”仿佛迴味似的,蘇飛雪咂摸著紅潤潤的雙唇。


    蘇楚雁一笑,道:“正因為不公平,天下英雄才要組織正義會,來懲貪官儆昏君!”他轉頭問蘇九霄,“可是,爹,既然咱們是反對朝廷的,幹嘛要在皇帝老兒的眼皮底下聚會,就不怕被人一窩燴了麽?”


    “他們不敢。”蘇九霄傲然答道:“自從馬平川刺殺了昏君,朝廷被嚇破了膽,無人敢領兵前來剿滅。”說完,他肆意暢笑,笑聲中滿是對明廷的不屑。


    “哦!”蘇楚雁也不僅朗聲大笑,“那朝廷豈不是豪豬啃刺蝟——不敢下嘴麽?”忽有一陣刺鼻熏腦的馝馞香氣傳來,蘇楚雁直欲作嘔,緊接著,還是那三十二名騎馬女子抬著那頂足足兩間屋子大的大轎,“嘚嘚”而過。


    蘇飛雪又讚一句:“好大的氣派!”


    又行了一程,青拔拔灰蒙蒙的一座大山巋然屹立,嘈雜的聲音不絕於耳。再往前行,隻見各色的旗子迎風微動,人歡馬叫喧囂鼎沸,不計其數的英雄已將高台圍的密不透風。高台倚山搭建,長寬俱五十米。台下從左而右布置了各幫的去處,一柄大旗為標誌。左數第一乃無情幫,紫檀堡左數第二,依次往下是山東各路魁首,再就是河南、山西、遼北……


    故地重遊,蘇九霄愴然迴憶起二十年前的一幕幕。二十年了,斯山、斯景、斯物沒有改變,卻發生了多少雲譎波詭揪心動腸的故事!他四處環視,無情幫的旗下一人皆無,蘇慕天還沒有來。蘇九霄繼續環視,瞧見遠遠落在後麵的方美慧。


    “天上浮雲似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蘇九霄想著,“倏忽間白駒過隙,三妹已由燦爛如花的女孩長成綽約風姿的婦人,而自己也年近不惑,有了零星白發。驀然迴首,多少酸甜苦辣湧上心間,令人頓感鏡中水月、夢裏情緣都是空。”


    是時,東方籠罩裏,太陽一如既往的升起來,似是乍見人山人海不習慣,竟把臉羞的通紅通紅。在萬丈霞光的映射中山更青了,樹更綠了,人更沸騰了。一陣猶暖還寒的習風拂過,旗角“撲塑撲塑”的迎風舞起來。


    蘇楚雁正和妹妹嘰嘰喳喳的談論這一幫的兵刃特殊,那一派的頭巾有趣,忽見擂台上走來一位花白胡子,咳嗽一聲,操著濃重的四川口音洪亮有力的說道:“眾位英雄請勿再言,老朽有話要講。承蒙諸位英雄瞧得起,趕來參加這二十年一次的正義聚會。現在有請鎮會會主,雲中傲龍章道平章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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