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蘇九霄等人先後來到,見此情景,不由擔心蓋飛雪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出醜。豈料蓋飛雪心念如電轉,想起大哥哥提過《左轉》是本書,便信口念來:“自上而下看左轉,書向右翻。”


    時下對聯盛行,即使村野中人也略懂一二,眾人聽蓋飛雪所對之聯工整奇妙,不由嘖聲稱讚。蘇九霄尤為高興,撚著須髯慈愛的看著愛女。老漢點點頭,見村後麥田翻滾楊柳蔽空,遂開口道:“麥浪無魚,楊柳垂絲空作釣。”


    蓋飛雪抽了口氣,皺眉不語。抬眼見不遠處有座紅房,脊上有幾隻雀兒歇著,遂道:“屋山有雀,蜘蛛結網費張羅。”車內的方美慧心頭暗喜:別看雪兒平時嬉皮笑臉吊兒郎當的不好讀書,倒真有幾分小聰明。


    此時,圓璧一般桔紅色的落日掛在西方,布滿上空的似錦晚霞映紅了天地間,燦爛美麗的令人窒息。老漢見此景象笑道:“這可是天助我。小姑娘聽好:朝霞似錦,晚霞似錦,東海錦,西海錦。”


    蓋飛雪一時答不上,偷眼瞧瞧老漢頗為自得的神情,撅起了小嘴。過了好長功夫,蓋飛雪仰頭,東方玉兔悄升,一輪清冷的無暇彎月斜掛在柳梢頭,她慌忙應道:“新月如弓,殘月如弓,上弦弓,下弦弓!”


    眾人齊聲喝彩。老漢也欣然讚道:“好聰慧的女孩!”


    蓋飛雪很是歡喜,巧笑嫣然的望著爹爹。老漢款步走到蘇九霄馬前,蘇九霄連忙下馬抱拳當胸,笑道:“小女獻醜,望老人家莫要見笑。”老漢輕輕搖頭,道:“北客南來,看日影西沉,誰為東道?”


    蘇九霄一楞,不解的望著老漢。老漢笑道:“令嬡才學不凡,想必定是閣下悉心教誨所成吧!”蘇九霄有口難言,登時尷尬,隻得朝蓋飛雪求救。


    偏偏此對甚難,蓋飛雪縱有十分想救的心,奈何一時間也無法可想無能為力。


    卻聽車內清婉的聲音答道:“冬冰夏解,觀主人春色,難打秋風!”眾人被逗得轟聲大笑。老漢吃驚非小,此乃絕對,一直苦無下聯的,原以為定能難住來人,豈料車內竟藏了高人!


    眾人取笑他道:“老員外,秋風難打麽?——竟這樣的小氣!”


    老漢心悅誠服連聲說道:“怎麽會怎麽會?”轉身朝蘇九霄等人道:“天色已晚,請諸位到寒舍歇息,讓老夫略盡地主之誼如何?也省得車內的高人笑話我‘秋風難打’”。


    方美慧忙笑著賠罪。


    老人家在前引路,紫檀堡的人們開開心心的牽著馬趕著車的緊緊跟隨,秋心卻生怕蘇九霄瞧見自己再生怒,隻好避貓鼠似的小心的躲到最後頭。


    蘇九霄問道:“老人家,不知如何稱唿?”


    老漢伸手一指正前方,那是一座大宅,赭牆青簷掩映著灼紅賽火的榴花,朱紅的大門邊各懸一副鑲金木聯:


    半市半鄉,半讀半耕,半士半醫,世上本少全才,故名曰半;


    閑吟閑詠,閑彈閑唱,閑斟閑酌,人間盡多忙客,而我獨閑。


    橫批:半閑山莊


    老漢微微一笑道:“老夫不才,就是這半閑山莊的主人:半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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