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胡子。"邱老四見我停腳不走,詫異地問。

    "老四,你不覺得少了一個人嗎?"

    "書生!書生去哪了?"豐韻丹尖叫起來,叫聲迴蕩在這空蕩幽暗的祠堂裏,顯得說不出的詭秘。

    "一定是和我們走散了。"小號這時候的聲音說不出的冰冷。

    "我們必須找到他,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太危險了。"豐韻丹說了一半,忽然收口,她大概也意識到,自己既然認為這個地方有危險,說不定書生此刻已經遭遇這種危險。

    "咱們兩成兩路,先把書生找到。"邱老四說。

    小號腳步不停:"你們三個人找他去,我一個人找那個該死的後門暗道就行了。"

    邱老四把手中的蠟燭遞給我:"你和豐韻丹一路,小號這小子……我看著他。"

    因為喪失兄長,小號整個人都變得偏激執拗,那樣子是最容易出事的,我點點頭,接過蠟燭,拉了下豐韻丹:"我們走。"

    沿著原路往迴走比沒頭沒腦地探路要好過一點,自己走過的地方畢竟屬於已知的範疇,在心理上沒有那麽大的壓力。

    "從前麵那個門出去,就是我們從正堂進來時的過道。"我心中相當疑惑,"書生莫非迴祠堂院子了?"

    "誰知道,那個書生看起來就古古怪怪的,這種人的心思不好捉摸。"豐韻丹一邊迴應我的話,一邊伸手拉開門。門才拉開,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就朝他撲過來。

    "小心!"我的話還未來得及出口,豐韻丹已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聲。那個黑影撲倒她之後一動也不動地壓在她身上,等到風韻丹看清楚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後,又是一聲尖叫,然後萬籟俱靜,豐韻丹昏厥過去。

    壓在她身上的是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肥油的屍體,他的眼睛圓睜著,胸腔一個血洞,心髒被取走,和大號一模一樣的死法。

    第53節:山村四裏偷心(10)

    這地方剛才走過,而且仔仔細細地搜查過,絕對不可能出現這麽大的疏忽,也就是說,肥油要麽是剛剛被人幹掉的,

    要不就是被別人殺害後移屍到這裏。我強忍害怕蹲下來看了一眼肥油的胸口,他的血液還沒有幹,微微散發著熱氣。

    兇手一定就在這座祠堂裏!我明白這一點後渾身都在發抖,這人隱藏在祠堂裏,隨時都能向我們忽襲殺手。如果人聚集在一起還能依靠集體的力量抵抗這種暗殺,如果分開落單……那就太危險了。

    書生,書生一定是完蛋了!

    我推開肥油的屍體,搖醒豐韻丹,慌慌張張地拖起她就走:"快,快,我們離開這裏!"

    豐韻丹被剛才那一幕嚇得傻了,此刻渾渾噩噩地被我架著跑,傳過走廊,穿過正廳,我們一下子衝到祠堂院子裏,眼前豁然一亮。我丟掉蠟燭,仰頭看著太陽,喘氣不止。

    在陽光的撫慰下,豐韻丹迴過神來,默默脫掉沾染了血跡的外衣,紮手般遠遠地拋開去。

    我的目光從天上迴到地上,死死地盯著。

    "胡子,兇手一定就在祠堂裏,咱們得去找些村民來幫忙……你怎麽了?"豐韻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大號呢?大號的屍體呢?"我說。

    我們離開的時候,大號的屍體就在那棵古榕樹下,可此刻不要說屍體,就連原本留在那裏的撲克和報紙也不見了,甚至連地上的血跡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這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豐韻丹緊緊抱著雙手,語不成句,語聲裏已經帶著哭腔:"走吧,胡子,我們……快……"

    我的目光從樹下移到那口古井上,難不成邱老四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真的有人殺人挖心,真的有人把屍體埋到那口井中?

    我心中湧起了一股和害怕決不相幹,背道而馳的強烈欲望,我想打開那口井看看,大號的屍體到底在不在裏麵。雖然此時求證大號的屍體去向已經毫無意義,可我還是想看一看。我們對這個存在於暗處的兇手了解得太少了,我們不清楚他到底是誰?是牛屠戶還是傳說中的鬼魅兇靈?

    仿佛打開這口井就成找到揭開事情真相的鑰匙一般,我不由自主拾起一塊磚頭,朝那口井走了過去。豐韻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顫抖不已。

    我覺得自己的蠻勁上來了,我這人自小就是這樣,雖然外貌威猛,實際上是個軟腳蟹,坑蒙拐騙偷搶扒拿我永遠是跟在別人後麵的角色。但誰要真把我欺負急了,我這熱血一衝上腦袋

    ,就能不管天塌地陷豁出去一把。比如我偷那個小姐的皮包就是因為她激怒了我,說我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這迴是這個殺手把我激怒了,我害怕到頭了。如果真是像傳說的那樣,橫豎是個死,不如拋開精神壓力,拚死搏一搏。

    我三下二下敲開古井蓋子上的那把鐵鎖,拔掉插銷,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咬牙,猛地揭開井蓋。驀地,從井裏伸出一隻蒼白的手!

    我大吃一驚,連退幾步坐在地上。身後的豐韻丹喉嚨裏發出啞啞的聲音,卻沒有再尖叫,恐懼到了極點,應該是連叫聲都被嚇迴肚子裏去了吧。

    那隻手一動不動地舉在那裏,我鎮定了一下自己,慢慢走過去。

    井裏的那個人是書生。

    我將書生拖出來,死狀和肥油大號一樣,睜著眼,被挖去了心髒。井不深,沒有井水,一米以下就是積泥,書生是被硬塞進去的,所以我一掀井蓋書生蜷曲的胳膊才會忽然地彈伸出來。

    我把整個事件在腦子裏過濾了一下,如果殺人的是牛屠戶,如果肯定有一條暗道可以從祠堂通到牛屠戶家,那麽,也就是我們離開牛屠戶家的不久,牛屠戶先我們一步來到祠堂,殺了肥油,把肥油的屍體藏起來,把早已被他殺死的大號弄到了祠堂的院子,然後潛伏在祠堂內,乘我們不小心,就著黑暗,牛屠戶又殺了書生,把他的屍體弄到這個井裏。然後,他算準了我們要迴來找書生,就把肥油的屍體擺在我們返迴的必經之路。

    他這麽做的目的無非就是讓我們在種種意外之中陷入迷霧,先讓我們嚇破膽,對自己的命運失去把握的信心,然後他隱在暗處各個擊破。

    第54節:山村四裏偷心(11)

    我一定不能墮入他的圈套,冷靜,一定要冷靜。

    "我們……我們去找人來幫……忙。"豐韻丹嘴唇哆嗦,牙齒格格打戰。

    "找什麽人?那些村民?他們見慣不怪,他們隻會認為是他們祖先的亡靈在懲罰我們的入侵。那個傳說不是說了麽,他們的祖先是被日本侵略者滅絕的,所以他們痛恨一切入侵者。"我的思路越來越清晰。

    "那,我們走,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誰帶我們偷渡,我可沒能力再湊幾萬塊錢。"

    "那我們……怎麽辦?"

    豐韻丹終於癱在地上痛哭起來。

    我拉起她,讓她靠在自己肩頭:"現在,隻有靠我們自己了,絕不能讓邱老四出事。"

    豐韻丹用袖子擦擦眼淚,神色漸漸從害怕轉為堅定:"胡子大哥,我聽你的。"

    我咬牙道:"我們需要武器,走,先去牛屠戶家找幾把刀,老子要用他自己的刀解決他。"

    屋子裏仍是煙霧繚繞,鍋裏的水還開著,但是牛屠戶已經死了。

    灶台上放在一顆心,心上紮著一把刀,心還在微微顫動,帶著那柄殺豬刀也微微抖動。

    牛屠戶是個身強力壯的人,可是從現場來看,一點兒掙紮的跡象也沒有。

    這情形又在我的意料之外,事情越來越離奇,越來越蹊蹺,本來我以為牛屠戶是兇手,可是現在牛屠戶也死了。那麽兇手到底是誰呢?

    豐韻丹捂住嘴退了出去,照常靠在大門門框上嘔吐,幹嘔,她肚子已經早就嘔空了。這時已經是下午,陽光從外麵斜照進來,將豐韻丹長長的影子投射在堂屋正中。

    不,不是一個影子,而是兩個!

    一個影子舉著尖銳的東西朝另一個影子靠近!

    "小心!"我站起來,一個箭步衝出左廂房,朝大門外撲過去,然而還是晚了,豐韻丹的後心插著一把刀,嘴裏湧出血來。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人跑出院子,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追出去時,那個人已經不見了。

    我無比懊惱地走迴去,抱住豐韻丹,不住地擦去她嘴角湧出的血水,我重複著這個毫無意義的動作,眼淚還是落了下來,豐韻丹睜著渙散的眼睛跟我說了最後一句話:"胡子,帶我走……"

    穿灰色西裝的人,全世界有許多穿灰色西裝的人,但是,在這裏隻有一個,邱老四!

    是的,邱老四是唯一的解釋,他一定是暗中得知大號小號兄弟攜有巨款,起了垂涎之心,所以和他的同伴約好殺掉我們所有人,侵吞財物。他的同伴多半就是那個開船的,所以邱老四才會欺騙我們船因故來不了。

    邱老四幾經周折把我們帶到祠堂,他的同伴則早就埋伏在祠堂中。他們編造了一個關於祠堂的傳說,把我們騙得團團轉,怎麽都不會懷疑到他們才是殺人兇手。

    如果說剛才我僅僅是不害怕,那麽現在就是怒火中燒了

    。

    我走出牛屠戶家的院子,就聽到有人叫我:"胡子,你怎麽在這裏?我找到後門了。"

    對麵祠堂的後牆上冒出一個人頭,詫異地看著我。

    裝得真像啊,我在心裏冷笑:邱老四,你多此一舉了,偷冷幹掉我就行。不過,既然你給我喘息的機會,我當然會把握的。

    我臉上神色不變:"老四,後門在哪裏?"

    邱老四說:"就是這裏,我這裏有張梯子,兇手是翻牆進入的,你看,牛屠戶家牆上也靠著一把梯子。"

    "你想說明什麽?"

    "兇手就是牛屠戶。"

    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我握緊手裏的尖刀:"小號呢?"

    "小號就在我後麵的屋子裏,大號的屍體居然被人弄到了這裏,還有,那間屋子停了許多上了年代的棺材,你過來看看吧,太奇怪了。"

    我的涵養還是不夠好,城府還是不夠深,我冷笑著說:"我奇怪的不是這個,而是你為什麽不問我找到書生沒有,為什麽不問我豐韻丹去了哪裏?"

    邱老四一怔,露出半個身子,跟著抬腳跨上高牆,跳了下來,站到我麵前問:"書生呢?豐韻丹呢?他們是不是出了事?"

    我一刀送進他的肚子:"你怎麽知道他們出了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是不是?"我的憤怒完全發泄了出來,一刀又一刀朝邱老四身上戳去,"你不該這樣的!不該這樣的!"

    第55節:山村四裏偷心(12)

    邱老四勉強抬起一隻手指著我,另一隻手痛苦地捂著腹部,十幾道鮮血箭雨似地噴出來,射了我一身一臉。邱老四滿臉不相信的神色,慢慢地倒了下去:"原來,你才是兇手……"

    我心中突地一跳,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邱老四死到臨頭,沒有必要表演得那麽入神。難道,他並不是兇手?難道,我被人利用了?

    我"嗵"地一聲跪了下來,嘶啞著聲音問:"老四,你包袱裏還有沒有灰色西裝?"

    "我向來隻穿灰色……的

    西裝……"邱老四的脖子一軟,腦袋垂了下去。

    我被兇手利用了,兇手隻是借用了邱老四行李中的一套衣服,就借我之手殺了邱老四。

    我仰天咆哮:"天啊!"

    四周一片寂靜,這個村子的村民和村民家的房子距離相當遙遠,但村民和祠堂幾乎是相連的,就像一座城池,村民的房舍不過是守護城池幾個重要方位的了望台。

    按說,小號應該能聽到我的叫聲。他沒有迴應,要麽是他看到哥哥的屍體,傷心得太入神了,要不就是遭遇了不測。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兇手當然不會就此罷手。

    我抹上邱老四的眼皮,重重歎了口氣,搬起靠在牛屠戶家牆上的梯子。

    翻過牆,是一條狹窄的巷子,用以隔開祠堂主體建築和外牆。主體建築上有個包著鐵皮的小木門,鐵皮已經鏽蝕得不成樣子,門的下部分木質也差不多腐爛了。我推開門,就見到了棺材!

    棺材有十幾具,都用長條木凳擱著,中間一具大棺材的下麵有一個人,那是已經死去的大號,裏麵角落的一具棺材下是渾身鮮血尚未死去的小號。小號在血泊中爬著,他的胸口被開了一道大縫,心髒已經被拉出到體外,隨著他的爬動在地上拖著。一跳一跳的,讓我仿佛能聽見"咚咚"的聲音。

    看來,兇手還沒來得及將他的心髒挖走。

    也就是說,兇手就在這附近。

    我並沒有立即跑過去救小號,他已經沒救了,我不能因為他而分神,不能讓兇手再找到殺我的最佳時機。

    短短五六米的距離,小號仿佛爬了一個世紀,他爬到大號的身邊,一手握住大號的手,一手用力指向上麵,然後停止了唿吸。

    上麵?上麵是棺材,難道小號在暗示我,兇手藏匿在那個棺材中?

    我握緊手中的尖刀,慢慢地朝著中間那個棺材走去,心中盤算著如何對付棺材裏的人,如果我主動去掀棺材蓋,兇手必然會在我騰不出手來的一刹那刺殺我。如果我不去揭開蓋子,那麽隔著棺材,我也就不能對兇手怎麽樣。

    我唯一的辦法是守在棺材外麵等,等兇手自己忍不住從裏麵冒頭。

    這個房間陰森潮濕,牆角還有不知名的小蟲在啁鳴,異樣的安靜讓我渾身都被冷汗浸透。棺材裏那個人,到底是誰?

    我恨不得自己變身成電視裏那種武林高手,將這

    棺材一腳踢碎,連帶裏麵的兇手化為齏粉。對了,我雖然辦不到這一點,但我搞點破壞的能力還是有的。我不一定要自己掀開棺材蓋,我隻需要弄翻它,拉掉一頭墊棺材的木條凳就可以做到這一點。

    我輕輕將大號小號兄弟從這棺材底下拖開,以免棺材掉下來將他們的屍體砸爛。就在這個時候,我隱約聽到一聲冷笑。

    笑聲仿佛來自於棺材內,有仿佛不是,我登時後心發毛,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僵硬地扭動脖子轉過頭,後麵卻什麽也沒有。

    我雙手抓住凳腳用盡全身力氣一扯,那口棺材轟然倒下,一陣腐臭的氣息撲鼻而來,我凝神戒備,準備隨時衝上去給兇手致命一擊。

    棺材四分五裂,棺材裏麵沒有人,但是有心,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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