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柳淳總算安靜了,他老老實實住在藍府,還翻出了藍玉那本隻寫了七個字的兵學大作。


    能怎麽辦呢?


    給他補上吧!


    柳淳開始寫起了兵法,他雖然半吊子,但好歹對火器有所了解,怎麽招兵,怎麽訓練,怎麽動員,軍工體係的建立,各種戰法,戰術……用得上的就往上堆。


    柳淳忙著,藍新月更忙,她每天除了照顧柳淳的吃喝,還要練武,然後暴打常茂,等到了晚上,在燈下看柳淳寫的兵法。


    不得不說,有些東西就是沒法講道理的。


    連戲文話本都懶得看的藍新月,居然看柳淳寫的玩意,看得津津有味,滿臉都是溢出來的笑容。


    瞧瞧,柳郎就是厲害,什麽都懂!


    相比之下,表哥簡直是個廢物!


    “瞧見沒有,封麵寫著常氏兵法呢?是你們家的兵法,你貢獻了多少啊?”


    常茂鼻青臉腫,渾身骨頭節疼。


    “我就貢獻了一個傻乎乎的表妹!”


    “好膽!”


    藍新月一躍而起,常茂轉身就往外跑,府邸之中一片歡樂的氣氛……常茂被打得很疼,可他仿佛不長記性似的,一有功夫,就挑釁藍新月。


    而柳淳呢,他也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天天不停寫著兵法,寫到了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麽了……柳淳寫書,常茂討打,包括傻姑娘讀兵法……其實都是為了一個目的。


    說白了,就是壓力太大,他們需要緩解。


    雖說各種證據,都指向了晉王,但柳淳也清楚,暗害太子,絕不是一個晉王能獨自完成的。


    他選擇拿晉王當突破口,無非是想順藤摸瓜,引出背後的各種勢力。


    但問題是朱棡也是皇子啊,萬一告不成,被他反咬一口,包括他在內,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咱們著急,其實有人比咱們還著急。”吃飯的時候,常茂齜牙咧嘴道:“我猜他們該出手了,隻是不知道是誰會先忍不住。”


    柳淳也點點頭,“按照時間計算,欽差五天前就到了太原,能不能拿下晉王,很快就有消息了。”


    ……


    他們有意無意聊著,而就在錦衣衛的後堂之上,指揮使蔣瓛,跟指揮僉事吳華相對而坐,兩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尤其是蔣瓛。臉色灰白,神情憔悴,自從常茂告狀,他就沒睡好過!


    “真是出乎預料!常茂,一個紈絝子弟,居然敢敲響登聞鼓,去直接告狀!真是匪夷所思!”


    吳華思量道:“大人,你說會不會是有人授意他這麽幹的?”


    “你說柳淳?”蔣瓛隨口道。


    “不,卑職的意思是更上麵……或許是——陛下!”


    吳華說完,低下了頭。


    蔣瓛卻麵露沉思,要說有沒有可能,還真不好說!畢竟柳淳是天子寵臣,他不會隨便冒險的,若是陛下授意,那就說得通了。


    陛下為什麽授意呢?


    是不是覺了太子真正的死因,想要趁機興起大獄,替太子報仇……“唉……本來我們足以殺人於無形,偏偏柳淳壞事,實在是該殺!等闖過了這一關,我必除掉此子!”


    吳華沒說話,現在想殺柳淳,晚了!


    還是等著過去這一關吧,不然誰先死還不知道哩。


    “大人,現在關口是晉王能不能撐得住,假如晉王能咬死了,或者一肩扛起,咱們就能安然無恙。”


    蔣瓛沉吟道:“根據葛老送來的消息,他說晉王朱棡手上的人馬,差不多有六萬出頭,全都是驍勇善戰的死士。晉王野心勃勃,未必會甘心束手就擒。假如他能趁機造反,事情就會好辦很多了。”


    吳華含笑,“沒錯,朱棡隻要造反,兵連禍結,各種證據,就會湮滅,消失的無影無蹤,想差什麽,都是癡心妄想。”


    “嗯,隻要朱棡造反,哪怕隻有十天半個月,也能從容安排。”


    吳華笑道:“大人,六萬人,其中有王府的近衛,又有江洋大盜,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別說半個月,撐一個月,也是沒問題的。”


    蔣瓛可沒有這麽樂觀,“別高興太早了,畢竟還有個藍玉呢!”


    吳華大笑,“藍玉鞭長莫及,等他帶著兵去太原,光是在路上,就要用一個月。大人,卑職以為,應該沒什麽好怕的!”


    蔣瓛想了想,終於露出了笑容,“的確如此!隻要朱棡的事情,牽連不到我們,反過來,就可以用這個案子做文章了。”


    不愧是錦衣衛的頭兒,到了這時候,還不忘害人呢!


    可就在他們剛商量完的第二天,從太原傳來消息,直接送到了京城。


    梁國公藍玉趕到了太原城,五萬人馬一起卸甲,欽差趙勉和楊靖,押解著晉王朱棡,已經南下,不日就會趕到了京城!


    “什麽?”


    蔣瓛簡直氣瘋了!


    葛老頭好歹是貔貅衛出身,也上過戰場,怎麽會謊報軍情?


    你不是說,晉王手下的三衛人馬,十分驍勇善戰,暗中豢養的死士,更是厲害無比。有這六萬人,打下江山未必夠用,但攪亂山西,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結果呢?


    讓人給一窩端了,連點動靜都沒鬧出來!


    朱棡,你姓朱,不能真的成了豬啊!


    “大人,朱棡雖然被抓,但往來的書信應該早就銷毀了,不會泄露什麽。朱棡害死了太子,怎麽都是死路一條,他應該清楚,攀扯別的人沒什麽用處。”吳華還是信誓旦旦。


    這一次沒用過夜,當天晚上,就傳來了消息,臉被打得賊疼!


    錦衣衛同知柳三趕赴晉王府,封存了所有書信賬目,總計有二十幾個箱子,正在送往京城!


    一再判斷失誤的蔣瓛已經傻了!


    錦衣衛,作為天子的鷹犬,怎麽會去咬太子呢?


    其實錦衣衛跟朱標的仇,從一開始就結下了,最早能追溯到宋濂之死,其後幾年,朱標多次勸諫朱元璋,要求廢除錦衣衛。


    直到洪武二十年,朱元璋名義上廢掉了錦衣衛,算是結束了雙方長達幾年的爭鬥。


    隨著朱元璋年紀越來越大,太子繼位,已經成了必然。


    按照朱標的性格,禦極之後,一定會廢掉錦衣衛的。


    為求自保,也為了延續錦衣衛的榮耀,除掉太子,已經成了必然的選擇。


    不要以為是尊貴的儲君,就沒人敢動你,隻要不是皇帝,都是錦衣衛的獵物!蔣瓛也是讀過書的。他知道在漢武帝的晚年,有一位他的同行,就成功算計了太子,逼著太子造反,一戰下來,死了好幾萬人。


    雖然那位同行被滅了三族,但光輝的事跡,留名青史,為後代所熟知。


    既然有人能成功,他為什麽就做不到呢!


    而且隻要下手隱蔽,就不會讓人識破。


    即便識破了,產生了懷疑,也應該以國事為重,光是一個儲君之位,就能爭論好長時間,足夠他們湮滅所有的證據。


    整個計劃執行之前,蔣瓛反複推敲,都覺得沒有問題。


    至少設了好幾道防火牆,無論如何,也燒不到自己!


    可誰能想到,有人就看破了瘟疫的手法……還有人迅立太孫,穩住朝局……更有人拚著一條命,去敲響登聞鼓……再有,六萬人馬,居然一夕之間被降服!


    這都是一群什麽樣的妖孽啊?


    為什麽都讓我碰上了?


    蔣瓛簡直鬱悶要死!


    他已經看透了,晉王朱棡是不會替他們遮掩什麽的,相反,這家夥為了活命,指不定說出什麽來!


    “所以……必須讓朱棡去死!”


    “大人勿優,卑職有一計……當年小明王的座船沉入江中,人給淹死了。咱們隻要故技重施,在瓜洲渡口,殺了朱棡,就一了百了!”


    蔣瓛想了想,的確是個好辦法!


    徐輝祖正好在江北練兵,把朱棡的死栽給勳貴,尤其是徐家,徐家的背後又能牽連到燕王朱棣……這樣一來,徹底把水攪混了,就沒人懷疑到錦衣衛的頭上!


    “晉王殿下,不是我心狠,是你不得不死!”


    此刻,藍玉正在押解朱棡迴京的路上,兩位欽差都圍繞著藍玉。


    “梁國公單人獨馬,勇闖敵營。三句兩句,就逼著他們放下了兵器,乖乖聽候朝廷的安排,梁國公真是我大明的第一猛將!下官佩服!”


    藍玉搖了搖頭,“別灌迷魂湯了,我要是腦子壞了,如何能把那個畜生送進京城!”


    這世上,除了老朱,就是藍玉對朱標的寄望最強烈了!


    誰殺了朱標,誰就要去死!


    “梁國公,你說有人會對朱棡下手?”


    “不是會,而是一定會!”藍玉笑道:“不如這樣,我們將計就計,來一招引蛇出洞!也讓藍某瞧瞧,朱棡的同路人還有多少!”藍玉的眼中,殺機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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