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想見自己?


    柳淳還算有些自知之明,他都鬧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正式的大明官員……朱元璋絕對不會輕易召見自己的……


    “是你幫忙的,對吧?”


    徐妙錦笑得很甜,“我給陛下寫了好幾次信,我跟他講,大寧現在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繁榮興盛,治理冠絕大明……”


    柳淳嚇得差點趴下,我的小姑奶奶,咱吹牛也有個限度啊!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是真的,問題是家家戶戶剛移民過來,除了人,根本沒啥可偷的。


    至於物產,也算豐富,人才嗎?假如那些犯人算的話,倒是有不少……


    “陛下不會治我欺君之罪吧?”


    徐妙錦掩麵輕笑,“你啊,準是聽了那些人的胡言亂語,我跟你講,陛下很仁慈的,就像是鄰居家的伯伯,可好相處哩,你見到他就知道了。”


    柳淳咧了咧嘴,仁慈那也是對你的,跟我沒有一毛錢關係。


    朱棣這家夥還隻是臉臭,那老朱就是心狠了……哪怕柳淳知道太多的史料是黑朱元璋的,比如眼前這小丫頭,他爹徐達就是正常病死的,偏偏有人說老朱拿鵝肉害死了徐達……要是鵝肉都能殺人,喝涼水都能噎死了。


    吃鵝肉除了撐死,不會有第二種死法。


    當然了,要是據此就覺得老朱善良,那也是太單純了,至少在北平就有皮場廟,放著好幾張人皮枕頭哩。


    那血淋淋的十六個大字,還是讓柳淳瑟瑟發抖: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就問一句,怕不怕?


    至少柳淳是有點心虛,“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讓我有點準備啊!”


    徐妙錦笑得可燦爛了,小眼睛明若星辰,“怎麽,你怕了?”


    “不是怕,是,是緊張,緊張!”


    “哼,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徐妙錦哂笑道:“我也沒法子,你讓我當總賬房,我總要盡職盡責吧!”


    “這個……跟總賬房有什麽關係?”柳淳還有點糊塗。


    徐妙錦哼了一聲,伸出蔥玉的手指,點著柳淳,嗔笑道:“傻瓜,秋收之後,你就成大肥羊了,不幫你找個靠山,等著被我姐夫他們宰了吃肉吧!”


    柳淳摸了摸鼻子,老子很有錢了嗎?


    ……


    老朱是個人所共知的工作狂,每當別人以為老朱到了極限的時候,這位洪武皇帝都能刷新所有人的認知!


    眾所周知,朱元璋廢了中書省,把朝政交給六部負責,他禦門聽政,把皇帝和宰相的活兒都給幹了。


    這也就罷了,自從洪武十九年開始,吏部尚書空缺,一直沒補。戶部那邊,茹太素被貶官之後,尚書也空缺。


    至於工部,同樣兩年沒有尚書!


    六部缺了一半,朝廷的人事調度,財政稅收,重大工程,全都朱元璋一人而決。


    偏偏老朱還甘之如飴,絲毫不知道疲憊。


    身為太子的朱標,僅僅是協助老朱辦公,就已經暈頭轉向,累得跟孫子似的……這不,忙中出錯,朱元璋就把兒子叫了過去。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管理這麽大的天下,最重要的一是人,一是錢,身為儲君,怎麽連如此關鍵的事情,都不核實清楚,你……太馬虎了!”


    朱標向來勤勉,被老爹劈頭蓋臉,臭罵了一頓,他不停點頭,腦子裏卻在快速轉動,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見兒子麵露懷疑,朱元璋就把一份清單扔給了朱標,“你自己瞧!”


    朱標下意識接過來,瞪圓了眼睛,仔細看著,朱元璋憤怒道:“大寧都司剛剛納入版圖,移民屯田,各項開支,都不是小數目,這才短短一年的功夫,怎麽可能有盈餘,而且還盈餘了一百多萬兩!下麵的人,當朕是三歲孩子嗎?如此明目張膽欺君,莫非要逼著朕,施以重手不成?”


    老朱眉頭亂挑,上一次勾結蒙古的事情,他輕輕放過,結果就明目張膽弄虛造假,果然是不能給下麵的人好臉子看,都沒有一個好東西!


    “那個……父皇!”朱標麵色怪異,“父皇,據兒臣所知,這份清單的確弄虛作假了,隻是不是說多了,而是說少了……”


    “什麽?”


    朱元璋驚得站了起來,他怒目而視,“太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朱標仰起頭,他很敬畏老爹,但不代表不敢說話,不敢抗爭……馬皇後還在的時候,朱元璋死了個心愛的妃子,老朱讓朱標披麻戴孝,結果朱標死也不幹,爺倆在皇宮裏追著來迴跑,傳為朝野的美談……


    “父皇,兒臣的確沒有撒謊,你,你太低估那小子撈錢的本事了!”


    老朱吸了口氣,緩緩坐了下來,他讓朱標也坐下。


    父子倆對著清單,朱元璋指著第一項,問道:“你看,這是商稅一項,怎麽會有三十多萬兩,從哪裏冒出來的?我沒記錯,不是將大寧都司的商稅給免了嗎?即便沒有免掉,三十稅一,怎麽能有三十多萬兩?敲骨吸髓,刮地三尺,也不會這麽多啊!”


    朱標笑了,“父皇,這個的確不是商稅,主要是戶部賬目裏,沒有這一項,隻能列在商稅裏……這個……是分紅!”


    “分紅?”


    “嗯!”朱標道:“在大寧,發現了煤礦和鐵礦,而且品質極佳。柳淳決定把原來白羊口的鋼鐵廠遷過去,針對這個煤鐵礦場怎麽處置,他最後決定折成股份,計入鋼鐵廠。”


    “哦?什麽意思?”


    “大概的意思就是他出技術,出資金,出人力,大寧提供土地,礦場,水源……產出鋼鐵,獲得利潤之後,朝廷拿三成五,鋼鐵廠分六成五!”


    “這個……”老朱是放牛娃出身,倒真是理解不了這裏麵的差別,“你說,他辦鐵廠,為什麽讓礦場入股,直接去買礦石不就行了?”


    朱標輕輕一笑,“父皇,你忘了,這小子曾經就收購了整個河北的鐵礦石,弄得好些冶鐵作坊幹不下去,他能算計別人,自然要防著別人算計他。而且讓他買礦石,他也拿不出錢,所以就拿股份應付了。”


    “這麽說,是這小子占了朝廷的便宜?”朱元璋豎起眉頭。


    “也不能這麽說,他把鐵廠辦成了,有了獲利,這不給朝廷分紅了……三十多萬兩,嘖嘖,可比賣礦石賺的錢多多了!”


    朱元璋聽著兒子的話,越聽越不對勁兒,“他的事情,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還有這些商賈之事,你怎麽也清楚,你不是隻喜歡讀書嗎?”


    “父皇,兒臣是,是鋼鐵廠的股東,理當有知情權啊!”朱標說的理直氣壯。


    “什麽?”朱元璋卻炸了,伸出手指,點著朱標的額頭,怒罵道:“你,你一個堂堂太子,怎麽摻和商賈之事,你想氣死父皇啊?”


    朱標見老爹眼睛都紅了,連忙解釋道:“父皇,這事不怪我啊……是,是徐妹妹!”


    “徐……徐丫頭?”老朱愣住了。


    朱標連忙道:“徐妹妹跑去大姐家做客,後來不知怎麽去了鋼鐵廠,當了賬房。我看她挺喜歡錢的,擔心她走歪了,就騙她說中山王在孩兒這裏存了一筆銀子,等她長大交給她……結果就被她要了去,折成股份,投到了鋼鐵廠。後來鋼鐵廠遷到大寧,重新計算股份,孩兒手裏就多了一成五的股份。”


    “一成五?是多少錢?”


    “這個孩兒也不清楚,不過孩兒,孩兒分了十五萬兩的紅利!”朱標的聲音越來越低。


    “你分了多少?”朱元璋驚駭地質問:“你現在有十五萬兩?”


    被老爹盯得心驚肉跳,朱標忙解釋道:“那個,父皇,錢是在孩兒名下,不過,不過孩兒又轉投了油坊,讓錢生錢……這也是徐妹妹告訴我的!”


    朱標的求生欲太強了,什麽都往徐妙錦身上推。


    朱元璋氣得咬牙,”好啊,徐丫頭沒走歪了,倒是朕的太子走歪了!你立刻弄十萬兩銀子,送去中都,別讓家鄉人再出去要飯丟人!還有,你讓那個小兔崽子,趕快進京來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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