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到山上了,你呢?沒有出去?手機那邊傳來林偉的聲音。

    聽起來林偉的心情真的不錯,與晚上走的時候完全不同。一夜的時間坐包車也應該到了。距離真的是好東西,兩個人一天到晚在一起的時候都說不上什麽是感覺了。熟視無睹。一旦分離卻又有了另一種感覺。他現在真的想知道林偉是否真的玩的開心。

    好好玩。穀林淡淡的說了一聲。

    你一人在家有什麽意思,讓你出來你還不同意。林偉的聲音裏有了一點點的責備。關心還在大於責備的。穀林沒有說什麽,其實他是什麽都不想說,出去一下也好,隻是他不想與林偉一起去罷了。可是這樣的想法又不能說。

    那你好好玩吧,真不行到我媽媽家裏去,有什麽事與我聯係吧。穀林似答非答的哼了一下。林偉的話還沒有說完,穀林已經掛了手機。你出門在外,我在家裏,我能有什麽事?穀林真的有點想笑。隨手把手機調到了無法接通的狀態。手機真的是好東西。一分錢一分貨啊。想著自己當年看到別人拿著黑磚一樣的手機在大街上吆喝時,他的心裏是多麽的羨慕,現在卻成了收廢品的人都有的東西。變化可真大啊。真是看不見自己老,卻看到孩子長大。

    這款手機還是在林偉給他買的。這隻是林偉的意見。穀林對手機沒有太多的敏感。不就是個工具麽?能通話就行了。林偉卻不這樣想。

    你現在已經是個中層領導了。用這樣的東西你不怕別人說,我還怕呢。我們又不是揭不開鍋。林偉這樣理解手機的內涵。很明顯在林偉的眼裏手機也不再是一種簡單的工具,也是一種象征。一種地位或者身份的象征。女人的虛榮真是無處不在,不過這並不能讓穀林感到有什麽為難的地方,他對於林偉的意見已經有了一套自己的處理方式。

    穀林隻能聽從了林偉的意見。這也成了穀林的一種風格。隻要是林偉提出的事,穀林就全盤接受。不管是不是心裏樂意。總有一天你會變的乏味,穀林感覺自己這樣的想法有一種消極反抗的味道。事實上他不想在任何事情上與林偉有任何的爭執。林偉的化妝品是一天比一天的好,衣服也是赿來赿前衛。穀林隻是看在眼裏,他對林偉這樣的做法是有意見的,不過他都保留在了心裏。農村人與城市的人永遠都不會拉著一輛車跑,因為方向不同。現在這手機的這個功能卻在這個時候用上了,穀林苦笑了一聲。林偉一定能想的出是自己故意調成這樣的,那不真的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麽?穀林又打開了手機。換成了原來的狀態。電話在這個時候打過來是關心麽?也許林偉是真的不放心他,女人之所以成為女人,愛是第一位的。沒有一個男人想把一個母老虎放在家中,也沒有一個女人願意願意自己的男人變心,那樣隻能證明你的無能。

    僅僅是出於關心麽?穀林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在他與林偉之間已經存在一道無形的牆,隻是沒有人願意跨越這個界線。穀林不明白林偉為什麽要執意到那個地方去旅遊,那個地方並沒有什麽好的山水,隻是一個以重工作為主的城市。也許她真的有什麽事情在瞞著自己。能有什麽事情呢?林偉不是那種神秘的人,哭與笑都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來。穀林馬上否定了自己的自信。同床異夢麽?自己不也是有很多事情在隱瞞著她麽,那麽林偉也有理由擁有自己的秘密。穀林靜下心來想了一會,林偉就是在那個省會城市上的學,當年林偉曾經說過有一個農村的學生追求過她的,隻是由於她的父母的反對才沒有結果。也許林偉去找他了,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權利。不是有報導說中國的男人與女人有很高比例的婚外情麽?當時自己還覺得這不過是作秀吊人的胃口。現在看來這樣的報導還是有一定道理的。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隻不過自己是屬於精神戀。穀林覺的自己這樣漫無邊際的想像真的是有點累。

    自己現在幹什麽去,穀林還真的沒有一點打算。聚會?沒有這樣的打算。聚會也不過是就那幾個人,都已經不是剛走出校園的年齡了。當年的聚會如果還有一點懷舊的想法,現在幾乎沒有人願意再迴首了,因為所有的人都在拚命的向前趕。即使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當年的親近。隻是在有意無意的攀比著各自己的成就。在這種事上,穀林更願意坐公交車去,盡管他早已經有了專車。他已經是個不大不小的中層領導,簽字權更不用說。看到昔日的同學在高談闊論各種車輛時,穀林明白他們的意思,那不是在談車,而是在談人,與這樣的人坐在一起,俗。這就是穀林唯一的結論。

    穀林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是在一個同事的婚禮上。那時穀林代表單位到場去祝賀,看到兩位新人幸福的表情穀林從心裏充滿了羨慕。他仿佛看到了當年自己剛來這個城市裏的影子。這兩位新人連房子都沒有,隻是租了一室居的房子,穀林曾經親自到那個房間裏去過。一道簾把房間分成了兩部分。外麵是兩個馬紮一張簡易飯桌可是幸福同樣寫在他們的臉上。裏麵是一張雙人床一個布衣櫃和一台電視機。這樣穀林想到了自己,想到當年他與琴居住過的那間房子,他有了一點點的感動。誌同道合,隻有這樣的人才會在這樣的條件下結婚。可惜他卻沒有機會沒有能夠與琴走到一起。那一次他破例的給了一對新人兩個周的休息時間,這是以前沒有的事情。穀林說了幾個理由,這隻是他說給別人聽的,即使他不做出任何解釋也沒有人敢在這個問題上向他表示什麽意見,穀林覺的自己不僅僅在羨慕他們,更有了一份同情,更有了一種祝福。他真的不希望這對新人走到自己現在的境地。從或者真的是自私到骨子裏去的動物。能共患苦難卻不能同享幸福。有錢的人何其多,幸福的人又何其少!

    林打開了電話本,上麵足足有上百個電話號碼。可是能夠坐在一起聊天的也沒有幾個,能說知心話也太少。同事,這樣的事情免談。親戚,城裏沒有幾個親戚。穀林想到了林可,這是他初中時的同學,高中時還在一個班裏,現在他們還在一個城市裏生存。兩個人之間幾乎沒有不談的事。不是這也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他與林可已經不太來往,為什麽不想再來往,穀林自己也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最大的原因穀林想就是因為那次他們兩人之間的爭執。

    穀林在參加一個同事的婚禮之後,他喝多了,婚禮上一對新人幸福的眼神與笑容讓他感到羨慕。不僅僅是羨慕,幾乎就是一種嫉妒。這樣的幸福與笑容這輩子肯定是與他無緣了。他隻有欣賞的份。穀林沒有讓專車送他,他一個人堅持打的迴家,在的車來到了寬闊的路邊時,穀林下了車,他沒有心情迴家。家對他來說是一種現實的壓力與挑戰。他要麵對的人與事太多。他需要一種解脫,哪怕是短暫的一會也可以。穀林下了車坐在路邊,琴的影子又像風一樣無聲無息的來到他的身邊。對琴的思念再也讓忍無可忍,他的涵養與理性再也壓抑不住他的感情。

    琴,你在哪裏?

    你在哪裏呀?

    穀林大哭起來。所有的思念都在這一時刻爆發出來了。

    穀林哭的很傷心,現在的他隻能以這種方式來表達他對琴的思念,表達他的情感。而這種思念隻能用這種方式在這樣的地點來表達。在這個時刻在這樣的地點,沒有人會來理會他,至多別人隻不過把他當做一個喝多的酒鬼。穀林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衝動,這種衝動在他心裏已經隱藏了很多年,那是從他與琴分手後就隱藏的一種衝動。他要給琴打電話。多麽熟悉的號碼,那時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一天他要打多少次這個號碼。自從與琴分手後,這個號碼就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了。或者說那隻是琴的號碼,他已經沒有資格再來撥通這個號碼。無論琴是否會再使用它,穀林都沒有勇氣撥打。那是見證他與琴所有的幸福與痛苦的號碼。也就是從分手的那一夜起,這個號碼就已經沉澱在他的記憶中,銘記在他的心裏。他不可能再忘記這個號碼,因為他號碼的另一頭曾經是他最愛的人。他自己也曾經無數次在心中想過它,如同想琴一樣。每次快要撥打的時候他都會停下來。理智會告誡他不能這樣做,他隻能把號碼輸入到手機屏幕上,好好的看一會,然後再悄悄的取消。這樣他就會感覺到撥打過一樣。至少在他的心裏他已經這樣做了。他幾乎把他所有的密碼都設置成這個電話號碼。密碼,這真的成了他心中的密碼。林偉曾經問他為什麽要把這個號碼設置成這個號碼,穀林告訴他這是他上大學時借書證的號碼。那時他都沒有敢正視林偉的眼睛。因為他真的害敢林偉會看透他心中的秘密。現在他要真正的撥打一次,也許這個號碼琴早就不用了也許這個號碼早就換了人,換了一個與他毫無關係 的人。一個與琴也毫無關係的人。

    手機撥通了,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找誰?

    穀林沒有迴答。他隻是把手機緊緊的放在耳邊。

    喂喂,手機那邊的聲音已經是略顯焦躁不安。

    穀林掛了機。他什麽也沒有說,什麽也不用說,對方是誰已經與他沒有任何的關係。他需要的僅僅隻是這樣的一個過程,他不需要任何結果。至於這個男人是誰,是否與琴有什麽關係,他已經不再關心。這樣的過程對於他來說,太過於短暫,隻有幾秒鍾的時間,又太過於漫長,因為他為了這個過程在心中已經等待了幾年。幾年的等待就這個結束了,沒有任何結果,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一切又都在預料之外。

    手機又打了過來。穀林接通了。他還是什麽也沒有說,隻是一邊流著淚,一邊聽著對方的話。直到對方掛了機。結束 了,一切都結束了。

    穀林仍然不想迴家,他想到了林可,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人傾聽他的聲音。他要通了林可的電話,電話的那邊很亂。

    我應該怎麽辦哪?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穀林沒有容得林可開口就大聲的哭起來。

    你怎麽了?現在在什麽地方?

    我又想琴了,我又想琴了。你說我怎麽辦?

    你喝多了。

    我沒有喝多。我很好

    你肯定喝多了。

    你告訴我怎麽辦。我想琴了,你告訴我琴現在在哪兒?我忘記不了她,我真的忘記不了她,我應該怎麽辦?

    那你就再哭一會吧。林可掛了手機。

    直到大約半小時後林可才又打了過來,問清了他的位置開車把他接走了。

    林可沒有帶他迴公司,而是來了一家洗浴城。林可對這個地方很熟悉,看來他是這兒的常客。穀林仍然沉浸在醉意中。直到一個小姐走麵他的麵前時他才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麽。小姐很熟練的脫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用一種職業性的姿勢麵對著穀林。驀然間穀林完全清醒了,他沒有意識到林可會帶他到這種地方來。他對這種地方的了解隻是來自於別人的談笑之中間。現在他卻來到了這種地方。這已經觸動了他的底限。那是一個具備完整人格所必須恪守的界線。他不能被眼前的事實來汙辱自己的人格。

    林可,你這個王八蛋,你給我滾出來。

    當林可懶懶的走到他的麵前時,一記清脆的耳光聲響在了林可的臉上。

    林可沒有還手。

    你沒有什麽資格來打我。林可說。

    我承認現在的我不是個好人,不是個好男人。你以為你是個好人麽?你有什麽資格來證明自己是個好人。我是在墮落。你呢?你沒有付出行動,可是你卻在用思維傷害林偉。你認為你這樣做道德麽?

    我沒有你這樣有福氣,我的老婆能有林偉一半我也知足了。我也沒有你那樣刻骨銘心的愛情。我什麽都沒有,我想離婚都不行。你敢對林偉說離婚麽?你一直把自己當作一個清高的人,其實你比我還鄙俗。

    你以為你在用心嗬護自己的愛情,你不知道你是在踐踏自己的愛情麽?

    我除了有錢,什麽也沒有了。可是那是我自己的事業。我是拚出來的。你呢?沒有你嶽父的後台,你能有今天?你認為你與林偉之間有愛情嗎?你還有人格嗎?你早把自己的人格變現了。兌換成你今天的地位。你能比我好到哪去呢?

    你不如我,我至少還在資助著幾個大學生。你呢?

    我崇尚精英,所以才不會像你一樣老死在那個辦公室裏。

    穀林已經記不清楚林可還說了些什麽。因為他的尊嚴早已經被林可擊碎了。他隻記得林可開車把他帶到了公司裏,兩個人扯著嗓子大哭了一場。

    此後的一段時間裏穀林總在想林可的話。也許林可是對的。因為他沒有理由來反駁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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