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三體艦隊指揮官對於自己的理論充滿信心,但是聽他講話的監聽員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心思。


    與指揮官在三體艦隊起航後不久就進入脫水休眠,直到最近才醒來不同。這名監聽員終其一生都保持清醒,在狹窄的值班室裏麵,接受著來自地球和三體的各種信息。


    所以他更能體會到人類文明在這百年間發生的變化,尤其是在最近發生的一係列變故,貌似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如果他是一名人類,肯定會把這種想法深埋在心底,以免觸怒眼前這位身份遠高於自己的長官。


    三體文明在兩百餘次毀滅與重生的輪迴中,形成了一種極端專製的社會,對個體的尊重幾乎不存在,法律隻有兩檔:有罪和無罪,有罪處死,無罪釋放。


    對於這名監聽員來說,死就是一句話的事。


    可惜作為一名三體人,思維是掩蓋不住的,當他有這種想法的時候,腦波就已經把想法暴露出來:


    “我們也許不應該如此小看人類,確實他們曾經表現得相當愚蠢,但最近人類文明也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有一段時間他們表現出空前的團結,並不像我們過去認識的那樣。”


    果不其然,三體指揮官對此表現得十分不屑,毫不在乎地迴應:


    “那不過是一次毫無意義的迴光返照罷了,與經曆過兩百次毀滅與重生,如同金屬般堅韌的三體文明不同,人類文明就宛如溫室裏的花朵,從未經曆過殘酷的宇宙災難。這類文明是最脆弱最短命的,一次不大的亂世紀災難就足以使其滅絕。如果放到三體世界,絕對生存不了——百萬個三體時。”


    “這才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差距,不可逾越的鴻溝。一個在永遠如春的美麗溫室中嬌生慣養的文明,永遠學不會真正的團結,你看到的隻是一種無謂的垂死掙紮罷了。你可以想象一下,假如把地球放到宛如地獄般的三體星係,人類能做到什麽事嗎?”


    人類會直接把地球開走,當然這就是他們以後才知道的事了。


    監聽員的勸誡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他的地位決定了說話的分量,就算奉獻了自己的一生在崗位上,也是得不到絲毫的尊重。


    三體艦隊徑直往地球駛去,這一次他們是決定不管不顧,無論人類再有什麽陰謀,都絕對不改變自己的計劃。


    對於三體人來說,可能這就是迴避自身思維透明劣勢的唯一辦法,隻要不交流就不會被欺騙,不談判就無法被威脅。


    如果三體文明打從一開始就這麽做的話,還真會讓人類沒有什麽辦法。


    與此同時,九個水滴也在不斷逼近木星軌道,絲毫沒有在意主動前來攔截的亞洲艦隊。


    其實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當初歐洲艦隊和北美艦隊組成的一千三百多艘恆星級戰艦,被一個水滴就全部毀滅了。


    如今亞洲艦隊隻是六百多艘恆星級戰艦,還能打得過九個水滴?


    這樣的想法不僅是人類會有,三體文明一樣認為是螳臂當車,蜉蝣撼樹,典型的不自量力。


    更重要的是,當初摧毀第一個水滴的戰艦方舟號,並沒有跟隨亞洲艦隊一起出發,而是與喬律一起留守在地球上。


    這麽一來當然是最大限度的穩定民心,看到方舟號還在地球軌道上空,民眾至少還心裏有底,就像是古代的主帥坐鎮中軍,不會覺得地球已經被拋棄。


    可是這樣也讓公眾對前線更加沒有信心,就連唯一能對智子構成威脅的方舟號,都沒有跟隨亞洲艦隊出發。


    那就真的是隻靠人類文明的恆星級星際戰艦來對抗九個水滴,怎麽看都像是自尋死路。


    反正從如今的局麵看來,在三體文明的兩麵夾擊之下,地球與亞洲艦隊怎麽樣都會有一方被作為棄子。


    如果不是地球被拋棄了,那就是要靠亞洲艦隊來爭取時間。


    恐懼與不安,緊張焦慮的情緒甚囂塵上,每個人都知道這是決定人類命運的關鍵時刻,被寄予厚望的救世主,卻似乎打算什麽也不幹。


    喬律確實是不打算跟隨亞洲艦隊去攔截水滴,他要留在這裏等三體艦隊到來,主要是不想錯過一場好戲。


    在木星軌道附近,亞洲艦隊的693艘恆星級戰艦已經擺好了迎擊陣型,他們沒有再犯和聯合艦隊一樣的錯誤,盡可能地把陣型分散和把戰線拉長,呈一個廣闊的扇形,等待著水滴的到來。


    與聯合艦隊把這當成一次閱兵的輕敵大意截然不同,亞洲艦隊是懷有死誌的嚴陣以待,做好了一切準備和預警,他們十分清楚自己麵對的不是什麽探測器,而是三體文明恐怖的太空武器。


    說實話,就連亞洲艦隊的許多士兵,都不認為這次行動有多大的勝算,更有可能會是像之前的聯合艦隊一樣,被水滴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隻不過軍人的責任就是保家衛國,舍生忘死。亞洲艦隊的前身是常偉思將軍建立的人民解放軍太空軍,這支部隊的軍魂還留存在如今的這支艦隊身上。


    九個水滴在雪地工程形成的油膜物質中留下清晰的軌跡,多虧了這項工程,人類至少不會失去對水滴的監視。


    隨著水滴的距離越來越近,木星的眾多衛星上的防禦係統依次啟動。


    多虧了過去三大艦隊對木星基地的長期建設,在這裏留下了許多軌道防禦武器基站,每一顆衛星都是一座太空要塞。


    除了亞洲艦隊以外,這就是人類目前最大的依靠了。


    水滴想要從這個方向到達地球,木星是一個必須要跨過的坎。


    要知道木星是太陽係中體積和質量都最大的行星,一顆木星的質量就是太陽係其他行星加起來的總質量的2.5倍,當然具有極為恐怖的萬有引力。


    正因為有木星的存在,許多原本應該落在地球上的隕石,都被木星引力給吸引了過去,最後墜落在木星表麵,為地球提供了屏障保護。


    即便是擁有水滴這樣的推進係統,也不可能完全無視木星引力,就和流浪地球無法躲過木星一樣,水滴也無可避免地要從木星附近經過。


    這就是亞洲艦隊與水滴的決戰之地,決定兩個文明命運的生死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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