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的烏雲層猶如潑墨,遮蓋住整個天空,天地間漆黑一片,伸手已不見五指,昏暗的天空,壓抑的人都喘不過氣兒來,成片茂密遮空的參天古樹,在狂風的撕扯下,發出嘶嘶的怒吼聲,聲勢迫人。

    北京西城靠近郊區的地方,一座豪華別墅孤零零的立在那裏,周圍百米之內一座房屋都沒有,有的隻是那些枝葉繁茂的參天古樹。

    如果是在任何一個天空晴朗的時候,此處必定是一處環境優美,令人心曠神怡,逃避都市喧嘩的絕佳之地。

    可是,在這種多年難遇的惡劣鬼天氣下,就顯得有些鬼氣森森,讓人寒氣直冒,不敢在此多停留一步。

    要是此時有人路過,定會感到十分詫異,偌大的別墅,居然沒有一點生氣,寂靜的讓人可怕,整座別墅黑乎乎的,如果不是別墅頂層閣樓上漏出的一點微光,幾乎就讓人以為這是一座空屋,一座已被豪門子弟遺棄的莊園。

    漏出絲絲微光的房間是一間書房,書房很小,卻擺滿了書籍,其中不乏一些珍貴的孤本遺稿。

    武問天病懨懨的坐在書房內唯一的座椅上,身前的書桌上攤放著一本已經打開的線裝本《資治通鑒》,可以清楚的看到,書頁已經泛黃,有些地方甚至變成很刺眼的黑褐色,看來這本《資治通鑒》很有些年頭了。

    武問天很年輕,大約有二十來歲,可看上去卻缺少了年輕人應有的朝氣,臉色枯槁,神情頹靡,一副暮氣沉沉、行將就木的樣子。

    雖然臉色蒼白,臉頰上卻透露出一抹病態的嫣紅,看上去就像是臨死前迴光返照的模樣,甚是嚇人。

    他以前是不讀書的,更別說像《資治通鑒》這種純粹是記錄曆史,讀起來異常枯燥的文言文。

    在這個時代,不讀書,基本上可以確定這個人已經被淘汰了,生存都可能會出現問題。

    他卻沒有,不是因為他天縱英才、白手起家,也不是因為他性能力出眾、被那些富婆怨婦包養,而是因為他有一個令世人八輩子都羨慕不過來的好父親。

    他父親是武鼎天,北京市最大的民營企業家,武氏集團的掌門人,旗下的公司不計其數,資產數以百億計,偌大的家業就是讓他們隨便花,這輩子估計也是花不完的。

    武鼎天有三個兒子,大兒子武齊天,二兒子武霸天,而小兒子就是他武問天。

    一個月前,已經七十多歲的武鼎天突然向他的三個兒子宣布,若是你們誰能在半個月內將他們各自所管理的公司資產翻一倍,就讓他做武氏集團的掌門人!

    這條消息一披露,立刻在武氏家族的成員中引起軒然大波,三個兒子為爭奪武氏集團的掌控權,明爭暗鬥,相互拆台,奇謀詭計,無所不用其極。

    武問天平常雖然很好色,為人也很卑鄙,經常耍些小聰明,但在這種涉及到今後一身榮華富貴的重大關頭,還是很認真的。

    奈何,他雖有爭權的心,卻無成就大事的手腕和魄力,小聰明始終是小聰明,永遠成不了大智慧,更不說殺人不見血的陰謀詭計。

    在兩個哥哥的合夥打擊和陷害下,他的公司不僅沒有增加一分資產,反而已經快要倒閉,走到破產的邊緣。

    看著已經翻閱到貞觀二十年的《資治通鑒》,他不禁想起了半個月前自己的大哥武齊天在獲得武氏集團掌門人的身份後,對自己所說的話。

    “三弟,你雖然自小很會耍些小聰明,這我和你二哥都承認,但你知道你為什麽這次會輸嗎?就是因為,你隻會耍些小聰明,沒有大智慧,更別說殺人不見血的陰謀詭計。大哥雖然比你笨,但是經常讀書,一些講權謀、曆史的書籍更是讀了不下百遍,而你想想你做了些什麽,除了泡妞、欺負良家婦女,還做過什麽,你的那幢別墅裏的藏書估計一本都沒讀過吧。三弟,你迴去好好讀讀吧,最好是把那本你花了上百萬才買迴的,司馬光親自編纂和裝訂的唯一手稿本《資治通鑒》好好看看吧,這樣你就會知道你為什麽會失敗了。”

    由於爭權失敗,他被迫離開了武氏集團的總部,而遷到現在這座沒人看管的武氏集團無數幢別墅中的一座。

    開始,他還不明白,為什麽二哥同樣失敗了,卻不用離開總部,而他則必須了?

    後來,聽從大哥的建議看了那本在家沉寂多年的《資治通鑒》後,他才明白,大哥和二哥肯定暗中達成了協議,共同掌管武氏集團,而一致將矛頭對準了看起來有些小聰明的他!

    他們是如何分配權力的,武問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原因無它,自己已經敗了,再追究有何意義。

    這一切和唐朝玄武門之變時的李氏三兄弟何其相像,隻不過擁有大智慧的李世民成功了,而隻會小聰明的他失敗了。

    窗外,一道蛇形狀的閃電劃破天空,照亮了已經漆黑如墨的夜空,隨之,一聲巨雷驀然炸開,轟裂的聲響讓他心裏禁不住一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磅礴的雨滴猛的從天上潑了下來,砸在雪白的牆磚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雨借風勢,豆粒般的雨滴,從沒有關嚴實的窗戶中狂湧進來,打得靠近窗戶的那一排書籍一片狼藉,頃刻間,已有不少書籍被淋濕。

    時值初秋,空氣中已有絲絲涼意,但在裝有空調的書房內還是溫暖如春。

    可這一陣從窗戶縫中破勢而入,夾雜著雨滴的狂風,讓武問天一陣抖索,身子蜷了蜷,卻沒有起身去關窗。

    他此刻正看到貞觀十九年太宗禦駕遠征高麗,大敗高麗將領高延壽、高慧真所率領的十五萬大軍於安市,準備凱旋而歸的緊張激動的氣氛中,不想因關窗而破壞自己心中激越難平的情緒。

    “貞觀十九年,十一月癸酉,大饗,還師。”

    武問天緊張的心情終於平定下來,準備起身去關窗,剛站起,突然頭顱一陣眩暈,兩腿發軟,“撲”的一聲重新趴倒在身前的書桌上,再也不省人事。

    他那張有些慘白的臉龐正壓在打開的《資治通鑒》上,高挺的鼻子緩緩地流出兩道血跡,輕輕地滴落在“貞觀十九年,十一月癸酉,大饗,還師”這一行繁體小字上,深紅而妖豔。

    如果此時有人過來,將會看到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深紅的血漬並沒成波紋狀沿著紙張的脈絡散開,而是保持著圓珠狀,從“貞觀”二字開始,一直滾到“還師”二字結束,在“師”字上停留片刻,驀然消失不見。

    隨著一起消失的還有那本價值百萬的司馬光唯一手稿《資治通鑒》,和一縷從武問天頭頂冒出的絲絲白煙!

    可惜的是,在這個空曠的別墅內,沒有一個人看到武問天的異狀,因為沒有人會跟隨在權力鬥爭中失敗的那一方,哪怕他以前對自己再好。

    而唯一住在這棟別墅裏的武問天,則早已不醒人事,更不會看到自己的異狀,也許明天他醒來時,自己的世界早已變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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