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三百磅銀幣買下七十五萬磅麥子,這已經超出了雷格拉夫的最初設想。


    兄弟們圍著篝火把銀幣檢查一遍,大家不禁感慨一個——不知何時再劫掠這麽多糧食。


    雷格拉夫帶迴來新的戰爭計劃,這使得對未來有些遺憾的軍隊立刻又燃起戰鬥欲望。


    勃艮第人是什麽敵人?反正不是法蘭克族人,更不是阿基坦的高盧人。


    原本大軍要考慮攻擊奧爾良城牆的,雷格拉夫也預計必要時刻製作一些長梯令一些勇士強行爬牆。


    同時也要考慮防備騎兵攻擊,於是才在南下覲見查理之前,增加了防騎兵訓練。


    也許勃艮第人也善於騎兵作戰?可能未來的作戰會以曠野戰鬥為主,這樣大家不用麵對令人窒息的攻城戰。


    若是大家必須與阿基坦軍隊組成聯軍,那麽自己的軍隊就以長矛方針橫衝直闖,猶如一頭鬃毛極厚極硬的野豬群在衝擊。


    雷格拉夫對這樣的戰鬥有極高的勝利把握。


    當務之急自然是拿到那些糧食,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他深諳留裏克製定的這一戰略根本,所謂先預計自己的總兵力,士兵行軍、駐紮、作戰日不同的食物消耗。


    估算出全軍可能的作戰時間後,就首先準備三個月的軍糧。如果三個月內無法結束戰爭,那就準備半年軍糧。


    現在畢竟不必之前兩年的戰爭。


    兄弟們再不是維持百人規模的百人隊,彼時若是食物匱乏,可以通過打獵吃肉滿足基本要求。


    現在自己和布魯諾組織的軍隊,再加上必要的非戰鬥輔助人員,形形色色人員達到一千五百之眾!


    “一個人一天至少吃一磅麥子,我的軍隊一天就要至少吃掉一千五百磅。必要時一天要吃掉三千磅。如果我得到七十五萬磅,我的人能吃二百五十天。哇!真是富裕仗!”


    這個時代的戰爭,一場戰役基本會在當天結束,而其他時間不是行軍就是休息。


    休息時期,一名士兵吃上一磅麥子足厚,閑暇之際睡大覺即可。


    行軍時因為消耗增加,人均要吃上兩磅麥子。


    到了交戰日的那幾天,為了確保士兵人人精力充沛,就要一天吃上三磅。


    雷格拉夫估計到,大軍沿著羅馬大道的通途抵達勃艮第,至多高強度行軍十天,激戰日也就一兩天,其餘時間就是歇著。


    譬如現在,戰士們在羅馬廢墟之下,駐紮克蘭河之畔。伐木蓋房子很費體力,就要加強糧食供應,等禦寒房子蓋好了,大夥兒天天睡覺即可,夥食也降到最低標準。


    雷格拉夫獲悉,香農當地的壯年男子,幹農活兒的日子,當天夥食也就一磅。


    在平常日子,全家人就吃一磅麥子都算是正常的。


    他們當然可以吃得更多,然而彼時的圖爾伯爵把農民大部分農產品都收稅了,農民又被禁止狩獵撈魚,平凡人家就必須對餘糧精打細算,以至於他們“吃飽飯”也僅限於豐收之後的幾日。


    所以當萬聖節時教士們做大規模布施,才吸引得香農各地村莊居民前來蹭飯。


    雷格拉夫很清楚自己做的這套軍糧標準,令自己的長矛民兵可以經常“吃飽飯”。哪怕一天隻能吃到兩磅燕麥,這也是過去時之後豐收日可享受的,現在成了常態化。


    因為他們從香農走到波瓦蒂爾,行軍日裏人人都是確保這樣的標準。


    他們精力充沛,樂於效忠願意拿出大量糧食喂養戰士的麥西亞王。


    於是雷格拉夫的計算結果迅速傳遍整個軍隊。


    隻要國王拿到了波瓦蒂爾伯爵承諾發麥子,軍隊就得到了至少可支撐200天作戰的軍糧!


    如果再加上已經在香農囤積的糧食,全軍有可能持續脫產戰鬥到明年秋收!


    聽起來非常夢幻,然精於計算的國王拿出的就是這樣的答案,國王已經落實過他的一係列承諾,未來發所有承諾沒有理由會落空!


    於是,河畔的營地,麥西亞-薩克森聯軍,因為軍糧儲備得有些過了頭,他們非常自信,當前也非常安逸毫無憂慮。


    麥子是軍糧的根本,除此外聯軍還準備了一批肉幹魚幹作為輔食。


    行軍宿營時順手打獵也是必不可少的。


    矛與劍奠定軍隊的真理,大軍已經對勃艮第開戰,掠奪當地的一切,按照諾曼人的理念就是順理成章的。掠奪式狩獵與搶掠敵人的村莊,也是重要的獲取軍糧的方式,戰士們更希望搶掠行動發大財。


    雷格拉夫可不會把維係戰鬥的方法完全放在劫掠上,先期準備多少軍糧,是對戰爭能打多遠做一個兜底。


    有了糧食,也要考慮如何運輸。


    礙於自己與查理等人定下的方案就是打勃艮第。勃艮第的核心區何在?它就在盧瓦爾河上遊區域,聯軍有龍頭戰船的巨大戰略優勢,哪怕僅有七艘,一次運輸都是驚人的!


    而敵人,無法與真正的諾曼勇士打水戰!


    雷格拉夫再基於北方傳統思維,果斷優先想到水陸並進方案,屆時聯軍要繞過索羅涅森林,沿著盧瓦爾河逆行直接攻擊勃艮第……


    所以一切都要從獲得那些糧食開始。


    雷格拉夫明白自己現在並沒有能力把糧食都運走,而且也需要用城裏的大天平,花費不少的時間計量出七十五萬磅之巨的麥子。


    最後靠著現有長船,一點點得將麥子運迴香農,為此還得再在香農搭建一些臨時棚屋做倉庫。


    畢竟伯納德收了錢就不管了,如何把糧食帶走、如何保存,與那個家夥就再無關係。


    清晨,雷格拉夫滿懷欣喜地早起,他組織一批戰士,再度一身戎裝走向城市。


    這次他們護送一輛驢車,車板上裝著一些麻布口袋,解開各自的束口繩均可看到裏麵亮閃閃的銀幣——三百磅法蘭克銀幣混著一些東羅馬銀幣都在這裏,它也是這些年來雷格拉夫所部劫掠的證明。


    這一日,波瓦蒂爾城也在晨曦中騷動起來。


    落魄騎士貝孔召集起他所有的落魄兄弟,二十名安茹小貴族後裔騎上各自斥巨資購買的戰馬,船上父輩留存的甲胄,帶上父輩的佩劍,還要套上鳶尾花的罩衣,他們集體聚集於城市廣場。


    今日,伯納德也召集了他的本地騎士們。


    兩波騎士的衣著較為相似,但波瓦蒂爾容不得這些外來戶。


    真正的騎士就是小領主,波瓦蒂爾的地方領地已經分封完畢,伯納德是不可能從自己的直轄地裏分出大部分賜予外來戶,哪怕貝孔和他的兄弟們能征善戰——說到底就是一群工具人罷了。


    所以當下級貴族們開始聚集,城市廣場的閑雜人等都警惕得規避,外郭居民區的民眾基於昨日士兵突然出動一事,也紛紛待在家裏迴避。


    今日的查理以及準王後埃蒙特魯德都未現身。如今,諸如奧爾良的來戰士盧克斯,他們順理成章向查理直接效忠。


    查理與他人數擴大的親信們待在行宮裏,透過小窗悄悄觀察事態發展。有關買賣糧食一事他支持而不再做幹涉,他願意做一個旁觀者。


    查理也就靜靜看著一眾騎士沐浴冬日清晨那清冷聖光中。


    大教堂的晨鍾令平凡生活多了一分莊嚴肅穆,教士照例坐著自己的工作。


    在聖瑪利亞大教堂的第二層,一間麵對城市廣場的石室裏,透過拱行小窗可以看到那些已經集結的騎兵。


    大主教阿基烏斯、奧爾良主教樞機馬肯伯特站在這裏,他們已經獲悉了一些大事。


    “看看那些年輕人。這些流浪者會效忠他們的新主人。”阿基烏斯意味深長地說道。


    “他們是安茹的流亡者。以我對雷格拉夫有限的了解,他定會收留這些落魄戶。而且,會恢複他們的身份。”馬肯伯特坦言道。


    “他的品德確實不錯。”阿基烏斯不禁在胸口劃起十字。


    馬肯伯特看在眼裏,不過他無法苟同。雷格拉夫與他手裏的諾曼士兵,在夏季時期針對奧爾良手段極為兇殘,謂之為撒旦不為過。


    可是……


    馬肯伯特能從雷格拉夫身上感受到深深的矛盾性,也就待在大教堂太久了的阿基烏斯主教太單純罷了。


    雷格拉夫帶兵堂而皇之走過城市大門,這一次伯納德的兩個兒子不再犯慫。但兩個青年也沒有熱心到與雷格拉夫或布魯諾談笑。


    雙方通行且都一言不發,走在城裏的石板路,雷格拉夫迅速看到城市廣場聚集的騎兵。


    “最好準備,以備不測。”雷格拉夫下意識得以諾斯語命令他的戰士們。


    雷格拉夫必須必須考慮伯納德見財起意,於是命令隨行的老埃裏克,去和伯爵的兒子主動套近乎。實則是暗示,必要之際就把伯爵之子當人質。


    現在,陽光明媚,冬日也不再寒冷。


    騎馬的伯納德早已看到進城的麥西亞押運一輛驢車,其上有多個麻袋,那裏麵定然都是銀幣。


    伯納德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伸出右手。


    見此舉動,雷格拉夫先是一怔,接著就看到那個一把胡子的伯納德下馬,繼而所有的騎馬者陸續站在馬頭前。


    雷格拉夫還注意到,騎兵雖然都下馬了,他們居然站成了兩部分。


    “這是怎麽迴事?”


    雷格拉夫暫不多想,他令自己人立刻停步排隊,戰士們得令戰場筆直的兩排排,那輛運輸銀幣的驢車也被驅趕到前排。


    雷格拉夫先是象征性的狠狠拍打車板,再與隨從的布魯諾大跨步地走向伯納德。


    不過當伯納德的兩個兒子意欲跟隨,均被金發戰士笑嗬嗬地拉扯住,而且笑意裏明顯帶有威脅深色。


    雷格拉夫吭吭兩聲,平視伯納德,親切道:“尊貴的伯爵大人,我們又見麵了。我已經把錢帶來了,你承諾的糧食呢?”


    伯納德也無意廢話,直指城內的一個方向:“那裏就是我的糧倉,它建在高處。昨日我已經檢查一番,現在我即可帶你去瞧瞧。”


    “太好了。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可去。”話音剛落,雷格拉夫腳步一挪看著就要動身。


    “慢著!”伯納德樂嗬嗬的製止道:“難道你們諾曼人都如此著急麽?我年輕的朋友,現在我還要給予你額外的禮物。”


    “還有禮物?”雷格拉夫停下來,眉頭緊皺感覺很意外。


    “是禮物!”伯納德樂嗬嗬得幫助雷格拉夫迴憶:“你可知你要拿到的安茹是怎樣的存在?當年一群戰敗者可是逃到了阿基坦,尊貴的我接納了這些落魄之人。如今……”


    “啊?”雷格拉夫恍然大悟,“我聽說過相關事情。”


    伯納德已經麵露笑意,故意問到:“你願意收留他們嗎?”


    “這件事……”雷格拉夫稍稍思考一下,他有所猶豫,不過想想其中利害,他目光如炬斷言道:“我要了!凡是從安茹逃難到你這裏的,哪怕隻是普通難民。你隻要願意給,我就要。但……”


    “你害怕我講條件?”


    “您真聰明!”雷格拉夫態度直白:“您願意把那些人拿出來扔給我,我就要。若是額外索要某些好處費,我就不收。”


    “好小子!”伯納德的笑意中多了一絲狠辣,他當然隻是暗示某種可能性,既然雷格拉夫聰慧得猜出並直言反對,自己也就不提了。


    伯納德直指另一邊站著的一眾年輕人,僅從站位而言,看似有二十名士兵並不與伯爵站在一起,雷格拉夫注意到那些人得了手勢命令,正快步向自己走來。


    一個不經意,雷格拉夫直接與那留著黑色山羊胡的青年對視。


    非常奇怪的是,那個男子目光篤定,眼神裏似有千言萬語。


    雷格拉夫就看著這群青年不斷逼近,眼角也注意到伯納德那持續不斷的笑意。


    突然間,這些男子集體單膝跪地,所有高傲的頭顱全部垂下。


    隻聽那位山羊胡子的年輕人,以其鼻音很重的法蘭克語說道:“我乃安茹地方騎士貝孔,現在向真正的安茹伯爵效忠!”


    一人說罷,其餘人等像是排了順序一般接連宣布自己的身份,再宣誓效忠。


    二十名男子居然都是來自安茹的騎士,其中也有兩人同時發言了,聽其所述,是因為兩人是親兄弟。


    “他們都是安茹騎士?這麽多人?”雷格拉夫下意識慨歎道。


    伯納德得意洋洋解釋:“我收留了他們,現在到此為止了。現在,他們都是你的部下。而我我希望今晚你就把他們全部領走。”


    事情發展如此完全超出雷格拉夫預料,既然自己被冊封伯爵是板上釘釘的事,得此機會立刻收編這群明顯自帶戰馬、武器的落魄安茹騎士們。


    雷格拉夫定定神,俯視那個山羊胡須的青年:“你?叫做貝孔?”


    “正是!”年輕人此刻還左手撐著地,他抬起頭直視雷格拉夫的臉:“我的家族擁有安茹伯國貝孔村的權勢,我的父親戰死了,家園被圖爾伯爵竊取。聞聽您繼任新的安茹伯爵,我特意來投奔。您!就是我們兄弟要消腫的安茹伯爵大人。”


    “哦?”雷格拉夫基本猜出這是怎麽迴事,他壓製著欣喜,指著年輕人身後的那些戰馬:“那些,都是你們的馬匹?”


    “正是。”貝孔繼續道:“我們,現在願做大人的騎兵。我們僅有一個訴求。”


    “請講。”


    “請……恢複我們在安茹的地位。我們將以騎士身份,為您效力。”


    時態發展之順利超出雷格拉夫的最初設想,高興之中的他直接迎了上去,親自把貝孔扶了起來,一如幾天前查理高興得親自將雷格拉夫扶起來。


    或者說,正是雷格拉夫當時的舉動被貝孔等人看到,如今這群落魄騎士有樣學樣跪下,他們也高興於新伯爵應該是個明主。


    雷格拉夫沒有任何華麗詞藻,他扯著正快速變聲的嗓子:“兄弟們,我即將在聖誕節前夕繼承安茹,請記住我的另一個身份!麥西亞國王!我先在就以麥西亞王的名義,首先趁人你們是效忠麥西亞的騎士。待我幾日後正式成為安茹伯爵,你們所有人被非法褫奪的家族地位,全部恢複!”


    話音剛落,一眾還在半跪的騎士,他們的腦袋在顫抖,風聲掩蓋了嗚咽,但突然變得濕潤的石板正麵了一切。


    從現在開始,雷格拉夫明白自己得到的不僅僅是安茹地方放騎士們,還獲得了一支騎兵。以非常務實是角度看,軍隊加入一支自帶全套武備防具的騎兵部隊,大大填補了自己軍隊的一個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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