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龐大的艦隊衝向西蘭島,不過比起海天之廣大,它仍舊是滄海一粟。


    站在艦首的大將歌德倫德扶著自己的帽子,所有人三角帽的帽簷都放下來以遮陽烈烈風中的秋日驕陽。


    “左手邊是日德蘭,右手邊是西蘭島。現在風向有利於我們,趁著最後的南風讓我們快點衝到你的領地吧!”他對藍狐說。


    “也好,我們不去哥本哈根,不再與那些丹麥人打交道。如果他們願意跟上也好,看著我們離開我無所謂。”


    “就這樣直接抵達哥德堡……”自言自語一下,歌德倫德又問:“兄弟,你在哥德堡真能再招募一千名戰士嗎?”


    藍狐輕輕眯起眼:“一千名就夠了?”


    “還可以更多?!”


    “至少一千名,如果……我可以招募兩千名戰士再好不過。我和他們有約定,戰士們已經準備了太久時間,那些人一聽說去法蘭克劫掠就像是參加婚禮一般高興。我敢說,隻要我登陸哥德堡就是一唿百應,龐大的軍隊將加入我們。”


    看著藍狐自信滿滿的樣子歌德倫德真為這家夥高興,同時也有限擔憂。“他們是自帶船隻和食物來吧?”


    “那是當然。我早就和他們有約定,參與戰爭完全可以,隻是任何的物資都需要自己準備,如果戰鬥中死了也隻能自認倒黴。如果羅斯王突然善心大發自然會賞賜他們一些食物,乃至在戰場上收殮他們的死屍再火葬、水葬。”


    “大王也不是這般無差別仁慈的人。那些約塔蘭人戰士,是你的兵。”


    藍狐目視前方輕歎一聲:“他們現在認我是老大,是因為我能帶著他們發財。但願……這一次遠征我們真能大發橫財。”


    因為在北方世界貧窮才是大地的主基調,縱使各路維京部落搶掠了大量銀幣,銀子和寶石又不能當飯吃,而靠著傳統手段去捕魚,食物的產出比不上更溫暖的法蘭克腹地。再說,所有打撈的漁獲若不能快速製成肉蒲晾,就無法完成過冬儲備。哪怕是鹽漬的魚肉幹能存放一整年,以當前的加工工藝也接近它的儲存極限。


    羅斯王國的核心產糧地就在環伊爾門湖地區的諾夫哥羅德,產量地大有南移的發展趨勢,無疑在羅斯控製了第聶伯河上遊的斯摩棱斯克地帶、迫使擁有更廣闊東方地域的維亞季奇人歸附,等於說羅斯已經摸到了所謂“中心黑土區”的邊緣,東歐世界地廣人稀,當羅斯王國的核心地帶開啟在黑土區的深耕,糧食產量大爆發也隻是短暫的時間問題了。


    相比之下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經濟局麵依舊是老一套,一番對比後疲乏感愈發明顯。比之梅拉倫湖區,約塔河流域、以哥德堡為中心的約塔蘭居民情況更惡劣,他們要麽勇敢走出去,要麽窩在老家繼續做漁民、農民,靠著並不多的農業產出過日子。


    他們因為整體性的貧窮而什麽都缺。


    本來這地方連鐵器都極度匱乏,於是戰士慣用矛、魚叉和小型手斧作為主要武器,短木弓所用箭矢的箭簇,也基本都是用骨片和遂石製作,鐵簇太過珍貴非必要不使用。


    因為哥德堡的武裝漁民們跟隨他們的新晉首領藍狐成功抵達萊茵河口,他們付出了數百人死亡的代價成功沿著馬斯河一路劫掠,最終攻破了亞琛城……


    那些約塔蘭本地首領們帶著剩下的軍隊就在鹿特斯塔德順利過冬,與駐紮當地的羅斯人、丹麥人其樂融融。


    當然因為藍狐大人遲遲不歸,一批約塔蘭貴族銘記與大人的約定,這便在開春後利用萌發的溫潤南風一路向北,穿過容易觸礁擱淺的小群島後進入約塔河海灣。


    得勝的勇士們向老家輸送的不隻是豐厚的戰利品,還有著來自烏得勒支、布拉班特、弗蘭德斯等地區的物產。最重要的正是帶迴來大發橫財的機會!


    譬如,“折骨”戈姆、擁有著維納恩湖大定居點的這位羅斯冊封的伯爵,高高興興帶著殘兵歸來。


    維納恩湖詞根是水,沿湖居民雖不多,他們是一大群靠湖而生的漁民,正因如此無論是奧丁還是托爾,僅在這一隅之地人們更崇拜賜予自己生存的水神。


    隻要見識到那些從亞琛、列日、馬斯特裏赫特掠奪到的財物,新世界的大門就為這些沿湖居民展開。


    沒有任何時刻如這一天一樣,戈姆得到家鄉百信的熱烈歡迎,人們對戰死者的哀思瞬間化作雲煙,男人、女人、老人、孩童,所有人雙眼放光,寄希望於通過新的勝利徹底改變貧窮生活。


    “折骨”戈姆很聰明,他除了緊握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金銀,帶著活下來的兄弟們專注於搜羅衣服、鞋帽,即便這些東西都是從死人身上扒拉下,隻要洗幹淨血汙、縫合破損後帶迴老家都是搶手貨。


    畢竟,僅僅對馬斯特裏赫特的瘋狂掠奪,聯軍近殺死的敵人民兵就有三千之巨,再在列日他們又殺死了上千士兵,最後針對空蕩蕩的兩座城市開啟全方位的搜刮……


    當他們離去是,戰場上就剩下一片已經化作灰白色的惡臭死屍,隨處可見烏鴉和兀鷲肆意啄食腐肉。


    維納恩斯塔德伯國的人們可不忌諱這些死人衣服,僅就麵料材質而言可比自己以椴木皮編織的粗布、大量雞零狗碎皮革縫製的皮衣舒服百倍。


    最重要的是其實是鞋子!


    真正的羅斯軍享有自己產的優良翻皮鞋,它大規模得以鹿皮為麵料,唯有鞋底用上極為耐磨的牛皮。因梅拉倫湖地區的瑞典本就與羅斯一奶同胎,少量加入戰爭的瑞典梅拉倫軍也有渠道弄到更好的裝備。


    如此一來反襯出隨行的丹麥、約塔蘭的漁民武裝才是最真實的維京海盜,盡顯什麽都搶掠的特色。


    從戰死的法蘭克士兵與武裝農民腳上扒下來的鞋子,一部分滿足駐軍自己使用,更多的就是運迴約塔河。


    至少又一千雙各色鞋子,它們成對兒的被麻繩捆好,押運物資的戰士迴到老家後就公開擺起榷場,當地人再拿著有限錢財搶購這些好貨。哪怕買到了破損品也無妨,損品更加便宜,拿迴家後修修補補還是一雙好鞋子。買到尺碼太大的也無妨,不過是多在自己腳上纏一層裹腳布了事。


    無論如何修善舊鞋的成本都遠低於製作新的,何況……本來很多漁民的鞋子就是雙腳裹一層獸皮、以麻繩一直捆到小腿肚就算完事。


    一切的變化是待在羅斯腹地大半年的藍狐無法估量的。


    他當然考慮到了自己封國百姓的生活遠遠遜色於新羅斯堡和諾夫哥羅德,這便拿著錢財采購了一大批物資。他計劃著僅在哥德堡針對做好準備的武裝漁民們,賜予他們一批衣服、鞋子、能大肆裝備的武器。


    至少要在服裝上與真正的羅斯軍保持一致,以防在戰爭中出現亂子。


    艦隊順利通過西蘭島,它何其龐大,在海域裏作業的諸多漁船高高興興得湊過來。


    關於羅斯王禦駕親征的消息早就在這片海域盛傳,以至於有一批丹麥人、約塔蘭人、奧斯陸人在春季就高高興興劃著船去了萊茵河口。


    杜裏斯特港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於相似地理位置的鹿特斯塔德的輻射範圍已經覆蓋了舊日的杜裏斯特,大量新北方移民就在萊茵河口處建立大大小小新漁村,因建築物清一色是快速建造的木屋、他們對房屋質量秉承著北方的老一套,唯獨考慮到這地方確實潮濕才額外為草垛大長屋配上木地板。


    萊茵河入海口的主航道兩岸乍一看去已經維京化,一切景象與不遠處的烏得勒支和安特衛普已經格格不入了。


    這一切比起過去時代更加瘋狂,卻因為各方簽訂了條約而維持和平。


    維京人依舊在萊茵河口活動猖獗,好在有羅斯駐軍維持著基本治安,他們會懲處騷擾尼德蘭伯國和弗蘭德斯伯國的敗類(前提是抓得住人),遂在明麵上同處一地的三方達成一種平衡。


    這同樣對根特大主教、烏得勒支大主教是傳播福音的巨大機會。在信仰方麵萊茵河口的低地區域秉承著完全自由,留裏克從沒想過要在此地堅定不移得維持奧丁崇拜,同樣將這裏視作完美銷贓處的丹麥王拉格納也無所謂那些教士們傳播信仰。


    羅斯人和丹麥人在此建造祭壇,照例施行北方的祭祀,對此本篤修會的教士們心理上過意不去,並不會愚蠢得去斥責眼皮子底下的諾曼人又在“崇拜邪魔”。


    悄然間,本篤修會的教士們默默拉攏著那些丹麥移民,以期靠著信仰的力量將野蠻人變成自己人,改變正默默發生。


    一條連接著萊茵河口到丹麥的濱海交通線,它在843年已經變得頗為繁忙了。


    如同珍珠鏈一般的西弗裏西亞群島開始出現丹麥漁民搭建的捕魚營地,它大有發展成一個個永久性村莊的趨勢。


    在北部地區,尼德蘭伯爵亨利拿騷,他將格羅寧根分封給自己的一個兒子以求對當地的真正掌握。因彼此是同盟關係,丹麥漁民也就堂而皇之得竄入格羅寧根地區,他們不納稅、不信天主,就在埃姆斯河入海口的海灣處的一片不會被潮水淹沒的小高地悄然建造一個漁村,用以煮鹽和製作鹹魚幹。


    交通線上悄然出現多個貿易節點,埃姆斯灣漁村是最大用處是充當避風港,最大的節點正是漢堡,之後是挪威人的奧斯陸港口,以及藍狐的封地哥德堡。


    “前方應該就是你的封地,我已經看到一小片濱海的大群島。”歌德倫德指著遠方的朦朧景象大唿道。


    “我都看到了。”藍狐抓緊木欄杆精神振作:“此地有著觸礁的風險,你該向所有船隻通報這件事。”


    歌德倫德點點頭:“也好。這就告知各艦緊緊跟著我們。”


    旗艦升起一串指令期,旗語兵站在船艏向周圍各艦下達指令,再本隨著低沉的號角聲,整個航行的楔形隊迅速向縱隊轉化。


    以長船航行的人們因船隻吃水淺完全可以忽略約塔河口的那些群島礁石,羅斯擁有的大戰艦已無法在這個問題上冒險。


    主要艦隻停泊在關鍵水道處,在安全考量後就地拋錨。


    “到此為止吧!我們的貨物容不得任何風險。”藍狐說著又繼續指向河口區域:“我的領地已到,現在我們坐上小船登陸。”


    “可以。你打算在此地停留多久?”


    藍狐想了想:“當軍隊集結完畢後,我們立刻拔錨起航,也許我們至多停留兩天。”


    “似乎有些操之過急了。”


    “何以見得?”


    歌德倫德笑了笑:“大王一定會都在我們前麵,騎兵會首先抵達傳說中的拿騷,我們隻能跟在後麵了。”


    “我們必須跟在大王身後,即便有更快行動的可能性,也必須確保大王先到。”藍狐態度篤定,他不敢也不願僭越。


    藍狐抵達自己的封地並非單純的帶走摩拳擦掌一整年的戰士,他還要迴來特別宣布一件大事。


    各大戰艦拋下繩梯,亟待上岸休整的戰士們陸續輕裝登上搖曳的小船。


    短時間內河口地帶到處是飄揚羅斯旗幟的船舶,無數小船搖曳著大槳密密麻麻得向著河口定居點而去。


    艦隊英姿早已被哥德堡當地人看到,如同命運邂逅一般,男人女人紛紛衝向碼頭翹首以盼羅斯遠征軍主力抵達。


    與此同時,已經有一支小型船隊停泊在哥德堡碼頭。有五艘武裝商船安靜停泊,本來精神懶散的水手們訝異於遠征軍居然這個時候如阿斯加德諸神下凡般蒞臨約塔河口,他們站在高高的船艉樓眯著眼遠眺。


    該船隊不是他者,他們正是從拿騷出發的運貨兄弟們。來自拿騷的物資其中又以葡萄酒為重,它們以長船運抵鹿特斯塔德的羅斯商鋪後,裝運更多的物資繼續北上,於當前的時間節點他們正在哥德堡休整。


    有別於藍狐的深深擔憂,這五艘船混搭著羅斯人、丹麥人水手,在本地人的正確指引下非常安全的抵達哥德堡港。本地人當然非常上心,因為伯爵大人的兄弟會將部分葡萄酒、麥酒,以及其他一些物資在哥德堡卸貨。


    物資屬於伯爵,本地人有義務看管它們,考慮到這部分物資中大部分還是要被大夥兒使用,也就如看管自己財物那般看管他們,他們對遠道而來的水手們也如對待家人般熱情。


    藍狐坐在長船上,船艏掀起水花,它是向前衝鋒的龍舟,朦朧的港口愈發清晰了。


    一直待在船上趕路,縱使坐擁大戰艦也必須忍受顛簸。藍狐想在岸上好好睡上一覺,他很高興看到大量民眾聚集在河道兩岸看熱鬧,也樂見於一批本地船隻緊急進入水道歡迎自己。


    不過不遠處的棧橋停泊著五艘武裝貨船,樹林的遮掩蕩然無存,藍狐看清了它們的樣貌,隻見那些桅杆上明明白白飄揚著羅斯旗幟。


    “奇怪,已經有運輸船先我們一步了?不可能吧。”藍狐吃驚問道。


    歌德倫德立即否決:“我是海軍將領,那些船跑到了哪裏我最清楚。也許,那是斯普尤特的船?”


    “他?不可能。”突然間,一個念頭浮上心頭,藍狐激動得拍打大腿:“不用猜了。那是黑狐的拿騷船隻,隻怕全部五艘貨船的肚子裏裝得全都是葡萄酒。”


    這一說法實在刺激這歌德倫德,他不敢相信得笑了笑:“那麽多葡萄酒?怎麽可能。”


    “並非不可能。我其實知道拿騷那邊的山區缺乏太多物資,不過……他們窮得就剩下漫山遍野的果子了。果汁配上萊茵河水,發酵一番後裝入橡木桶。拿騷村民從不覺得葡萄酒是珍貴物,運到咱們這裏則是能大發橫財,哪怕賣得便宜很多,拿騷那邊也有得賺。”


    “還可以這樣。”歌德倫德不禁佩服起狐狸兄弟的膽略,真就是利用大王的船隻,在法理上的確是給大王運貨,順手也中飽私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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