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軍行伍整齊威風凜凜,戰士們沿著亞琛大道穩速推進。靠著一雙腳走在昔日的羅馬大道上,這種感覺令人驚異。


    “平坦!如此平坦的路居然是羅馬人修的,在這種道路上行軍如此舒服。難怪留裏克要在新羅斯堡修路。”藍狐親自感受道路,他左看右看,又盯著腳下的夯土道路。


    哪怕它隻是被平整石塊不斷夯平,用短矛、間去戳擊地麵,反饋的感覺就好似戳上了石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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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軍在大清早出發,戰士們塞了一肚子煮爛的麥子正是精力旺盛。他們以約莫每小時四公裏的平穩速度前進著,實在兼顧了體力消耗與速度。


    何必如馬匹一樣狂奔?藍狐根據現有情報,所謂從馬斯特裏赫特騎馬前進,一個白天即可抵達亞琛。


    現在正值盛夏,此高緯度世界白晝時間極端長。聯軍沒必要全速前進,何況考慮到可能遇到法蘭克人的堅決抵抗,全軍要在大戰之前保證精力與體力。


    “路線圖”上標注了一個礦業村鎮,又說村鎮依傍著一條小河。


    連續的行軍令大量負重甚重的戰士感覺壓力,他們繼續歇腳,更需要補充飲水。


    正當大家漸露疲態之際,一個依山傍水的村鎮赫然出現。


    此地的羅馬大道之路麵已經出現肉眼可見的異常,地麵出現不少石子,繼而開始出現一些明顯的車轍印。


    這一切都引得藍狐的高度警覺。他找來老將格倫德,一邊走著一邊指著路麵:“有很多石子,感覺上這附近有礦山。”


    “所以呢?”格倫德一樣警覺起來,“情報說得那個出產奇怪亮鉛的地方,莫非到了?”


    “很有可能,讓戰士們警惕起來。”


    “總不會敵人在此列陣?”格倫德搖搖頭,“我不信。”


    “警惕一些沒壞處。再說,一旦發現他們的倉庫,所有的亮鉛我們要掠奪一部分。”


    “也好。”格倫德使勁喘喘粗氣,定了神後轉身麵向常備軍戰士:“全軍披甲,以備不測!”


    這不,當前隊暫停行軍並開始從手推車上卸甲衣,此舉立刻引起連鎖反應。


    所有部隊行軍之際本就采取戒備,大家以為遇到了敵襲,沒有人緊張畏懼,恰恰相反戰士們求之不得。


    鎖子甲麻溜地套在身上,亦或是鉚接鐵片的布麵甲如上衣一般穿在身上。


    時間有些急迫,穿甲的戰士普遍就為自己上半身套上護甲,那保護胯部、大腿的“鐵裙擺”依舊扔在手推車上。


    不過,那些丹麥戰士紛紛一臉茫然。穿甲?沒必要。


    年僅十二歲的無骨的尹瓦爾見到那些穿著白袍的羅斯戰士大規模脫下袍子套甲胃,罷了再把袍子穿上,如此折騰何必呢?


    他更喜歡父親拉格納的話,所謂勇猛是第一位。


    “大家都準備好廝殺!戰後憑本事搶掠你們喜愛的。”


    這位過於年輕的丹麥軍統帥坐在一輛手推車上,毯子遮蓋著他發育不全的雙腿。一百餘名他帶來的親衛隊本質效忠拉格納本人,在這場行動便效忠尹瓦爾。沒人覺得這位殘疾人有什麽問題,他現在就是一個象征,代表著丹麥王拉格納在這裏。這也是為什麽一眾移居到來茵河口的丹麥漁民嗷嗷叫地加入這場劫掠盛宴。


    混合的大軍對戰爭的態度有所不同,比起劫掠,藍狐更重視作戰的政治意義,其次才是掠奪。當然在法蘭克的核心區發掘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繼而進貢給留裏克,他很有精神動力。


    他們就在大路上換甲,在這空曠的林間之地,聒噪驚飛了林地鳥群,也引得運輸礦石的奴工訝異。


    那麽說,究竟是什麽人在“亮鉛鎮”挖礦冶煉?


    那是大量衣衫襤褸的人,他們就是罪犯、欠了債務的人。法蘭克的農奴製度正在因為大莊園的逐步消亡自然瓦解,取而代之是越來越多的農奴變成了自耕農並給教會、領主服役。


    此乃緩慢過程,在法蘭克的核心區這種變化最為劇烈。但礦山是一個意外,刑事罪犯、侮辱信仰者、欠債者、戰俘,乃至單純的農奴,他們就以奴隸的身份被罰至礦山挖掘。


    geul河河畔的亮鉛村,此地的武裝監工與冶煉工匠,他們是自由人,而其他人幾乎都是奴隸。


    村鎮挨著大路,而旁邊就是露天礦坑。它不是大礦,勝在此地有現成水力資源,冶煉的鉛錠比別處的鉛更為發白,實為不可多得的寶藏。


    個別推著手推車的奴隸礦工注意到大路上的騷動,意識到有異樣的人也顧不得搬運礦石,急吼吼找到村鎮裏最近的武裝監工匯報自己的見聞。


    這無禮的作為卻被當做偷懶,再被抽了幾鞭子後,受苦的礦工隻好暗罵著離開。


    村鎮挨著大路,這條羅馬大道自古是大軍調動的必經之路。近年來世道不太平,就屬今年便有大量重騎兵從此經過。


    村鎮的總監督不以為意,他更在意的是出產成品鉛錠滿足定額上交國王。


    然而,羅斯軍發起了進攻。


    一千名羅斯軍攜帶者大量的十字弓沿著大路發動武裝突襲!


    他們衣著統一裝備精糧,劍盾手與十字弓手協同突進,快速進入到村鎮邊緣。


    荒唐的是,直到這一刻市鎮的冶煉作坊依然濃煙滾滾,運輸礦石的奴隸隻是側臉瞧一下又繼續自己的工作。好似見慣了軍隊在此地活動。


    親自帶隊進攻的藍狐本想著打一仗,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遭到了本地人的蔑視。


    “為什麽,這些人見到我們都不逃?”藍狐大唿不解。


    格倫德呲著牙急忙反問:“我們到底打不打?”


    “打!把見到的活人都殺死!我們走。”


    格倫德點點頭,接著寶劍直指正前方,以諾斯語大吼:“兄弟們!見他們全部殺死!走!”


    遂在尷尬的短暫沉寂中,擠壓在大路上的聯軍恢複突進。


    箭失的嗖嗖聲劃破安寧,那些運輸礦石和成品的奴工被當做獵物。箭失精準擊中這些衣衫襤褸一身老繭的人,他們在痛苦中到底,在不斷嘔血中慢慢死去。


    直到有人傷亡,迷茫的奴隸才意識到威脅,也恰是看到奴隸被殺,聞訊來一探究竟的總監督才明白那可不是法蘭克戰士!


    公平的說正麵作戰的羅斯軍一身藍白色調,與很多法蘭克士兵相似。那高揚的羅斯旗幟,乍一看去還有點十字架的以為。


    總監督本以為這又是某個要過境的大貴族軍隊,所謂利用大路向東方移動以與國王會師。


    “這是怎麽迴事?我們不是你們的敵人!”


    總監督和他的武裝監工一直披甲,所謂提防奴隸反叛,他們的著裝被誤解為戰士,殺敵心切的羅斯軍精準盯上他們。


    十字弓發射的箭失嗖嗖打過來,以草原反曲弓大改的武器力道十足,輕箭擊穿了總監督的皮甲,紮入皮肉弄得他吐血。


    “老大!你還好嗎?”武裝監工急忙攙扶起自己的頭目。


    顧不得自己吐血,清醒的他不知發生了什麽,現在本能得隻想逃亡。


    “快走!坐上馬車我們去亞琛。帶上我的妻兒快走!你們幾個跟著我逃。”


    “可礦山的其他兄弟呢?”


    “蠢貨!命都快沒了還管他們?願上帝保佑他們,我們走!”


    如此,亮鉛鎮毫無抵抗,殺入其中的羅斯軍到處殺戮簡直就是處死一群野兔。


    受傷的總監督帶著一小撮部下逃之夭夭,亮鉛村鎮迅速落在羅斯軍手裏。


    持劍進村的藍狐檢查被殺的人,隻見大量死者衣衫襤褸,不少人還打著赤足,髒兮兮的腳上還有明顯的厚繭,有的人甚至還戴著腳鐐。


    “這是奴隸?肯定是法蘭克的奴隸。”


    藍狐心裏毫無觸動,他更關心戰士搶到“亮鉛”與否。


    不久,士兵們衝入冶煉作坊,他們不分皂白殺死工匠,順手繳獲了一點剛剛冶煉完成的鉛錠。旁邊的一座小倉庫被發現,這裏麵堆放著的正是特別發白的鉛錠,它們數量不多,而倉庫的另一側堆著更多的晦暗鉛錠。


    晦暗一些的感覺才正常,那過於發白的真的是鉛?也許吧。


    常備軍戰士旋即把藍狐請來,向他邀功又請他鑒定。


    “你真的找到傳說中的亮鉛?”藍狐看著格倫德樂嗬嗬的臉,“傳說居然說真的。”


    “也許吧。我可能操之過急了。我的人順手殺死了工匠,真是魯莽,會冶煉亮鉛的人明明可以為我所用。這是我們的損失。”


    “無所謂。隻有國王知道這些亮鉛有何用。來!搬到戶外讓我們看看它亮不亮。”


    畢竟這不是個大礦,特色在於此乃一座富集鋅的鉛鋅礦。


    法蘭克人沿用羅馬人的說法,將鋅稱之為亮鉛,利用不用熔點控製溫度實現分離冶煉。


    鋅有何用?加入銅水裏製造更為發白發亮的青銅是最佳歸宿。不過鋅礦少見,它被開發的用途又太少,在青銅裏兌入錫、鉛的傳統錫青銅,看起來也不比兌了“亮鉛”的差。


    王室和教會的生活起居更為講究,更為發亮的青銅器具很受追捧。


    現在正直下午,夏日陽光照在露天擺放的鉛錠上,哪個是普通的鉛,哪個是亮鉛已經一目了然。


    勾頭的藍狐把明顯發亮的鉛錠把玩許久,還用一把手斧使勁砸一下,輕易砸出深深凹痕後,那斷麵又呈現出更為怪異的亮白。


    “咄咄怪事!”藍狐再把自己的佩劍拔出,此乃羅斯工匠打造的碳鋼劍,它幾乎已經是白鋼,居然還不如這錠亮鉛更亮?


    對商業敏感的藍狐立刻想到一種使用方法,他搗搗格倫德,“給你的劍是鎏上一層這玩意,劍刃入故事,你的劍身會更白。”


    “是嘛?”格倫德旋即也想到一件事,“國王多年前造的重甲可是在每一個甲片上鍍了一層白銀。甲衣極為發白,不過……如果這些亮鉛取而代之,我們的甲衣……”它使勁敲打一下自己的厚重胸甲,“陽光之下極為閃亮,會閃瞎敵人的眼。”


    “對!我正有此意。哎,隻是羅斯王國沒這種寶礦。”


    格倫德聳聳肩:“除非大王有意永遠占領這裏。”


    “我看不可能,統治法蘭克人太過激進。我們此來隻是為了發財與破壞。我打算搗毀這裏的礦山。”


    格倫德搖搖頭:“你又不是冰霜巨人,你無法破壞它。”


    “至少奪走現有的成品,殺死他們的工匠和礦工,破壞所有設備,讓法蘭克人短期不能恢複。”


    “可行。”


    藍狐等貴族都有意識到了那些礦工大概是奴隸。如果在以前,這些奴隸將被全部帶走,但是這次奴隸是一群累贅。


    湧入礦山的士兵到處殺戮,最後隻有二十多人被扭送迴市鎮。


    這些奴隸本來日日都過得渾渾噩噩,現在落下一群兇惡士兵手裏,他們已經坐了一地引頸受戮了。


    士兵圍了一圈,何時斬首示全看藍狐的決議。


    藍狐先不著急動手,他現在也懶得告知這些卑賤奴隸自己身份。


    他以法蘭克語詢問一番本地的情況,乃至距離亞琛還有多遠。“你們隻要說明真實情況,將免死。”


    當然他說這句話時是認真的,為了接下來行動更為順利,抓一個俘虜提供情報是可以的,但有用的俘虜留一個就夠。


    他們顯然被嚇壞了,在藍狐逼問三次後才有一名一臉白胡子的看似的老家夥開口解釋起來。


    “到亞琛隻要再走到傍晚就到?大城應該不遠,我居然看不到?老頭子,你在說謊。”


    這老者不慌不忙:“森林遮掩了城市。你們究竟要幹什麽?你們到底是誰?看起來,你們是從北方來的。”


    “嗬嗬,你很大膽。”藍狐搖搖頭,掌握著生殺大權的他可以處決這些人,也能將之釋放。


    反正大軍要在這裏過夜,既然距離亞琛很近,正好今晚休息舒坦了明日發動攻城。


    還要繼續殺死這些俘虜?不過是一群奴隸,殺了他們不算血祭奧丁。


    藍弧直白道:“我們是誰不重要。我軍要攻擊亞琛,要搶掠財富。你們這群奴隸怎麽樣?在法蘭克人手裏做奴隸,或是被他們虐待到死,或是跟著我們。等打完仗你們跟著我們走,還你們自由。老頭子,敢不敢。”


    “我敢。”老者想都不想如是說,不過其他人已經被突然的殺戮嚇壞了。


    “很好,你可以活命。其他人呢?”藍狐再問一下。


    最終隻有十人緩緩站了起來,他們願意為這支奇怪的軍隊帶路,而那些猶豫不決或是被嚇壞的人,他們已然身首異處。


    入夜,羅斯軍就在被占領的亮鉛村過夜,聽聞明日即有攻城大戰,全軍士兵都非常興奮。


    繳獲了一批亮鉛錠和更多的鉛錠,幾乎所有的礦用手推車被占有數量之眾以查明的可用貨色足有二十輛,乃至是五輛馬車與多達十匹馬,這些設備進一步緩解了羅斯軍的行軍壓力。


    一個大膽的白胡子老奴既然如此大膽不畏羅斯軍,藍狐等人覺得這家夥也許是個人物,至於在此為奴鬼知道他經曆過什麽。


    老者成了座上賓,被賜予一大碗麥粥。不過,當一眾人圍著篝火說起諾斯語,老頭子像是羊角風犯了一樣瘋狂抽搐。


    “這老家夥要死了?晦氣!”阿斯卡德隻覺得藍狐大叔請一個奴隸來當客人簡直荒謬。


    老奴被澆了一臉水,慶幸之後語出驚人:“你們……你們是丹麥人?”


    話是諾斯語說的,老頭子言語結結巴巴。


    “這麽問。你?莫非你是丹麥人?”藍狐大吃一驚,急迫地聞訊起老頭子的過往。


    這下真相大白,因為這個老奴本質就是戰俘!老頭子自稱叫埃裏克,年輕之際就在杜裏斯特港的丹麥社區過日子。他被法蘭克軍隊俘虜並不虧,畢竟是在劫掠之際被抓到,而那已經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同時被俘的兄弟都被罰做奴隸,能活到自己這般年齡的老奴極為罕見。


    “你是丹麥人?”尹瓦爾就坐在這篝火旁,他和你同情這老頭子的遭遇,再考慮到自己高貴身份就懂了惻隱之心:“那麽你該立刻效忠我!”


    “孩子,你是……”


    “放肆。”尹瓦爾學著大人模樣,稚嫩的手直指:“我乃丹麥王國第一王子!效忠我!白胡子埃裏克,我可以封你做戰爭酋長。有丹麥兄弟在法蘭克受辱,我會幫你們複仇。”


    這話將這老奴嚇一跳,他不懂丹麥王國的新局麵,倒是知道石牆部族的老首領,綽號指環的西格德。


    聽此子自報家門,這個看起來有殘疾的男孩居然是西格德的親孫子?老頭子老淚縱橫,哭訴著“當你們進攻的時候我就懷疑你們上丹麥人”,現在所謂找到了真正的家人,苦難似乎到此結束。


    藍狐對這一出苦情戲無感,其他人也大抵如此。他甚至有所自責,隻怕不少奴工沒必要殺死,裏麵的丹麥人奴隸可以快速歸化為自己人。


    不過“白胡子”埃裏克解釋聲稱這個礦區就自己一個丹麥人,他本已經喪失反抗的動力,不敢自殺的他隻想渾渾噩噩死去。


    現在則不同了。人到暮年終於有了複仇的機會,簡直是諸神賞賜的特別命運。介於他多年前去過亞琛,如此對於羅斯聯軍,這個老家夥儼然成了意外之喜。


    於是,得到重大情報的羅斯軍開始連夜伐木,繳獲的馬車兩輛拚成一體,其上開始堆積大量木料,由此製造出一輛簡易的輪式攻城衝車。


    老頭子說得很明白,亞琛厚重的木門,它或是被撞開,或是緩慢火燒。羅斯軍以自己過去的攻城經驗,顯然是造攻城衝車猛撞更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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