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南方的丹麥發生任何事情,都與羅斯公國沒有什麽關係。


    藍狐無論經曆任何事情,也都不會幹擾到公國的大移民工程。


    留裏克的時間非常緊張,好在氣候與風向是有利的,他的空載大艦隊得以快速而平安地迴到他忠實的羅斯堡老家。


    很多精壯帶著妻兒已經永久性移民東方,留守故土的大量民眾也是躍躍欲試,他們甚至已經收拾細軟就等著上船走人。


    當第一批移民隨著冰層解凍而離開,其餘人等的躁動情緒就鬧得整個羅斯堡成了快要沸騰的湯鍋。


    王公的命令是絕對的,羅斯本部居民將有權帶著所有的妻子兒女以自願的原則乘船離開。羅斯本部人為之歡唿,至於後期入夥的人們在垂涎機遇之餘更多的就是嫉妒罷。也許情況會越來越好,等到老羅斯人移民完畢,接著就是新羅斯人的離去。


    當然,還有一些人從事著極為特殊的產業,他們是堅決不能走的。


    捕魚的人們最先看到留裏克的大艦隊借著溫潤南風持續北上,漁船作為引路者引導著艦隊入港。


    曆戰的阿芙羅拉號恍若滿身傷疤的老戰士,肉眼可見的細小破損顯得她飽經滄桑,如今也是迴到了誕生地。


    木翹班搭在棧橋上,留裏克精神矍鑠,麵對著聚集而來的人們揮手致意:“讚頌你們的王公吧!我迴來了!”


    圍觀的民眾皆是笑意,他們揮手致意歡迎自己的英雄。


    那些還待在羅斯堡老家的重要人物們站在最顯眼處,尤其是戴著一頂巨大絨帽的一臉白胡子的哈羅左森最是情緒激動。被任命為羅斯堡總督的他急匆匆走近自己的王公,就站在棧橋上,他想要說些什麽,一時間因過於激動竟然愣住。


    “你可有千言萬語?”留裏克帶著笑意問。就是看著哈羅左森這位老朋友的衰老有些揪心。


    “是……是!很多的事!”


    “無妨!我迴來就隻是安排三件事!移民!移民!還是移民!我會召集所有的英傑開會,我們當在羅斯杜馬好好聊聊。”


    明顯老態龍鍾的哈羅左森得令,這便讓開一條路。


    如果是老家的確有一位最是讓留裏克牽腸掛肚的,便是大祭司露米婭。


    這不,頭戴鹿角盔的露米婭,在她的貼身小祭司露米的隨從下也在立在現場。


    她的雙眸流下熱淚,看著她激動又傷心的臉,留裏克自詡過去的冬季的確虧待了她。


    “是該好好安慰你。唔,露米這孩子也開始有女人味兒了……”


    到底是時過境遷,留裏克還看到了自己訓練的那一票年輕的戰士也聞訊圍觀,他們仍然穿著統一款式、色彩的袍子,隻是每一個男孩在表麵上幾乎是脫胎換骨。他們都成長了很多,身體整體是偏瘦弱的,然身高普遍已經追上成年人。這若是假以時日,又是數百名最精銳的戰兵。


    人人都直到王公與大祭司的浪漫。


    當年,年輕的首領之子仗劍保護他的第一個女奴成了民眾的重大談資。這麽多年過去了,首領之子已經是公國王公,女奴也是公國的大祭司,這一切都是命運。


    他們就在碼頭相擁一起,民眾為他們尖叫。


    本有些無聊乏味的羅斯堡老家重新有了生機,留裏克王公迴來了,他會給所有人帶來未來的新盼頭。老羅斯人雖不知具體的移民日子,龐大的艦隊就在碼頭停泊,今年未有遠征他人的戰爭任務,唯一的任務就是移民。他們今日徹夜歡唿,做好了三天之後就移民的心理準備,很多老羅斯家庭已經盤算好了,等到明日天亮就在露天集市拋售自家的無用細軟,換成銀幣好在東方新世界使用。


    留裏克興致勃勃迴到自己的宅邸,露米婭和露米兩姐妹已然換上便裝隨行其後。固然有些部族女子奉總督哈羅左森之命來做侍女的,都被留裏克逐一拒絕。除卻戶外的舊營房住下了精銳傭兵外,偌大的三層宮殿就隻他和兩位妻妾合計三人。


    油燈由露米婭陸續點燃,已是時隔半年,再見自己的男人他竟更加威武雄壯,明明自己年紀更大反倒成了矮人。


    她輕輕放下引燃的油燈,明顯有事要做的她緩緩走進自己的男人,自己的王公。


    當著留裏克的麵,亦是不避諱自己的小祭司、侍女兼妹妹存在的鮭魚之主部族嫡女露米的存在,帶著一絲忐忑降下自己的北歐素雅的長袍……


    “留裏克,弟弟,愛我……”


    “你!好吧!好吧……是我虧欠你的!”


    可憐的露米就像是電燈泡,她眼睜睜看著留裏克王公以公主抱的姿態將大祭司露米婭抱入臥室。因為自己也是王公的女人,好奇、渴求乃至一絲嫉妒於一身,已經勉強到了傳統關鍵年齡的露米如何不希望成為女人的那一刻?因為,這不僅僅因為露米是女人,還在於她幾乎毀滅的部族需要有人來拯救。


    “既然卡洛塔用爭氣的肚皮拯救了她的奧斯塔拉,我也當效仿。”


    顯然這一晚是屬於王公與大祭司的,留裏克亦不會在關鍵的時刻做出任何會讓露米婭傷心之事。


    露米婭終是得到了滿足,躺在皮毯劇烈喘著粗氣:“留裏克,下一個會是……會是兒子?上一次我們沒有成功,這一次一定行。”


    “也許吧。能否成功,是否是兒子,一切都要看奧丁的旨意。”留裏克安靜地做好,如果這時候能點上一根香煙想必最是有情調。


    “一定是兒子。我感覺奧丁給了我啟示,我……會給你生育一個很好的戰爭酋長(大將軍)。”


    “那就太好了。既然如此,我的兒子必須有一個恰如其分的好名字。比如說,海爾基(kharlki)。”


    “真是一個直白的好名字。”


    父親給孩子取名可能有五花八門的創意,也能極度沒有創意。留裏克這一次選擇了後者,所謂海爾基的本意就是簡單粗暴的“純爺們兒”。說起來他記得自己堂兄的名字也是類似的拚寫詞匯,意思大抵也是“純爺們兒”。甚至還包括自己的名字“留裏克”,意思就成了“重生的純爺們兒”,要不是老爹夭折了兩個兒子,也不會給自己取個這樣的名字。


    露米婭是心滿意足,她心理仍是掛念女兒:“維利卡她……”


    “她很好,被爺爺奶奶照顧,過去一個冬季她已經學會了跑,口齒也變得清楚不少。”


    “真是太好了,好想見到她。”


    “你會很快見到。”


    “是啊!不過我們離開後,城裏的神廟也要搬遷。這真的合適麽?”


    “你在擔心?”留裏克聳聳肩:“毫無不妥之處。我決定了,我要在新羅斯堡建造一座更大的,最好用石材建造。我還要建造更好的神隻塑像,還要招募一批年輕祭司,一切都要正規化,要讓所有人看到神廟與廣場就感覺莊嚴肅穆。”


    “隻是聽你說我就心動了。”露米婭這才爬起來,又依偎在留裏克身邊:“但是這麽做會花費很多錢。”


    “哦?你居然擔心起了財政?”


    露米婭點點頭,又道:“民眾祈願奉納,你不在的半年裏,我的錢箱裏已經攢下一筆巨款。這些錢都是你的,用來建造新神廟很不錯。”


    “居然還有巨款?!”留裏克動了心,想不到自己突發奇想搞的“香火捐”的奉納箱子真成了斂財寶具?“有多少?”


    “有近二百磅銀幣。”


    “啊?!這麽多?這……怎麽可能。我的民眾如此富裕了?”


    露米婭噗呲笑了,她在自己男人麵前毫無掩飾地將原委統統道來。所謂如何會白得這麽多錢?全然就是那幾尊神像。


    在北歐世界,還沒有哪個部族會斥巨資製作大型鍍金神隻塑像,羅斯人不但鑄造了,還一口氣造了六座。除卻羅斯人信仰的女武神斯佩洛斯維利亞外,其餘五神都是大家公認的大神靈,諸神掌管不同的事務,此五神掌管之事務基本囊括了所有人生活的方方麵麵。


    外來的商人以及本地的手藝人願意拿出一些錢來奉納,露米婭也順勢而為地發明了一種說辭,所謂“錢幣叮當響,你的祈願神靈會迴複”。


    普通民眾最多拿出一枚銀幣於冬至日的光明節奉納,然後祈求諸神保佑明年的萬事興。


    商人、手藝人要求最高,因為他的日子也要麵臨諸多大奉獻。這裏便有商人不惜拿出半磅乃至一磅的巨款來奉納,很值是更離譜的數額,他們都是祈求掌管商業的弗雷神庇佑。可是這些人多半做著和皮革、麻布相關的衣物加工工作,生產的都是剛需貨並行銷海外,它們自古是羅斯堡的拳頭創收產品,而羅斯獵人近年來提供的五花八門皮革越來越多,相關行業從業者想不賺錢都是難得。


    商人、手藝人普遍不覺得這是因為自己是商業奇人,或是羅斯堡這個平台帶來的紅利。他們的信仰非常樸素,就是願意相信自己對神的祈禱有了作用。


    因此,羅斯堡老家那座小神廟一直“香火不斷”。


    露米婭如此描述,留裏克越聽越想笑,內心可是激動壞了。想不到露米婭還有一些商業頭腦?不僅僅吧!這個女人擔任了大祭司,至少在“撈錢”問題上手段不錯。虧得這是自己的女人,換做另一個大祭司可就有點危險的趨勢了。


    移民之後最費錢的事務就是興建新的定居點,然後解決可持續發展的問題。種地之事今年即835年是不能做的,新移民當在明年開春接收一批熟田並積極拓荒。


    過去的一百年,羅斯本部居民依靠著婚姻血緣形成一個整體,而今羅斯本部人的分散是不可避免的。羅斯的概念已經變得很大,過去依靠血緣為紐帶的社群關係會在東方斯拉夫人居多的新世界慢慢衝淡,那就必須確立一個新的事物作為所有人的共同念想,比如說建築一座大神廟,裏麵加入名為“庇隆”的新火焰神,從此羅斯就有了七神。


    建造大神廟必消耗大量財富,奇觀誤國的道理是一個真理,留裏克的確想在新羅斯堡再來一場大規模城建,其中的花費絕對不小。露米婭靠著積攢奉納所得財富,這比資金麵對龐大的城建需求還是太少了。


    或許攻擊一個強敵,以羅斯強大的軍隊擊敗他們攫取巨額財富,新羅斯堡會在短時間成為北方的明珠。


    “和丹麥人平安做生意,我可以靠著傾銷優勢榨幹他們的財富。如果戰爭還是不可避免,藍狐啊,如果你能給我製造個戰爭借口最好不過。”


    那麽留裏克如何直到三個月後的事呢?現在不過是五月的尾巴。


    留裏克的確需要大量的資本建設自己的羅斯,在自身造血能力還不太行的時刻,掠奪別過財富就是最優解。戰爭當然是一個下策,倘若是貿易手段攫取利益則是上策。故而他就是有與丹麥修到的意願,不過不修好也行,隻要海澤比一直是自由的貿易港,羅斯人就能源源不斷啃食丹麥骨肉養肥自己。


    這一宿露米婭徹夜不眠,她擠壓了大半年的情緒在這一晚全部宣泄掉,這就鬧到留裏克也瞪著倆眼直到天亮,當侍女奉哈羅左森的命令去向王公匯報,卻見王公與大祭司仍是糾纏在一起唿唿熟睡。


    小露米是醒了,無可奈何地站起身出門。她穿著素袍,黑發紮成偌大的馬尾,筆直站著向等候在外的哈羅左森描述:“總督大人,王公與大祭司仍在纏綿,他們非常疲憊,不希望任何人的打攪。您和大家有任何的事也許要等到明天。”


    她其實有些特立獨行和傲嬌,仗著自己是留裏克的女人敢於和哈羅左森這個老家夥嚷嚷話。她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要做好本職工作,亦不可行僭越之事,遂說完話就迴到需要人看管的小神廟。


    小神廟很快就要拆除,她迴來時看著神像竟有一絲遺憾,再看是不是帶著銀幣來奉納的人,也必須帶著公務式的笑容接待他們,在聽到銀幣落盒叮當響,必要奉上吉祥的話語。


    今日的哈羅左森是撲了個空,他和他的老朋友們本以為王公會貫徹落實極高的工作效率,會在迴家的第二次就召開精英大會。顯然留裏克的確是個真男人,他可以克服舟車勞頓,在摯愛的女人的溫柔鄉裏一下就蔫兒了。


    這一情況大家都能理解,聽得小露米的描述大家也都哈哈大笑。


    今早這裏聚集了一眾英才,亦是一群老家夥。有總督哈羅左森、造船奇才霍特拉和他的親密朋友、老鐵匠克拉瓦森和他的另外四個老夥計、梅拉倫移民之新羅斯人的管理者赫立格爾、養鹿人的代表、艾隆堡駐羅斯堡衛星城鐵爐子鎮的代表、製衣作坊老板佛德根,乃至最為重量級的大商人古爾德。


    留裏克成長為一代英豪,如今誰再說他臉上有稚氣那就是眼花了。留裏克長大了,老家夥們的臉上的老年斑愈發嚴重,昔日的戰士而今拿起武器開始力不從心,老鐵匠引以為豪的揮舞大錘都做不了太多次,古爾德近來的狀況也不好,他偶爾會頭疼偶爾覺得身體虛弱。


    人終有一死,大家都在為“奧丁之子”留裏克辦事,想必死後的靈魂都將魂歸美妙的阿斯加德。


    大家的焦急聚集也體現了整個羅斯堡民眾的意誌,大家都希望留裏克立刻召開大會,既然他鴿了大事,大家也就不好強求。哈羅左森最後安排了一下:“王公與大祭司在一起,就像是奧丁與芙蕾雅。讓他們好好休息,我們還是迴去各自準備一下,把要對王公交待、探討的事準備一下,屆時我們可要逐一討論解決。”


    的確,哈羅左森這個老頭子在處理政務上有些本事。他是舊時代的首領競爭的失敗者,如今羅斯國富民強蒸蒸日上,他斷言換做是自己斷然做不來,倒是堅守羅斯堡老家這種事早就是輕車熟路。恰是在他的治理下,老家的一切經濟活動有條不紊,一如過去半個世紀那般的極致穩定。


    哈羅左森的確是以為守成的地方大員,不過他也老了,甚至比奧托顯得更加蒼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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