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裏克的分艦隊自離開沃爾霍夫河入湖口後,便在龐大的拉多加湖中尋找正確的西岸。


    墨丘利號引領著諸多長船直奔西方,在航行一天後,在一個新的上午,當湖上的霧氣為陽光驅散,墨綠且狹長的湖岸線近在眼前。


    艦隊登陸了,踏上這一尚未勘探過的土地。


    難道這附近就能窺探到神秘的卡累利阿人?


    持十字弓的戰士奉命到附近的林子裏探查一番。


    皮靴踏在鬆軟的鬆毯上沙沙作響,目光敏銳的他們察覺到了一些靈動的鬆樹在樹梢間跳躍騰挪。


    突然,有箭矢嗖嗖飛過!


    那是隨行的科文射手,弓矢射殺鬆樹已經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射出這支箭的也不是別人,正是泰拉維斯!


    “小子,幹得好啊!”


    羅斯戰士紛紛讚譽,這小子也帶著笑意走上前,將插著鬆樹的箭收起來。他沒工夫立即處理這隻小手,便一小繩捆之尾巴,掛在束腰的皮帶上。


    他已經快十四歲了,年齡比留裏克大一些,就是這身高嘛,基於他的血統,顯然無力長得像是羅斯壯漢那般酷似金色的熊。


    他有著一張略顯扁平的臉,頭發與開始萌動的胡須都是棕褐色。


    據說卡累利阿人的語言與科文人語言差不多,正是這個原因,年輕的他帶領著族人們,被臨時編入第一旗隊參與這場武裝偵查。


    臨近中午,此最暖和的時候林間探險的小隊迴來了。


    “你打探到可疑蹤跡了嗎?”阿裏克略帶急切的口吻詢問。


    “沒有,倒是有不少鬆鼠。這個給你。”說罷,泰拉維斯解開戰利品隨手拋了過去。


    歐洲紅鬆鼠個頭都很大,北歐的紅鬆鼠尾巴更顯離譜,如此大尾有助於林間攀爬跳躍,而這也是獵人的最愛。


    這隻鬆樹含闊尾巴近乎半個stika,它個頭著實不小,阿裏克幾乎是雙手捧著這隻龐大的繳獲,也引得營地休息的眾人皆來圍觀。


    兄弟們聚集而來,阿裏克踩踏著一根粗壯的朽木,一手握著鬆鼠頭,一手薅住尾巴,當眾炫耀。


    “你們都看到了!咱們的獵人由此重大繳獲!這個地方沒有其他人,我們可以在此先發一筆財!”


    眾人多少猜到了阿裏克的意思,紛紛舉手歡唿。


    阿裏克就是這樣的人,他有著高貴的身份,亦有著苦難的經曆,複雜矛盾的身世於一身使得他非常在乎兄弟們的感受。他並非貪婪之人,也不會故意施舍。他已經奮鬥出了很大的財富,卻也對攫取新的大財獨攬之缺乏野心。


    巨大的紅鬆鼠讓他動了心,第一旗隊的戰士們亦是動了心!


    難道鬆鼠很容易捕獲嗎?難道這裏的鬆林到處都是這些跳動的小獸?


    即便他們並沒有明確的意識,巨量戰利品熱錢湧入羅斯人的社會,曾經稀有的銀幣而今也不算什麽。物價雖是沸騰,然大家手裏的錢財也很多嘛!乃至公爵為大家提供了很多勞動機會,甚至是殘疾的人都有機會積攢一些銀幣購買到苟活的麥子。


    曾廉價的鬆鼠皮價格有所上漲,那些小體型的鬆鼠皮並不值錢,恰是阿裏克手裏展示的大體型貨色價值沒的說!僅此一頭即可製作一定溫暖舒適又不失華麗的鼠皮帽子,未加工的鼠皮價格這麽著也得兩個銀幣。


    時間還早,再說兄弟們有必要探索一番這一位置的區域,萬一真的找到了卡累利阿人的營寨,兄弟們發動一場突襲豈不是大發橫財?!


    再說,僅是掠奪鬆鼠、雪貂(夏季是棕毛)、狐狸,大家就不虛此行。


    他給兄弟們放假三天,實為幹起了獵人的老本行。


    莫看第一旗隊都是公國的青年人,他們各個都是優秀的獵人與漁民。


    他們不似同行的科文人那樣有能力拉弓射箭直接擊落樹梢的斑鳩,射藝本不行,手頭的十字弓彌補技術劣勢,很容易完成瞄準射殺。


    木臂十字弓,它對於著甲的敵人殺傷力就顯得不足,可它充分展示了何為瘋狂的獵小獸的武器。


    有機警的狐狸三三兩兩在落葉間晃動,突然飛的弩箭悄無聲息完成獵殺。


    他們甚至圍獵了一支微型的馴鹿群,竟浩浩蕩蕩地扛著八頭鹿迴到湖畔營地。


    有的獵人一去就是兩天,雖然是在未知的森林狩獵探險,充分的打獵經驗使得他們並未迷路。


    以登陸點的營地為中心,第一旗隊的戰士們探索了約莫半徑二十公裏的湖畔森林。此行他們收獲頗豐,當所有人歸來點名後確定沒有人走丟,大家互相展示自己的獵物,啃食著烤得半熟的肉,很快得出一個再明顯不過的結論——這裏是無人區。


    他們本是渾身是鐵的老戰士,眾多裝備是為了殺敵,不曾想現在又做起了荒野獵人,以至於護身的鎖子甲成了徹頭徹尾的累贅。


    這裏有狐狸、鬆鼠、狼獾、貂、馴鹿,其中鬆鼠的捕獲量最多。無論是直接射殺還是做兜網陷阱,每個戰士至少有一張鬆鼠皮的獵獲,個別的打獵好手譬如科文人中的獵獸高手,腰裏刮著的鬆鼠皮可有十張。


    年輕的泰拉維斯正是這般人才,他以繩子捆住鬆鼠尾巴與四肢,將至徹底展開,以鋼製匕首仔細剝皮,肉是自然烤食吃掉,剩下的皮革中的皮下脂肪被他特別謹慎的刮幹淨,經由這樣的簡單加工,此未經鞣製的皮革陰幹一番已經長時間不腐。


    他想好了,完成這次任務後,自己即刻在新羅斯堡把皮革賣掉換錢。


    他們重新上船,每個人都有了意外的收獲。他們絲毫沒有滿足,反而將未知的敵人看做亂跑的野生動物,亟待被自己獵獲。


    不久,沿著大湖西岸前進的分艦隊路過一條河流入湖口。


    這是什麽河?無人知曉。


    泰拉維斯射藝高超的本事阿裏克很佩服,他身在旗艦墨丘利號,拍著這小子的肩膀隨口詢問:“你可知曉這是什麽河?”


    “我?我無從知曉。”


    “奇怪,你們科文人從未涉足到這一帶?”


    阿裏克這話問得實在弱智,泰拉維斯不好意思罵他,隻好說:“如果這裏有人活動,那也是卡累利阿人。”


    “是嗎?我看這裏分明是無人區。整整三天,我的手下勘察了大片區域,會動的東西都是小獸,沒有活人甚至沒有熊。這片湖畔森林是個好地方啊。”


    “要不我們進入河道,去上遊勘察一番?”泰拉維斯好心詢問。


    “算了吧。我弟弟說卡累利阿人應該在大湖北方活動。真是奇怪,若不是這是冰涼清澈的淡水,我還以為自己在一片新的海洋上遊弋,大湖的北岸到底在哪裏?”


    “說不定,這就是一座淡水的海……”


    阿裏克搖搖頭,沒有再接話茬。


    他們經過是實為布爾納亞河,這條河可是不一般,隻要逆流合上走著正確的水道,即可抵達芬蘭蘇歐米盟友的核心區。可在如迷宮般複雜的上遊湖區,找到一條極為曲折的水道談何容易呢?倘若沒有地圖,進入上遊的船隻不得不到處試錯。即便找尋到正確的水道,那也必然是一次非常曲折、耗時的航行。


    芬蘭中部地區的冰蝕湖區滋養了數以千計的河流,它們化作一些大河或是注入芬蘭灣、波的尼亞灣,或是注入似海的拉多加湖。


    充沛的水資源滋養了茂密的鬆林、杉林,繼而鬆鼠、貂自由亂跳,亦是養育了大型的野獸,以及人。


    可森林並非飼養馴鹿的地方,卡累利阿的本意就是“放牧者”,他們的確不會愚蠢地在森林區放牧。


    大湖的北方就有著大量的草地,那裏是天然放牧好地方。


    然大湖的周遭生活著的可不僅僅是卡累利阿人,其他一些說著類似語言的小型族群,也在過著自己封閉、恬淡的日子。


    即便那些小部族的首領必須承認卡累利阿部族聯盟的權威,仆從他們,為卡累利阿首領提供貢品。


    一座無名的近岸小島出現眼前,阿裏克憑感覺就知這又是一座無人島。


    無人島往往有著自己的資源,比如一些鳥兒將此作為棲息地,獵人等到能撿到一批鳥蛋,放在烤得炙熱的石板上即可製作美味的煎蛋,實為野炊佳品。


    他們順利通過島與陸的水道,到現在為止,整個航行都被枯燥所籠罩。


    劃船的人們甚至不必掏力氣,許多人幹脆收了槳。墨丘利號與後方的長船清一色養著三角帆,下夏日溫潤的南風吹拂下,緩慢向北方漂去。


    敵人?敵人真的住在岸邊?


    人們甚至開始懷疑,揣測公爵大人過於高看了那些未知的敵人,居然會把蘇歐米人、塔瓦斯提亞人描述的強敵真的看做強敵。


    自從離開了諾夫哥羅德人,到現在都已過去十天,除了兄弟們一張張熟悉的臉,真的連其他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們開始怠惰,往往也是這種情況下,異常之物突然出現在遠方。


    打盹的阿裏克被水手喚醒,他急匆匆跑到高處的船艉甲板,的確看到了遠處的湖麵上飄蕩的小船。


    “那是什麽?是獨木舟嗎?”他問。


    水手信息道:“這麽多天,我們終於見到其他人了。”


    “不。那是獵物,我們……”阿裏克本想說擊殺他們,可轉念一想,自己漂到現在一直在未知水域遊蕩,前路完全不知,那些小船的擁有著又是何人,恐怕就是卡累利阿人。


    “走吧,我們全速前進,趁小船逃跑之前,我們追上去!”


    阿裏克旋即下達命令,擁有人力螺旋槳的墨丘利號開始進入最高航速。


    那些長船更是領命,他們收了帆,一支支大槳伸入水中,猶如一隻巨大的水黽在水麵快速突進。


    老大要求抓活的,兄弟們就不幹下手不分輕重。


    且看那獨木舟,船上的釣魚人自然是察覺到了異常,本能驅使著漁民趕緊劃槳逃命。


    且看進入戰鬥狀態的分艦隊,艦隊正以能達到的最快航速突進,很快,他們看到了便是一艘孤獨的獨木舟,眼前居然有三艘且都在逃命。


    雙方有著完全不對等的實力,就如同花豹追逐一隻兔子,結果自然是羅斯分艦隊的勝利。


    耀武揚威的羅斯戰士逼停了獨木舟,戰士們嗷嗷叫,甚至淹沒掉隨行科文人的質詢喊叫。


    科文人看到了漁船上驚恐的漁夫。這裏有男人、女人甚至孩子,他們被嚇得瑟瑟發抖,可他們的麵相打扮讓科文人熟悉,甚至親切。


    有一艘獨木舟被扭力彈弓的彈丸大船的船殼,它快速沉默,落水者抓住拋下的纜繩被拉扯到墨丘利號上。


    另兩船見得情況,漁民徹底束手就擒,就坐在穿上被登船的羅斯人輕易俘獲,捆起來扭送到旗艦墨丘利號上。


    他們都是受驚的兔子,男人看似冷靜,實則嚇得僵直似木頭,唯有睜著的大眼睛在顫動。女人被嚇得瑟瑟發抖,蜷縮一團抱著嗷嗷大哭的孩子。


    對於這些人休想讓阿裏克有什麽惻隱之心,如果展開殺戮,他毫不介意拎著斧頭砍過去,畢竟這種事他做得多了也就心狠手辣。


    阿裏克終究在這一問題上表現得非常理性,即便是動手斬殺,也得在弄到有用情報後再動手。


    他頂頂泰拉維斯:“小子,你若是懂得這些俘虜的語言就太好了。但願卡累利阿語你聽得明白。”


    “我試試吧。”


    泰拉維斯的這張臉就讓俘虜感到一絲安全,他坐下來隨口便問,令他欣慰的事,雖說對方的語言有些奇怪,似乎僅是一些詞匯做了些修飾。


    是卡累利阿人嗎?俘虜矢口否認。


    女人和孩子依舊蜷縮一團,顯然休想讓這些人配合。唯有被俘的男人聲稱自己根本不是卡累利阿人。


    他們是何人?一個名為“維普斯萊涅”的詞匯。


    維普斯萊涅人?他們與卡累利阿人是和關係?


    俘虜言語也很清楚,他們維普斯萊涅人,或者說維普斯人是作為卡累利阿人的仆從而存在。


    由此泰拉維斯準確地判斷,羅斯分艦隊終於正式地進入卡累利阿勢力的控製區。公爵大人之前的預估也非常正確,看似強盛的卡累利阿人的船隻一樣是芬蘭地區常見的獨木舟,這種比木筏高級一些的船隻,遇上羅斯大船無異於蚍蜉撼樹。


    也許是一個少年孩子值得信任,俘虜說明了一些非常關鍵的、是整個分艦隊最需要明察的信息。


    俘虜將之說得明明白白,再當泰拉維斯轉述一番,阿裏克一陣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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