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季姆組織起二百多人,他既然奪了老爹的權,做事風格的確與起夫博魯德涅有所不同。


    這個年輕人突然得到了一大批人的擁護,說明了他的確做對了一些事。


    家族把持有一些財物,就算博魯德涅公開質疑,瓦季姆還是故意糾結一群人聚集在自家倉庫門口。


    他召集民眾道:“我們必將與羅斯人打一仗!我們水上無法擊敗他們,在岸上的戰鬥我們人多!我把你們武裝起來,我帶領你們永久擊敗他們。先是你們各自進入領取武器!”


    厚實的門被打開,而這間倉庫裏塞著一大批農具。


    割草的鐮刀,伐木的斧頭,乃至一批純粹的武器。


    博魯德涅抱著腦袋,他想唾罵兒子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可惜自己喪失了權力。


    不過他倒是樂見於自己兒子如此勇猛,倘若瓦季姆這能徹底擊敗驅逐羅斯人,自己這輩子的惡氣也就出了。


    很多農夫的木棍哨棒上安裝起銳利金屬,一大群矛兵誕生了。


    聚集的人群沸沸揚揚,他們看起來對勝利充滿信心。


    當是時,博魯德涅走近人群,他依舊保持著高傲,昂首肅穆大聲道:“農夫們!這是我家族給你們的賞賜。你們得到了好武器就必須跟著我兒子戰鬥!記住,膽敢有怯懦者就是叛徒。叛徒的妻女都將被……將被驅逐!”


    博魯德涅已經想通了,他給兒子造勢。


    不料,瓦季姆對父親的突然幹涉非常不滿,即便此舉是為了他好。


    瓦季姆公然發表更激進的命令:“所有鬆針莊園的民眾,無論貴賤,男人女人都要拿起武器。如果有誰怯懦或是做了叛徒,他們的子女都將被殺死!他們的財物田地全都充公!其本人將被捆起來燒死!”


    瓦季姆怒目圓睜,武裝民眾心想這小子敢襲擊羅斯人,他還有什麽事他不敢幹?這番警告絕對是認真的!所有人別無選擇,必須參戰!


    他果然說到做到,便帶著手下所謂精銳的由同齡的老朋友,和父親麾下老私兵構成的二百人精銳,率先在鬆針莊園征兵。


    十二歲到六十歲的男人盡在征兵範疇裏,年輕的女人也必須拿起武器。


    但總有人覺得這場對羅斯的所謂反擊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一開始不過是有人抱怨,瓦季姆的爪牙聽到了這等怨言,旋即就抓了五人出來意圖殺雞儆猴。


    鬆針莊園和臨近莊園的民眾齊聚到一片稀樹林子,站在這滿是青草的場地。


    那五人被捆在樹樁上,嘴上還被綁著繩索令其無法說話。


    眾多的民眾估計到將要發生什麽,他們竊竊私語,對被捆者的遭遇無能為力,隻能感慨有些話真的不能說。


    博魯德涅乃至他的親家如今都無力阻止瓦季姆。


    “這小子瘋了嗎?不帶人攻擊羅斯人,先在農莊裏殺人?我女兒嫁得對嗎?”親家公如今也隻敢小聲嘀咕。


    博魯德涅很是揪心,他反對瓦季姆這般濫殺,即便是立威,這種暴力的手法和瓦良格人有何區別?


    瓦季姆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更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迴頭路。


    他穿戴繳獲的羅斯人戰袍,頭頂貼皮盔手持鋼劍,眾人眼裏這小子如同一個真正的瓦良格人。


    “伊爾門湖神的兒女們,當我要代領你們反抗羅斯人的暴政,居然真有叛徒跳了出來!我早就說過拒絕打仗者就是叛徒。今天,這五個叛徒必須死!”


    輿論一片嘩然,可民眾畏懼瓦季姆的私兵不敢輕舉妄動。


    被捆著的人使勁掙紮,他們無論是咒罵還是試圖辯解,嘴上捆著繩索的五人都已無能為力。


    瓦季姆要做的可不僅僅是處決五人這麽簡單。


    “把那些人帶上了!讓祭司們都來!”


    須臾,武裝者押著十多人,有女人還有孩子,他們痛哭流涕被驅趕,接著全部坐在地上。


    甚至有人直接暈闕。


    十名男祭司分別拉了一些薪柴,還有武裝著推著裝滿木塊的手推車而來。


    很快,一個柴堆就被堆砌而成。


    大家不知道瓦季姆還要做什麽,也許隻是一個祭祀?


    等等!這個家夥是要人祭?


    悟到這一點的民眾都因為恐懼在退卻,博魯德涅卻在震驚中走上前,試圖說服兒子不要再極端下去。


    博魯德涅以父親的身份扶住瓦季姆的雙肩瘋狂搖晃:“你這是瘋了嗎?你的腦袋有毛病!在我統治的莊園,我不會蠢到殺死自己人!”


    “他們是叛徒!”瓦季姆呲著牙,如同一隻熊,“叛徒必須死,懦夫也得死。”旋即他推開了父親。


    博魯德涅就指著婦孺,“你該不會還是要殺死他們?”


    “我說過的!叛徒和懦夫的家眷也得死。大戰在即,我不允許軍隊裏有懦夫!”


    聽得,博魯德涅暴怒。


    博魯德涅繃著臉,伸出右手就是給瓦季姆一個大耳光,這一掌直接打翻了那繳獲的頭盔。


    瓦季姆被打倒,他爬起身突然拔劍,對著父親博魯德涅狠狠刺去,就像前幾天刺殺奧托那般,隻是自己的親父可沒有保護妥當的鐵甲衣。


    博魯德涅根本不敢相信,隻見自己身上的致命傷口後就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噴出,須臾他翻起白眼驟然倒地……


    剛剛還嗡嗡不斷的人群霎時安靜,所有人看傻了眼,甚至包括聽命於瓦季姆的戰士們。


    誰能想到這崽子居然弑父?


    瓦季姆看到父親已經不動的身軀,他才從暴怒中稍稍清醒,可是一切都太遲了。


    他拔出滴血的劍,猛然甩掉血祭。


    木已成舟的他將錯就錯,立刻當眾宣布:“他在阻止我,他不配做我的父親!我!瓦季姆·博魯德諾維奇,就是你們的王公!我的命令就是絕對的,所有試圖為叛徒和懦夫辯解的人都必須殺死!這樣,我們才真的有勇氣戰勝瓦良格人!”


    瓦季姆看得發愣的人群,隨即轉過頭,對目瞪口呆的部下命令:“執行!殺死這些女人!”


    他們不敢不從,完全被年輕的瓦季姆的氣勢震懾到。


    殊不知,如果這些私兵站出來刺殺瓦季姆,恐懼也就消散了。


    他們不會違背自己的利益來反對瓦季姆,拎著斧子開始當眾行兇。


    圍觀的民眾紛紛背過臉去,心裏暗罵瓦季姆是個屠夫,仿佛穿了羅斯人的衣服就是屠夫。不少人幹脆昏死在現場,還有人直接逃走。


    被捆的五人眼睜睜看著自己家人被殺,他們劇烈晃動著身體,甚至讓麻繩劃傷自己的身體。


    滴血的屍體被扔到薪柴上,祭司們在瑟瑟發抖中點火,而濃煙遮掩了他們顫顫巍巍的身軀,火焰劈啪聲也遮掩了他們念祈禱詞的結巴。


    瓦季姆自知完全沒有退路,作為暴君那就做到底。他又下令,須臾那五人皆被手下以矛戕害。


    叛徒及其家屬皆被處決,血光與烈火成就了瓦季姆的暴君本色!


    迫於這個狂人的威懾,整個鬆針莊園及臨近農莊都被動員,已經沒有人敢有任何的拒絕言語。


    瓦季姆這下子直接有了理論上三千人的大軍,而他的征兵仍在進行。


    鬆針莊園的軍隊沿著湖畔挨個宣令,其實瓦季姆在刺殺奧托之後就讓信使去拜訪各個莊園。


    無論那些莊園是否想通了,瓦季姆這番帶著大軍直接進抵。


    他屹立在麵前的村莊,勒令民眾集體出現。


    瓦季姆拎著劍直指本地的莊園主:“給你兩個選擇,要麽組織所有男人加入我的軍隊抗擊羅斯,要麽就被我殺死!”


    可是,瓦季姆這個弑父狂徒自稱王公真的是要打羅斯人嗎?再說了,大家隻是安心給羅斯人繳納了貢品即可歲月靜好,何必要和他們戰鬥?


    向羅斯開戰分明就是鬆針莊園的冒險,就是這個狂徒拉著大家去跳火堆。


    可惜,自己的實力真的弱。


    這位莊園主迫於壓力,隻能宣布會組織二百人組成軍隊,聲稱此乃弱小的莊員唯一能拿出的兵力。


    很快,一群新的武裝者站了出來,此乃一支支持瓦季姆的“大軍”,原則上受其調遣對戰羅斯。


    表麵上的確如此。


    瓦季姆也沒多想,他檢閱一番新武裝者,又帶著軍隊浩浩蕩蕩直奔第二個農莊、第三個農莊……


    環伊爾門湖有多達二十個農莊,湖畔居民實際已經達到五萬人!


    倘若再算上周邊林地藏匿的農莊,整個廣域諾夫哥羅德地區的人口多達二十萬人。


    他們人口巨大可惜一盤散沙,碎裂得如同龜裂板結的土地。


    瓦季姆沒時間召集遠處的人,他就在湖畔征兵。


    壞消息總是第一時間傳來,譬如沃爾霍夫河口有羅斯人的大船把守,羅斯已經采取戰爭戒備!


    其次瓦季姆弑父以及殺人祭祀的惡性傳得滿湖風雨,就算他有殺死叛徒立威、整合軍隊合力反擊羅斯的目的,做事手法實在心狠手辣!


    博魯德涅就是個貪婪刻薄的人,對其他莊園就是蠻罷態度,想不到他兒子更進一步直接是一個暴君。


    各個莊園表麵上說會支持,這背地裏的作為瓦季姆如何知曉。


    但是,有一批特別的商人居然跳了出來!


    他們有著金色的頭發,衣著打扮多是花色布衣。他們手持鐵劍戰斧,人人都有巨大圓盾,且頭頂的帶著大號護鼻的貼皮盔直接顯明了其身份。


    他們,也是瓦良格人。


    不過他們是有別於羅斯人的另一批瓦良格人。


    瓦季姆已經帶隊衝到了巨大伊爾門湖的最南端,這裏有條河,逆流而上到源頭再走一天的旅途就抵達了第聶伯河,距離斯模棱斯克已經不遠。


    新的瓦良格商人並非從諾夫哥羅德來。


    這群商人坐著兩艘長船,走一條通向西方的水道而來。


    為首的勇士看到瓦季姆和其手下居然穿戴著類似自己的著裝,頓時有了一番親切感。


    一個名叫哈羅德·安德羅德鬆的男人,卸下商人的打扮,換上戰鬥著裝。他們暫住這個農莊販賣自己的東西,他們獲悉了可能與羅斯人開戰的消息,當時就有了興趣。


    他們推開農莊的民眾,高傲地站在瓦季姆麵前。


    哈羅德·安德羅德鬆伸著斧頭直接以諾斯語嚷嚷:“看你的樣子,也是我們的兄弟?”


    瓦季姆旋即迴以斯拉夫語。


    哈羅德一夥兒武裝商人都懂得斯拉夫語,既然如此索性以此語言問答。


    “你帶著軍隊而來,是這片湖區的貴族嗎?”哈羅德問。


    “正是!我是諾夫哥羅德王公,我是唯一的統治者,你們是瓦良格商人嗎?”


    “是。”說罷,哈羅德不得不仔細審視一番這個年輕人,他看了一下這年輕人的眼睛,可以確定此子手上沾過血跡,並非泛泛之輩。


    瓦季姆一樣在審視對方,他聽說很久以前羅斯人也是以此姿態進入湖區,可是他們後來亮出獠牙,大家不得不年年繳納貢品。


    瓦良格人都是危險的,如果可以加以利用,情況就變了吧。


    瓦季姆靈機一動:“我許可你們在我的領地做生意,請告訴我,你們從哪裏來。”


    “從哪裏來?普斯科夫!我們從西邊的普斯科夫來。”


    居然是普斯科夫,真是少見。


    瓦季姆知道普斯科夫,那是西方的一片類似伊爾門湖居民的湖區定居者。一批操持同樣語言的斯拉夫人住在楚德湖畔,那裏也早有瓦良格人光顧。隻是和諾夫哥羅德不用,普斯科夫人還沒有讓瓦良格人得逞,沒有被年年搜刮。


    瓦季姆給出一個說法:“一群羅斯人和我們的叛徒組成了軍隊,他們要襲擊我們霸占這個湖區,他們會到處殺人。羅斯人一旦得逞,你們就不要想著做生意。”


    “荒謬!我們必須做生意,誰敢阻止我們就殺了他們!”哈羅德故意說這些話,並把心裏的驚訝深深掩藏。


    瓦季姆本覺得這群人是慎於戰鬥的,其實實際是他多慮。


    “好吧,你們加入我的軍隊,我們一起戰鬥。”


    哈羅德點點頭,但做傭兵是要好處的。他問:“給你打仗,諾夫哥羅德年輕的王公,你能給我們兄弟哪些好處?”


    “你要什麽?我尊重你們,你們都是厲害的戰士。”


    “我們要大量的蜂蜜、花布、皮革。還有,奴隸。”


    “這些都不是問題。”瓦季姆答得非常果斷,“最北邊的鬆針莊園是可恥的叛徒,但他們有很多漂亮的女人。我打算消滅他們,至於俘虜,都是你們的。你們可以大發橫財!”


    哈羅德當場動了心,再看看自己麾下三十多個兄弟,大家互相看看接著大笑。


    “你們……有意見嗎?”瓦季姆愣神問。”


    “我們幹了!和誰開戰?羅斯人?我聽說了些消息,據說羅斯人是個難纏的敵人。你們敢和他們戰鬥。小子,你很勇敢。”


    “我毫無畏懼!”瓦季姆昂著胸膛,根本不知道這個來自普斯科夫的瓦良格人哈羅德是話裏有話。


    作為自由自在的瓦良格商人,或者說是主營東方貿易的一撮維京人,哈羅德一夥兒不知道羅斯人根本不可能。


    作為頭目他敢於冒險,但羅斯人殺了丹麥的王,讓一大片海域被他們霸占,讓他和老夥計們的冒險都變得提心吊膽。


    哈羅德可是再三詢問一番,確立這個年輕王公瓦季姆要與羅斯戰鬥。


    兄弟們大戰羅斯才是蠢,哪個瓦良格人不知道最近幾年崛起的羅斯公國?傲慢的丹麥人現在都不得不隱忍。


    哈羅德一夥兒的西方貿易終點就是丹麥海澤比(石勒蘇益格附近),當地的那群崇拜天狼星的家夥就喜歡東方商品。


    他們在普斯科夫、諾夫哥羅德和斯模棱斯克都有活動,並沿著第聶伯河押運著擄掠的斯拉夫女人,去東羅馬控製的塞瓦斯托波爾集市賣掉。他們要提防沿岸斯拉夫人的偷襲,進入草原區也要提防騎馬的可薩人的襲擊,到了羅馬控製區後也必須保持低調。


    哈羅德實在知道羅馬的那群黑發貴族喜歡“金色貓咪”,擄走斯拉夫女人容易被本地莊園居民暴打殺戮,辦事從來都是悄悄幹得。


    而今,正當地攻擊一個農莊擄走女人再運到南方的羅馬,居然還有這種大好事?


    瓦季姆不懂,哈羅德這群瓦良格人打仗是假,趁火打劫是真。


    可他顧不得那麽多,他需要一支強力的軍隊加入,哪怕其兵力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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