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法斯特,哥特蘭軍的統帥,他帶著殘餘的百名戰士撒腿就跑。


    那些跑得最快的人剛剛抵達林中的營地,頃刻間又遭到來自可怖弩箭的精確射擊。


    矗立著的阿裏克好似一棵鬆樹,他右手緊握的劍,劍鋒直指敵人。


    沒有任何的口號,他隻是做出這一動作,以逸待勞的羅斯戰士端著十字弓便是射擊。輕型的木頭十字弓固然是蓄力差,對於輕裝目標效果也是不錯。


    又有十多名哥特蘭戰士中箭倒地,其餘人等在驚愕的目光中,看清了那些已經排好了盾牆的羅斯軍。


    瞧瞧這些敵人,他們衣著完統一,樹林裏是一堵藍白色調的牆,他們堅不可摧。


    “收十字弓!劍士!進攻!”


    阿裏克下令了,他的戰士們喊著相同節奏的號子,真如一堵牆般向敗逃的哥特蘭軍推進。


    西格法斯特已經不知所措,他驚得劍都掉在了地上。


    他踉踉蹌蹌地趴下去撿劍,誰知這一趴下就甭想站起來。


    這支哥特蘭軍的戰敗已經是必然的,前有一堵無法撼動的牆,後方又是大股羅斯追兵,哥特蘭人連突圍逃跑的機會也徹底喪失。


    難道要在野草地上亂竄嗎?那又會成了羅斯射手的移動箭靶。


    格倫德的膝蓋直接壓在西格法斯特的後背,他吼得丹麥的諾斯語方言:“兄弟們!不給他們賣命了!我們反了!”


    老大如此說話,活著的丹麥傭兵握緊的劍,猛然戳刺起前麵的哥特蘭人。


    西格法斯特看著自己的手下居然遭到了不可思議的背刺,施行者竟是自己的親信傭兵?!


    他呲著牙想要爬起來,奈何根本就起不來。他破口大罵:“格倫德,你是一個叛徒。你在背叛大王,你背叛我。你是……羅斯人的狗!”


    “那也比窩囊死掉要好。”格倫德有些心虛,事已至此他隻能一路走到底。


    “你!你就不在乎榮譽嗎?傭兵怎能背叛金主。”


    “不,我沒有背叛。我沒有背叛丹麥的族人們,那就不是背叛。現在,我和兄弟們要找羅斯人繼續賺錢。”


    丹麥傭兵一動不動,他們完做出了防禦姿態。至於那些哥特蘭戰士,他們徒勞的抵抗在羅斯大軍的打擊下,迅速崩潰了。


    “毫不留情!兄弟們,複仇時間到了!”阿裏克大聲命令,他的戰士知道怎麽做。


    在場的哥特蘭軍戰士是必死之敵,羅斯人以絕對的兵力優勢,很快殲滅了這夥兒敵人。


    然而,那些端著渡鴉圖案盾牌的人們,居然構起一個環形防線。瞧瞧他們的模樣不像是要進攻,也無意防守。就好像眼前的廝殺與他們毫無關係。


    有貿然進攻的羅斯戰士衝上去,一番打鬥後,羅斯戰士隻是被大腳踢出去,持渡鴉盾牌的披甲戰士明顯沒有殺意。


    多名挑戰著是被驅逐的,他們毫無受傷,身上的血跡皆來自倒斃的哥特蘭軍戰士。


    按理說三百名羅斯精銳戰士,當如泥石流般衝垮這十多人。大家並沒有這麽做,而是與敵保持約莫十個身位的距離,莫名等待著。


    阿裏克被排擠在環形陣之外罵罵咧咧:“你們在幹什麽?消滅部敵人,快點!”


    隨後,他令手下人讓開一條路,進入到環形陣內部。


    瞧瞧那清一色的渡鴉盾牌,還有戰士披著的可靠的鎖子甲。


    “啊!我知道你們!哥特蘭軍中的精銳戰士,你們把我打得好慘!”說著說著,阿裏克簡直要咬破嘴唇,聚而殺之的命令唿之欲出了。


    關鍵之刻,格倫德走出自己的陣列。


    他當著阿裏克的麵單膝跪地,又把劍與盾放在地上,最後卸下了鐵皮盔。


    此乃一個戰士的臣服之舉啊!


    敵人精銳竟是如此,阿裏克立刻換了口氣:“你們……是要投降?你,是誰?”


    “我的名字是格倫德,丹麥瓦泰爾的格倫德。”


    “什麽?你……是丹麥人?”


    “我們的確是丹麥人。”格倫德抬起頭,那滿是胡須的臉麵不改色。他有描述一番瓦泰爾定居點的位置,即在名為日德蘭之地的一個小海灣裏,部族確實屬於丹麥人同盟的一份子。


    阿裏克臉上暴著青筋,狠狠道:“既然如此,你們就更加該死。”


    格倫德毫無畏懼,或者說現在的情景畏懼已經毫無意義。他一臉平靜:“如果戰死是我的命運,我們可以接受。逃跑和奮戰是無意義的,你們羅斯人是強大的對手。我本無意於你們為敵,一切隻是聽從金主的命令!現在,我決定帶著兄弟們投靠你。”


    “什麽?”阿裏克仰天哈哈大笑,之後又蔑視單膝跪地的家夥:“你要投靠我們?你配嗎?”


    “我們願意做強者手下的勇士,而且……”格倫德給了手下暗示,那位倒黴的西格法斯特選集被押了出來,並被丹麥傭兵死死按住。


    昨日白天的戰鬥阿裏克始終沒看清哥特蘭指揮者的臉,倒是其人穿著的衣服非常華麗,令他記憶深刻。


    被按在地上的家夥,就是昨日那個出言不遜的蠢貨。


    “這個東西還沒有死!真是太好了。”阿裏克喜出望外,他拎著劍一隻腳直接踩在西格法斯特的臉上。


    如此侮辱,氣得此人憤恨大罵:“羅斯人阿裏克,你不僅是個懦夫,還是個卑鄙的懦夫。還有你,格倫德,你是一個肮髒的叛徒。”


    西格法斯特現在還能大罵,然而很快便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是阿裏克,他落實了自己的話,抓到哥特蘭的頭目必須折磨到死。


    西格法斯特雙手的筋被隔斷,雖說他沒有流多少血,以當前巫術一般的北歐醫學,是甭想接上手筋的,他握劍的雙手已經報廢。


    “叫嗎啊!蠢貨!最後,你會被做成血鷹!”


    一聽血鷹這一詞匯,西格法斯特便渾身顫抖,接著在場的人都嗅到了一股臭味。


    這個哥特蘭人的頭目居然被嚇得屁滾尿流,惹得羅斯戰士們哈哈大笑。


    敵人頭目有了今日殘相,敵人的精銳跪地意欲歸降,阿裏克的憤懣瞬間消失了。


    有羅斯戰士做了關鍵提醒,阿裏克暫時收了手:“好吧!你們這些丹麥人,我就是羅斯的阿裏克。你們被俘了,現在放下武器,等候我們羅斯公爵發落。你們抓住了哥特蘭人的頭目,所有人都會因為這個功勞活下來。如果你們能說出維斯比那邊的詳細情報,也許公爵會承認你們的投靠。”


    聽得,丹麥傭兵戰士們卸下了武裝。


    格倫德在賭,他就是危機之際去賭羅斯人是聽得進去話的。


    對手衣著統一,作戰方式之縝密、有效,居然有一點法蘭克軍隊的意思。格倫德在故鄉聽說過很多查理曼大帝的傳說,尤其是翻越邊境土牆的那些薩克森難民,他們描述的法蘭克大軍,是鐵盔與藍色長衫、作戰整齊劃一,還善用騎兵與弓手。


    地理的局限性是的哥特蘭島僅有極為少數的矮種馬,其餘的地方馬匹是不存在,即便有也無法騎乘。


    羅斯人沒有馬,他們作戰訓練有素,就憑這支軍隊,維斯比距離被攻破也就幾天時間。


    格倫德賭贏了,羅斯人兇悍但講道理,丹麥傭兵目前部免死,同時也沒有受辱。


    這場前哨戰的主戰場已經躺滿了哥特蘭軍戰士的屍體,那些奄奄一息著都被羅斯軍隊補刀殺死。


    戰士們已經開始收斂敵人的屍體,雖說大家覺得留裏克的這道命令有些多餘。


    收斂己方陣亡戰士屍體並火葬,此乃正道。但是敵人的屍體遍布龐大戰場,犯得著勝利者折騰嗎?屍體就攔在曠野算了!


    留裏克仍舊下達了命令,做這件事的人也主要是科文人和斯拉夫人。


    乍一看現在的梅德維特,明顯是一名瓦良格戰士,隻是他的斯拉夫語言露了餡。來自諾夫哥羅德的斯拉夫戰士品嚐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勝利,斯拉夫人的長矛牆戳死了大量的哥特蘭瓦良格人,現在他們居然在給對手收屍!


    猙獰麵孔的滴血的屍體被拖拽離開,開始被堆砌成一些小丘。


    屍體上的箭矢、敵人的武器皆被迴收。皮靴、染血的麻布衣服、破損的披甲,乃至關鍵的鐵皮盔、鎖子甲、有用的牛皮腰帶……


    斯拉夫和科文戰士們事無巨細,將敵人身上一切可用之物拿走。那些堆疊的屍體,就好似林間草地上的白色沙丘,竟是那樣的紮眼與詭異。


    留裏克本人赦免了所有本該當被處死的丹麥俘虜。


    被一個金發的漂亮男孩赦免,還有比這更神奇的事?


    格倫德和他的兄弟們單膝跪成一排接受這一赦免,同時他們也不得不麵對一個事實——西格法斯特的哥特蘭軍是被這麽一個毛頭小子指揮軍隊擊敗的。


    他緩緩抬起頭,看著留裏克那漂亮的臉:“難道,你就是羅斯人的公爵?”


    “是!也不是。暫時不是,未來便是。”留裏克的話說得有點模棱兩可,見對方疑惑,又解釋:“羅斯公爵正帶領後續的兩千軍隊趕來。很快,他們就會進入這片戰場。我是公爵之子,被奧丁祝福的留裏克,是羅斯軍隊的指揮者,維斯比注定臣服於我的腳下。你們掌握著渡鴉盾牌?現在,我才是它們恰如其分的主人。因為,我是被奧丁所愛之人。”


    這話說得實在霸氣,實在不該是一個孩子能說出口的。


    可現實就是不講道理,格倫德不得不接受這一的現實——羅斯軍的確有三千名戰士,當他們登島之際,哥特蘭人已經戰敗了。


    對於留裏克,丹麥投誠者可謂意外之喜。


    總體而言留裏克對於殺俘是有著強烈抵觸的,俘虜中的精銳,或是反抗意誌最強者當殺死,至於普通俘虜,作為奴隸許以勞動十年以贖身想來是最有性價比的。


    但這些丹麥人不同!


    論感情,留裏克本人對丹麥人沒有仇恨,隻是隨大流對他們抵觸罷了。整個斯威亞部族同盟都是抵觸丹麥人,而今同盟變成以梅拉倫人為主導的瑞典王國,那就直接對丹麥勢力開戰了。


    梅拉倫人也算是可靠的盟友?不!隻是生意夥伴罷了。逼得羅斯人從梅拉倫湖北遷到現在的羅斯堡,這群家夥就是最主要的始作俑者。


    很久以前,羅斯人也是會前往烏普薩拉神廟(被烏普薩拉部族控製,祭祀奧丁、烏伯、索拉,烏普薩拉名詞也源於所祭祀的神隻們)做祭祀的,被驅逐之後羅斯人進入苦寒之地,任何的信仰都讓位於對奧丁的崇拜,隻有奧丁才能祝福大家以抗住寒冷的打擊。


    在梅拉倫經曆了那麽多事,留裏克對梅拉倫的貴族們實在沒多少好感,他就是饞梅拉倫人的燕麥、麻布和羊毛。


    既然這些丹麥人本意是拿錢當傭兵。好呀!這群人可以利用。


    也僅僅是利用罷了。


    他們背叛並擒拿了自己的主人以作為投誠的投名狀,更有意匯報自己知曉的有關於維斯比的一切事物。這些家夥就是背叛了自己的金主,有了第一次,難道不會有第二次嗎?


    他們永遠不能成為親信,卻可以成為目前羅斯軍隊需要的情報工具。


    基於這些想法,丹麥人的渡鴉盾牌皆被沒收,他們不會做奴隸,卻也不會有任何的武裝,未來的決戰這些人也不會進入戰鬥一線。


    留裏克需要他們提供關鍵的情報,等到奧托帶領大部隊趕來後,就由這群丹麥人把維斯比的情況講個明明白白。


    至於那個西格法斯特……


    大部分羅斯軍戰士已經就地休息了,搬運死屍的斯拉夫人、科文人,聚在一起帶著各自弄到的野戰戰利品,歡坐在一起興致勃勃談笑風生。


    老規矩,戰士們戰場繳獲的普通武器裝備、財物自己拿著,貴重物品交給統帥。


    斯拉夫人和科文人,戰士們本身就是同鄉,既然是彼此認識的同鄉,著鄉裏鄉親得他們繳獲的戰利品也就內部統籌交換了一番。犯不著留裏克多做幹預,譬如斯拉夫人,這些戰士們依靠繳獲,他們不僅武器裝備水平提升,現在他們部穿上了皮靴,將沾血的披甲、鎖甲、和麻布在溪水洗幹淨,防禦力也提高了。


    這裏不存在有的戰士一身布衣,有的戰士身著鎖甲。斯拉夫戰士的裝備水平高度統一,整個旗隊的戰力水平得到麵提升。科文人也是一樣的,隻是他們更在乎射箭,便把哥特蘭人那點弓手的裝備扒了個幹幹淨淨。看看兄弟們吧!大家控弦的手戴上了縫紉非常精致的皮手套(維京手藝人的優秀產品),鉤弦的鹿骨扳指也套在手套上。弓手再不必擔心手掌磨傷。


    如此一來,哥特蘭人的指揮者西格法斯特,這家夥還有留著的意義嗎?


    有!當然是有的。


    一個高貴的家夥草草斬殺,或是阿裏克揚言做血鷹以處死,行動都是太草率了。


    暫時不會殺了他,但皮肉之苦是少不了。


    西格法斯特被敲掉了門牙,又被羅斯戰士打得鼻青臉腫。他被吊在樹上,失去了部的華麗衣服,渾身是毛的上身,被阿裏克以劍尖刺上了淌血的盧恩字母拚寫的單詞。


    圍觀的羅斯戰士們為這野蠻的泄憤叫好,要不是阿裏克要求這泄憤當有由他本人來做,西格法斯特已經被一人一刀得活活將身的皮膚割掉了。


    戰場基本打掃幹淨,被壓塌的枯草處還能明顯察覺到大量的血跡。


    那些白沙一般的屍體已經被覆蓋上大量新砍伐的鬆樹,周遭的雜草也被羅斯人清理一番,將之堆疊在亟待焚燒的“木塔”處。


    所謂坑殺,一種描述是將戰場死屍堆在一個大坑裏集體掩埋,另一種則是堆疊起來覆土以做露天大塚。


    在日德蘭半島,也就是丹麥人的主要聚集區,大部分丹麥部族施行的就是露天堆土做塚,高貴的酋長,他的墳墓簡直堆成了土做的“金字塔”。部落戰鬥死亡的戰士,也是如此處理。


    這算是築京觀嗎?留裏克並不清楚丹麥人的祭祀與喪葬習俗。


    他便按照羅斯人的習俗,對死者進行火葬。處理如此多的死屍,那可是要焚燒很長時間。


    被火葬的死者沒有一人來自羅斯軍。


    用正確的戰術並在正確的時機出擊,羅斯軍打出這樣瘋狂的戰損比太正常了。


    留裏克並不驕傲,他不會因為敵人的血而興奮,他隻想早點打贏決戰,奪走自己真正需要的——讓羅斯部族富足的各種物資,以及一個霸權。


    羅斯軍主力終於趕到了戰場,此刻,那些木柴堆砌的大塚已經燃起烈火,騰起大量駭人的濃煙。


    扶搖直上的煙柱成了最好的標誌,奧托的羅斯後續部隊慢慢悠悠抵達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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