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列金和他的手下本是非常的緊張,既然對方是挪威商人,他們仗劍行商自是正常,其中有著一批“砍殺大師”更是正常,現在鬧的他


    們拔出劍意欲戰鬥,著實不是自己的想法。


    奧列金示意手下沒有命令不準戰鬥,他實在不想傷了梅拉倫人和挪威人的和氣。


    可是,那些寶劍反射刺眼的陽光到底是怎麽迴事?!


    奧列金定睛一看,赫然發現他們手持的劍,居然和自己的這把明顯用著一樣的材質。


    “他們……我用十磅銀幣買了一把斬鐵如泥的硬劍,再用了一磅黃金鑲嵌它的紋路,為了這把劍我花了相當於二十磅銀幣。怎麽?!他們這些人,居然人手一把硬劍?!”聯想到這些穿著罩袍的“挪威人”,奧列金這次完全相信了他們的強悍財力。


    再看看地上躺著、牆角瑟瑟發抖的孩子,奧列金覺得這群野孩子與穿罩袍的挪威人,彼此恐怕並無關聯。


    他活躍的頭腦已經迅速放棄動武的打算,既然對方非常有權,他們是否是山脈另一邊一個強悍的挪威部族首領派遣的商隊呢?如果能和這些富裕的家夥做生意,自己部族麵臨的很多麻煩事豈不是迎刃而解?


    一想到他們在酒館可以爽快的拋下一磅銀幣,時分缺錢的奧列金這下完全變了臉色,他直指的寶劍即可插迴劍鞘,又張開了雙臂。


    奧列金向前三步走,目光直指手持雙劍,好似亮出蟹鉗威風凜凜的巨型螃蟹的阿裏克。


    他恭維道:“遠道而來的挪威客人!我是梅拉倫的首領,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富裕,如果你們非常樂意做生意,我就是你們的好朋友。我這就收了武器,還請你們不要緊張,請收了武器吧。”


    阿裏克一時間腦子有些懵,他本想著打一架砍掉幾個蠢貨的腦袋,看到人多勢眾的對方都收了劍,自己也就不好再說什麽。


    一直半露著腦袋的留裏克一直在暗中觀察,既然對方都罷兵了,他就鑽出堂兄的庇護。


    他撩開自己的罩袍,亮出那張幹淨的小臉,以及金色的馬尾辮,大聲質問:“你們在幹什麽?!為何毆打小孩?!”


    “你?一個孩子?”奧列金眯著眼睛覺得新奇:“你是誰?這些野狗是你的眷屬嗎?”


    “並不是。”


    “你是誰?不怕被我的人打死,就像這些人?”奧列金隨手指著地上躺著的孩子們,他覺得眼前的這個奇怪的小孩能被嚇到。


    “我為什麽要怕。我知道你,你是奧列金,梅拉倫人的首領。”


    奧列金略感吃驚,不禁看看左右的私兵,笑著嚷嚷:“哦,看來我的名號在山的那邊都在傳播了,甚至連一個小孩都知曉了。”


    那些私兵紛紛嘿嘿樂起來,好似一種嘲諷。


    留裏克並不生氣,冷冷說道:“不要再傷害這些孩子,你的人都離開。”


    “哈哈,一個孩子也敢命令我?”


    “不!我……”留裏克定了定神,“我至少知道一個勇敢的人,應該去攻擊更勇敢的人。我看到你的在毆打小孩,這算什麽勇武。”


    一瞬間奧列金心頭憋了一股子氣,他低沉著嗓子,惡狠狠道:“他們,不是小孩。至少不是我部族的孩子。他們是一種肮髒的野狗,他們經常偷竊,現在居然試圖襲擊我。遠方的挪威人,難道你們要救了這群野狗?”


    留裏克看看那些傻傻坐在木牆根蜷縮一團等著挨揍的孩子,敲著陣勢,他覺得奧列金這個家夥那裏是什麽教訓野孩子,分明就是打人取樂。一想到自己需要和這等家夥做大宗生意,厭惡感自不必說,真可謂堂堂部族聯盟的盟主也不過如此!


    留裏克本來對盟主奧列金還有一點美好的幻想,他通過各種渠道知曉了一些不利於此人的輿論,想不到今日一見,這廝哪怕是最為一個靠譜的首領,也差得太遠呐。


    厭惡歸厭惡,他奧列金是個首領,自己也是個首領。為了羅斯部族的利益,生意不但要做,還得做大,因為錢和物資是最實在的。


    聽此人的言語,似乎梅拉倫人也在忍受外來者施盜竊之事,因為擠壓了民怨,身為首領的奧列金才用殘酷手段。


    留裏克再看看那些瑟瑟發抖的孩子抬起的腦袋,他們的確有男有女,投來的盡是祈求的眼神。


    一下子,他想到了不久前遇到的那幾個小孩,他們一樣是被梅拉倫婦女驅逐。


    看來無論是首領還是平民,他們都在驅逐外來的野孩子?


    可這些孩子到底從何而來?僅從孩子們金色的頭發來看,他們有著典型的北歐式的樣貌,留裏克可以確定他們當時某個部族的難民,恐怕經曆了和去年卡洛塔完全一樣的慘事。


    救下他們?


    當然!


    留裏克篤定了態度,大聲說:“我可以救了他們。”


    “就你?遠方的貴客,收了你的仁慈吧!我真想不到,你們挪威人怎麽還會大發善心,你們不是善於擄掠奴隸再販賣嗎?如果你不介意,請告訴我你們的身份。”奧列金的不屑已然溢於言表。


    告訴他身份?當然不能自稱羅斯人。


    既然現在正扮演者挪威人,留裏克靈機一動:“我們是巴爾默克人,我是巴爾默克之子,這一次我們翻越大山就是來拜訪你們。”


    奧列金楞了一下,接著急中生智擺出一副虛假的傻笑,“巴爾默克?啊,原來是你們啊!”


    他不知留裏克是逢場作戲,為了避免尷尬,自己一樣得表現得知曉所謂的巴爾默克人。


    實際呢?這個時代的納爾維克港的居民,還沒有融入到挪威的部落聯盟體係,他們仍舊自成一體且非常封閉。然他們確實是挪威人。


    “那麽,你現在可以饒恕他們嗎?”留裏克繼續問。


    “饒恕?當然可以,但是需要……需要錢。”


    “多少錢可以買他們的命?”


    奧列金想不到這個漂亮的男孩竟如此主動,不過自己並非為了點錢就真的不擇手段的家夥。冷靜下來的他已經意識到,這些瘋狗般的小孩實際就是各種意義上的惡犬。


    最近一段時間,部族裏確實多了一些來自北方的難民,他們幾乎都是年紀不大的小孩。


    有些商人在收攏這些孩子,有的富裕戶在挑選其中可培養的男男女女,至於挑剩下的孩子,總之自己巡邏的私兵,總能得到族人的報告,就在每個早晨找到一兩具硬邦邦的小小屍體。


    這真是晦氣的事,族人們受不了自家附近出現屍體,亦是抱怨自己的財產時常被偷。


    誰是小偷?那些滲透進部族的外族小孩一定就是賊。


    如果有誰能把被人挑剩下的最肮髒的家夥,不管是死是活都帶走,哪怕施行者是一群挪威人也是再好不過的。


    奧列金沒多想,“一個孩子一個銀幣,給我就放他們走。”說罷,他又數了數明顯還能走動的,“給我二十個銀幣,至於這些地上躺著的,就算了吧。”


    說罷,奧列金立刻做出弑殺的收拾,那些鐵劍入鞘的人,終於兇相畢露,幹淨利落的完成斬殺,甚至不眨眼睛。


    “唉!你竟然!”留裏克大吃一驚,他注意到目睹同伴死亡的孩子瞪大的雙眼幾乎昏闕,而他的身後盡是拔劍的金屬嗡嗡聲。


    “當著我們的麵殺人?你算什麽東西!”阿裏克覺得自己受到強烈的侮辱,他又是雙劍在手,叫囂道:“真男人,就跟我打一架。”


    奧列金繃著嘴遺憾的搖頭,示意手下將一堆小小的屍體拉走,繼續道;“你們應該感謝我。反正你帶這些人走,也不能救活他們。他們是傷勢太重,我給了他們痛快。真是奇怪,你們豢養這些小孩,也是養好了做奴隸賣掉,你們居然憐憫他們!你們真是我遇到的挪威人裏最奇怪的。”


    留裏克呲著牙,他何嚐不覺得受到了侮辱?


    人命的價值僅有一個銀幣嗎?真是荒謬。還是說這個奧列金覺得自己掌握了萬物的生殺大權?


    留裏克憤怒歸憤怒,他忍住羞辱,示意堂兄不要再試圖激怒那些人,又親自解開堂兄腰間的錢袋。他雙手如抱著實心球一般,奮力扔了過去,被一名私兵一把接住後呈交給自己的主人。


    “這是一磅銀幣,我們買了他們的命!”


    奧列金打開錢袋一瞧,盡是些成色極好的銀幣,不由得樂了。雖然錢不多,好在銀子的成色極好,這對非常缺錢的他,也算是一份不錯的意外之喜。


    “現在,放他們一條生路吧。”留裏克繼續道。


    奧列金點點頭,伸手示意私兵讓開一條路,讓被控製起來的小孩得以逃跑。


    留裏克轉頭看著那些孩子,大聲吼道:“現在跟我走!給我走就能活命!”


    可是,許多孩子被剛剛的血腥嚇傻了。


    “喂!聽不懂諾斯語嗎?跟著我,給你們吃的,給你們衣服。”


    有著這樣的許諾,才有孩子大膽的顫顫巍巍站起,拖著饑餓的身子試探性的向留裏克走去。這期間竟然竟然還有三個男孩跑走了,弄得留裏克實在無語。


    奧列金聳聳肩,故意說:“你瞧,你覺得自己是善人?這些野孩子並不領情。”


    留裏克一言不發,看著剩下的孩子越走越快,最後一個個氣喘籲籲坐在自己麵前,用他們髒兮兮的小手扒拉著自己的腿。自己與他們明顯是相近的年齡,他們消瘦得好似骸骨,破損到幾乎不存在的衣服,暴露著他們可怖的肋骨,真是可怕至極。


    他們一個個嚷嚷著肚子餓,一時間弄得留裏克也不知所措。


    奧列金撇過臉再看那些和挪威旅人打成一片的野孩子們,又大聲說了一句:“剩下的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了。最近野孩子太多,如果你們挪威人能把他們帶走,真是再好不過。我倒是希望你們能一直有著善心,幫我解決一些麻煩。”他又勾下頭嘀咕道:“雖然你的善良很愚蠢。”


    奧列金帶著他的手下紛紛離開,一度局勢非常緊張的地域又恢複了安寧。


    那些藏匿起來看戲的梅拉倫人,他們紛紛走出後,或是繼續遠處觀摩,也有婦女拎著籃子,帶著一點熏魚幹靠近之。


    一個毫無威脅的老女人?


    阿裏克放下了戒備,詢問此人的目的。


    她交出籃子裏的魚,直接扔在地上,那些饑餓的孩子顧不得肮髒,抓起來就往嘴裏塞。


    留裏克不好說些什麽,到底梅拉倫人的善良隻能靠一個老太太來維持?


    他試圖和這位和善的老太太說說話,不料,那老太太也有話說:“你們是挪威人?和我見到的有些不同。你們最好把這些竊賊全部帶走,不要讓他們死在我們的部族,永遠不要出現在我們這裏。”


    “啊!你就這麽厭惡他們?”


    “一群竊賊!求求你們帶他們走吧,生活已經夠難的了。”


    這下留裏克放棄了,所謂老太太的仁慈,不過是一種變相的逐客令啊。


    那老太太送完魚肉就走了,看著一眾孩子已經無所謂遮體破布的嚴重破損,已經顧不得羞恥,真的如同小狗趴在地上吃東西。到底是倉廩實知禮節,他們距離餓死是一步之遙,也就顧不得什麽吃相了。


    留裏克有些遺憾那三個逃走的男孩,跟著自己,再跪下來為仆,他們完全可以以新羅斯人的身份得到很好的前途。


    可惜他們跑了。


    一點魚肉算什麽?留裏克勒令手下紛紛解開存放幹糧的腰包,將包裏珍貴的麥餅拿出,掰碎了分給這些饑餓的孩子。


    傭兵們照做了,大家知曉,留裏克主人定要收這些男孩女孩為仆,之後成為羅斯堡西邊山丘上被訓練的對象,很有可能這些如同野狗般吃東西的孩子,十年之後就能被訓練成很有戰鬥力的“戰犬”。


    留裏克不著急聞訊他們的身份,反正他們聽得懂諾斯語,馬上就是迴去的時間了,屆時將他們盡數帶迴去也算此行的意外收獲。


    “快點吃,吃完了跟著我們去海灘,今晚我給你們安排溫暖的住處,每個人都能換上新衣服,還能吃到好肉。”


    男孩女孩熱淚盈眶的同時,嘴巴可是在一直咀嚼。他們抬起頭,已經把紮著金色馬尾的麵目清秀的留裏克,當做天神派來的救星。


    就在這時,那三個逃跑的男孩居然再度出現!而且這一次他們不是孤零零而來,身後居然又跟著一些小孩?!


    他們先是怯生生左顧右看,接著急匆匆穿過奧列金首領家門口的空場,氣喘籲籲坐在留裏克麵前,這番跑動幾乎是他們最後的力氣。


    留裏克看到,除了那三個男孩外,其餘的十人好似都是女孩?這是奇怪。哦,也許之前的禍事,有些孩子跑得快先藏起來了?


    “給他們一點吃的,讓他們恢複體力。”


    傭兵們聽從命令,新來的孩子每人都分了一點麥餅。


    似乎有人體力恢複了一些,留裏克還是迫不及待問道:“說吧,你們從何而來。”


    一個蓬頭的看似還不到十歲的男孩勉強嘟囔:“我們從……烏普薩拉來。”


    “烏普薩拉?!”留裏克記得那時梅拉倫湖東北部的一個大型部族,人口恐怕比羅斯部族還多一點。


    “你們烏普薩拉人怎麽跑到了這裏?”


    那男孩反問道:“你們……不是挪威人嗎?怎麽知道我們烏普薩拉。”


    周遭已經沒什麽梅拉倫看戲者了,留裏克左顧右看不由笑出聲,傭兵們亦是哈哈大笑。


    “挪威人?那是騙那個笨蛋。我們是羅斯人,我的身份非常高貴。現在給我跪下,做我的奴仆,你們都不會死。”


    他們卑微到隻祈求能活下去,便紛紛跪趴在留裏克麵前。


    “現在我宣布,你們所有人都是我的仆人。我是留裏克,羅斯的留裏克,我會把你們帶迴羅斯,以後你們不是烏普薩拉人。你們是羅斯人。現在都站起來吧,跟我走。”


    吃了一些東西的這群烏普薩拉男孩女孩,他們至少走路不再是那麽晃蕩,可他們依舊極度的饑餓。留裏克很高興自己登陸集市,僅僅帶了充饑用的一點口糧,這些食物並不多,再分給饑餓孩童後,他們也不至於被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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