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島據點,這算是確定下來。


    一個晴朗的早晨,哈羅佐夫和阿裏克,帶著船隊的大部分人員開啟最後的歸鄉之旅。


    天晴了,甚至風向也有了顯著的變化。


    大部分時間他們沉浸在溫和的南風中,偶爾才會遇到一股微弱的北方氣流。他們仰著風帆,尤其是隊首的那條龍頭戰船,掛上印染有部族船槳圖騰的帆,象征自己的身份。


    時代卻是變得不一樣了。


    他們借助風力又劃著槳,人們唱著古老的歌謠,幻想著僅僅兩天功夫就可能迴到故鄉。


    不過,他們居然在空曠的海域裏,早早遇到了故鄉的漁民。


    兩條較大型的平頭漁船合力拖曳著由婦女編製而成的碩大麻繩網。


    這張網扔在海水裏,它足有二百米寬,如此大的網被兩條船拖曳,船上的三十多名漁夫又是借助風力又是劃槳,橫掃著由漁網劃過的水下十多米的區域。


    沒有聲呐探魚的時代,早期的拖網漁船隻能憑借船主的經驗,以及所謂海神賜予的運氣,在茫茫海域裏碰運氣般的捕撈。


    如此簡陋的手段,就不要想著能有多大的捕撈效率。不過隻要捕撈的時間足夠久,漁民仍能獲得不錯的漁獲。


    兩條漁船專注於撈取個頭較大的鯡魚,較小的放過,此並非他們明白竭澤而漁的道理。


    而是因此,傳統的麻繩編製的網,於海水裏拖曳本就容易破裂。倘若漁網編織的太過細密,強大的阻力往往會弄得拖網漁船寸步難行。


    他們捕撈的主要是比一個男人巴掌要長的鯡魚,偶爾也能撈到一些遊弋的鱈魚。


    兩條船已經奔赴距離羅斯堡較遠的南方海域,他們將撈到的魚放在藤蔓編製的筐裏,最多放置一個晚上,就必須返航。


    雖說魚肉已經有了些許變質,羅斯人是無所謂的。


    任何的時候,可以吃的食物都非常寶貴。莫說它已經有些變質,隻要放在火上拚命炙烤,魚油的焦香氣息就完全掩蓋了臭味。人們的食物要求還不如後世那般苛刻。


    兩艘漁船看到了遠方的船隊,他們先是本能的警覺。


    兩名船老大立刻完成溝通,先是緊急收網,其次準備即可向北返航。


    畢竟這茫茫海域裏,遇到的任何船隻都可能是敵人。甚至他們自己的漁船也放了不少斧頭和短矛,那可以是捕鯨的利器,也是自保的底氣,更是向弱者發動劫掠的兇器。


    浩蕩的船隊出現,避其風頭總是不錯的。


    不過,當漁民們緊急操作時,他們都看清了遠方船隊亮出的帆——是自己人。


    “是我們的人,可能是大首領。兄弟們,讓我們去好好瞧瞧!”


    一名船老大的計劃得到所有人的支持,畢竟那風帆的圖案如此讓人安心。


    漁船調整方向直奔船隊,哈羅佐夫和阿裏克都發現了靠攏而來的船隻。


    “那是我們盟友的人嗎?”阿裏克問。


    “應該是梅拉倫的人。”


    哈羅佐夫憑自己的經驗,想當然的認為那是盟友的船隻。


    隨著船隊的靠攏,哈羅佐夫經驗的發現,漁民都是自己的同族,甚至自己也認得。


    “格羅佛根!怎麽是你?”哈羅佐夫對著漁船上一個把蒼白胡須紮成兩支麻花辮的奇異造型的老人發問。


    “哈羅佐夫?我還以為是大首領迴來了。你們……你看起來是勝利了?!”


    “哈哈,是大獲全勝!”


    “哦!真是想不到我們居然在這裏遇到你們的船隊。”漁民格羅佛根興奮的說。


    “我以一樣,想不到你們居然跑到了這麽遙遠的地方?做什麽?捕魚?”


    “當然。因為我們的留裏克,那個孩子他現在非常需要漁獲。”


    “我弟弟?”機靈的阿裏克聽得這些話,他扔下槳竄到船首,“我弟弟怎麽了?”


    “哈哈!是阿裏克,你弟弟現在很不得了。真是我幾句話不能說明白的,幹脆我們停止捕魚。就讓我們作為向導,引領你們迴家!”


    弟弟究竟又做了什麽大事?聽得漁民的隻言片語,阿裏克初步了解到一件瘋狂的事。


    弟弟留裏克難道在展示仁慈嗎?


    那孩子居然給麾下一百多個同齡的小夥計,贈與他們每天至少一磅煮熟的魚肉。為此,一些漁民冒險遠洋捕撈。


    在廣大的波的尼亞灣,波羅的海鯡魚永遠是捕撈量最大的冷水魚類。


    就是它生長總體是緩慢的,五年時間才能長到二十厘米左右,至此該魚也基本不會繼續生長。鯡魚被去頭去內髒後,三條才能湊夠一磅。如此一來,留裏克倘若用鯡魚每天招待自己的部下,那麽一天就要吃掉九百條之巨!


    對於本族和外族加一起人口僅有七千到八千人浮動的羅斯堡,漁獲的需求量突然變大了許多。而留裏克確實是漁民們最穩固的買方,這孩子的誠實守信以及絕對的貨到付款令大家欽佩。


    不管怎麽說,留裏克這個工科生本質上也是個理科生,他精通於計算,故而他給自己好好算了一筆賬,得出的結論正是他的“一磅肉營養餐”的計劃行得通。


    因為隨著玻璃器開始被小規模的製造,短時間內,鐵匠克拉瓦森已經完成了四十套的“茶具組合”。


    所謂“茶具組合”,就是一個長頸的玻璃壺和一個厚壁厚底玻璃杯。縱使它因為鉛玻璃的本質,不是純粹的潔淨,通體略顯發暗。


    因經過了原始卻正確的退火加工工藝,玻璃冷卻的強大應力被削弱了很多。


    留裏克可是親自試驗過的,杯子被倒入滾燙的開水,無論是壺還是杯,都沒有裂紋。


    而這一招實在也成了它的重大賣點,因為廣大的居民根本無法想象,透過杯壁看清內部水的細節。它難道不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視覺體驗麽?


    故但凡見到它的部族人員,都驚唿它就是水晶!它的橫空出世使得人們缺乏娛樂的生活有了最新的妙趣橫生的談資,就是它被標注的高昂價格,讓大家望而卻步。


    沒有人有意弄清它是如何做出來的,事實是,有些仍逗留在羅斯堡的商人,已經樂嗬嗬的出高價,給自己購買了一套。


    留裏克賣掉了五套,五名集聚不少財富皮貨商都拿出了二十枚金幣購買,從此,他們可以高高興興的用“水晶杯”喝水。


    至於鉛玻璃的毒性,反正自己和鐵匠鋪的不會使用此等玻璃杯。


    就毒害那些大戶的腦袋的吧!反正他們有錢。


    好東西當然要自我享受,既然堿金屬是製作玻璃的關鍵。留裏克按照新的要求,與克拉瓦森做成了鉀鈣玻璃器。固然壓製成型的過程明顯有了難度,這可難不倒打了一輩子鐵、上肢肌肉爆棚的克拉瓦森。


    就這樣,留裏克自家便添置了三隻絕對無害的玻璃杯,著實令尼雅震驚兒子的神奇。


    可更令這個女人驚訝的是,自己的兒子突然有賺到了九十枚金幣!


    尼雅一直佩戴的琥珀、寶石項鏈本是丈夫的饋贈,而今也蘊含了兒子的禮物。項鏈裏被串上了金環,那是由融化的金幣做製作。


    自己正變得愈發富裕,留裏克也清楚,自己的父親也快迴來了。


    在那之前,一個令人懶洋洋的傍晚,一支船隊赫然進入了羅斯堡的峽灣。


    已經有漁船早早的歸來報信,討伐哥特蘭島的勇士們勝利凱旋了!


    一時間,留守老家的婦孺紛紛湧到海灘。


    漁民通報了非常美妙的消息,此番大獲全勝,船隊有了令人震撼的斬獲。尤其是那些有男丁參與行動的家庭,他們是最興奮的。隻因部族最新商議的規定,以後軍事行動的斬獲基本由參與者獨自分享。


    當然,祭司們也在蠢蠢欲動。還是那最新協議,祭司群體將獲得戰利品的30%。


    留裏克與母親,隨著興奮的人群聚在海邊等候。


    有消息傳來,阿裏克在討伐作戰中斬殺了許多敵人,他立下了赫赫戰功。


    留裏克為之高興,而他更高興的正是傳聞中,這支大軍劫掠了至少十萬枚銀幣!


    這是何其美妙的傳聞?!倘若它是真實的,豈不是羅斯堡可能麵臨的錢荒問題,突然緩解了。


    留裏克的確為長兄的勝利驕傲,不過他明銳的意識到,可能自己生產的那堆玻璃杯,其實不用等到大商人古爾德歸來,交由其大規模分銷。


    固然是鉛玻璃杯,賣給自己突然變得有錢的族人,豈不是來錢極快的買賣?固然那是具有毒性的鉛玻璃,考慮到即便不是這樣的玻璃杯,他們因為富裕,也會想辦法去搞青銅杯子。青銅,那裏麵的鉛可比鉛玻璃還要多!


    一想到這一點,留裏克的負罪感就蕩然無存了。


    “你們迴來的好啊。我一定會把你們的錢,合情理的賺到我的手裏。”


    夕陽柔光照在船隊的白帆上,世界真是一片祥和。


    海岸的人們熱情的舉手歡唿,一些年紀大的男人則站在淺水裏,等待船隻靠岸,拖拽纜繩將其固定。


    船隻開始衝灘,那滿載貨物的貨船,它堅硬的橡木龍骨,深深割入淺海沙石中。完全是因為貨物的重量,它們擱淺在沒膝的水中就再不能運動了。


    人們紛紛跳下船隻,幾十人拖曳著纜繩,竭力將船往岸上拉扯。


    大量的婦女走向海灘,找尋她們的丈夫或是兒子。


    然而,一些女人也獲悉她們兒子陣亡的壞消息。至此,興奮的心情瞬間跌入穀底。這樣的女人著實不少,這喧鬧幸福的場麵仿佛也與他們毫無關係。


    她們陷入迷茫,好在也有人急忙告訴她們,哪怕是戰死者,他們的屍體沒有被遺棄,屬於他們的那一份戰利品將有家屬獲得。


    聽得這樣的消息,她們悲愴的心又奇跡般的好轉。因為這些女人,普遍不是隻有一個孩子。


    哪怕真是獨子戰死了,她們仍能獲取一筆驚人的財富,足夠不用在奮力勞動就有度過餘生的財富。


    大量的沉重木箱被抬下來,箱子被全副武裝的勇士護送著,無疑,箱子裏麵絕對就是滿登登的錢。


    另有一批女人被押解下了船,有少量成年的女子,也有許多明顯是小女孩。


    哪怕大部分俘虜已經認了命,為了彰顯勝利者的榮光,哈羅佐夫仍舊勒令自己的人,將俘虜的手再捆上,就好似牽牛羊一般,將其牽著上岸。


    留裏克敏銳的注意到這一點。他問母親:“那是俘虜嗎?”


    “應該是的。你哥哥出征,哪裏帶了什麽女人?”


    “哦。看起來還有小孩子,真是可憐。”


    留裏克隨口之言,無疑深深戳痛了他的女仆露米婭的心。


    露米婭下意識的拽著留裏克的袍子,引得留裏克的注意。


    “露米婭,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我有點冷。”


    “好吧,等一會兒我們就迴去。”


    露米婭沒有多言,她有得自知之明,所謂今日羅斯人的狂歡著實和她沒有關係。至於那些可憐的俘虜,雖說讓她想起自己的經曆,可這些俘虜又與自己又有多大關係呢?


    留裏克故意站在較為顯眼的地方,阿裏克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這個可愛的弟弟。


    隻是可愛?這孩子很樂意保持自己的清潔,確實比別的孩子更加漂亮。


    阿裏克暫且不管那些已經是亂哄哄迫不及待就要分配戰利品的人,他興致勃勃走近自己的弟弟,以及嬸母尼雅。


    阿裏克仍有著孩子們的笑容,畢竟他本人確實剛剛成年。


    但他的腰裏的佩劍已經經曆了血與火的考驗,阿裏克也成長為真的男人。


    阿裏克毫不猶豫的聲明起自己於戰場的功勳,“媽媽,我至少斬殺了二十個敵人,甚至有一名搏鬥高手。我把敵人最強的敵人斬殺了,他們都說我是大英雄。”


    尼雅為他高興,這邊激動地輕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做的不錯。就像你父親,像你的爺爺。”


    畢竟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許久,曾失去了兩個兒子的尼雅,早把自己的侄兒當做親生的。


    在這裏,從小沒娘的阿裏克也把尼雅當做母親。


    阿裏克故意揉揉弟弟的小臉:“留裏克,我從漁民那裏聽說了一些事。你小子真厲害,居然還能繼續掙大錢。”


    “那當然。”留裏克的臉被堂兄擰得說話都不利索,“聽說你們搶了敵人十萬銀幣?這是真的?”


    “當然!這是千真萬確的。”說到此時,阿裏克真是要炫耀一番。“我可是立下大功的英雄,我能分得一千枚銀幣,還有一百枚金幣!我現在變得非常富有,以後的生活已經衣食無憂。”


    尼雅大吃一驚:“哇!這麽多錢?!”


    “當然!媽媽。伯父也會為我驕傲的。就是,還是不如我弟弟有錢。”說著,阿裏克又揉起弟弟的小臉。


    可愛的東西誰不喜歡的,由於留裏克特別注重個人衛生,他堅持用肥皂洗臉洗頭,自己的衣物也是認真清洗。他的頭發頗為柔順,潔白的臉絲毫沒有雀斑。這孩子甚至比許多女孩還要潔淨,如何不引得阿裏克憐愛。


    尼雅很高興自己的侄兒能這般親昵的對待弟弟,恍惚之間,她覺得這兩個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阿裏克揉了一會兒又把手鬆開:“我聽說,你現在每天都給你的那些朋友一頓免費的大餐?哦,你可真是慷慨。就是這樣做,你辛苦賺到的錢會很快消耗的。”


    留裏克做出肯定的答複,但他內心裏不覺得自己掙大錢是什麽辛苦。那純粹是利用自己“奧丁祝福者”的高貴身份、科學技術,以及與合作商簽署的明確契約,從中賺的的大量財富。


    他始終堅信一件事,一個人的勤勞是必要的美德,但單純的勤勞最多隻能讓一個人衣食無憂小富即安。倘若掙大錢,那就需要敏銳的眼睛把握住命運中轉瞬即逝的機會,也包括把握自己的天賦。


    留裏克已經明白了一個普通的羅斯人,其日常的生活開支該是怎樣的水平。


    不得不說,倘若正如阿裏克所言,一次行動因是英雄的原因,獲得折合兩千銀幣的戰利品,阿裏克一家的確能有一輩子幸福的生活。


    其實,阿裏克也有意與自己的弟弟做一些攀比。有了本次的成功,阿裏克甚至估計,倘若未來軍隊能在興建的墓碑島集結,未來劫掠哥特蘭島的敵人將是常態化的,自己將另立新功,也將愈發有錢。


    個人的財富是否很快能超越弟弟呢?


    阿裏克不禁問道:“弟弟,你現在還有多少錢?我奉勸你還是不要那麽慷慨。你和那些孩子雖是兄弟,他們還沒有窮到需要你養活的地步。”


    “無所謂,我許諾給他們了。跟著我有肉吃!那是我賞賜給他們的。”


    “哈哈?你真像一個首領了。”阿裏克滿意道。


    留裏克嘴角輕輕一撇:“哥哥,不用擔心我。哪怕是我每天賞賜他們肉,我的財富仍在增長。因為我又創造了一種全新的美妙的寶貝,等一會兒,你到我家裏坐一坐,我給你好好展示一下?不!幹脆我送你一個得了。”


    “你的禮物?好啊!”阿裏克今日本就心情不錯,得知弟弟還要贈與自己寶貝,他的心就更覺得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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