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沒有見到路遠舟,又有自己的母親陪著說說話,酈顏清心裏還稍微舒坦些。


    沒想到他一來就給她添堵,一句冷淡的“您——來了”氣得她險些要讓路遠舟當場滾出去。


    雖然不指望路遠舟對自己的母親態度好到哪兒去,可是你看他那副頭不抬眼不睜滿心不情願的鬼樣子,對長輩最起碼的尊敬都沒有,就好像自己的母親欠她萬吊錢沒還一般。


    看到公公婆婆前後腳唇角含笑進來,對路遠舟的無禮似乎習以為常,林寧又是極力使眼色,酈顏清雖然內心不痛快,終究是語意略顯疏離但還是禮貌地招唿公公婆婆坐下,而對路遠舟的到來她直接采取了無視的態度。


    路遠舟也不介意,目光掃過酈顏清冷淡的麵色,無所謂地直接繞到床尾,來到窗前,眼睛盯著外麵,一副你們愛說啥當我不存在的模樣。


    路方重雖然最後進來,但路遠舟的姿態他盡收眼底,麵色一沉剛要開口喝斥他的無禮,周文青已經搶先開口讓兒子先出去,隨後坐下來,對林寧和氣道,“親家,這孩子性子倔,有些事一時繞不過彎來,你不要和這孩子一般見識......”


    說實話,周文青以前高高在上的做派和口氣,能這樣說話已經是極大的放低姿態了,更何況這次直唿“親家”;加上這次路家為了他們的孫子,可是出了莫大的血本,而最大的受益者卻是酈家。


    林寧方才心底的失落在周文青如此低姿態的說話方式裏頓時煙消雲散,驀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趕緊順著台階道,“不會不會,你看你說哪兒的話,都是孩子嘛,一時繞不過彎來做大人的也能理解.......”


    唯有酈顏清聽後心底冷笑,在自己的家人麵前,周文青永遠的都是高高在上,就連她的兒子在長輩麵前的如此的無禮也不過是輕描淡寫地一句“性子倔”而已,甚至——理所當然。


    隻是自己的母親就事論事,對路遠舟的無禮隻以為是小夫妻倆之間不和諧連帶著對她這個嶽母不滿而已,顯然沒有真正理解人家話裏的真實意思,那句意味深長的“有些事情一時繞不過彎來”,隻能說包含的涵義實在太多了。


    “你們去看寶寶了嗎?”林寧問道。


    說到寶貝孫子,路方重唇角含笑,周文青頓時眉飛色舞,柔聲道,“剛看完,今天寶寶好像又重了……剛才睜開眼睛,那眼睛就跟黑葡萄似的,可神氣了……”


    對自己的寶貝孫子從頭到腳猛誇一頓後,周文青才心滿意足地說道,“剛才還說讓爺爺起名字呢,爺爺說寶寶是早上生的,這一日之計在於晨,就叫晨晨,象征著我們的寶貝孫子朝氣蓬勃,前途光明呢......”


    林寧眸色一滯,眸底升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一邊念叨著“呃......晨晨,不錯,不錯......”一邊目光移向床上的酈顏清,心底驀地百味雜陳。


    她們剛才還在討論孩子的名字,酈顏清說早就起好了名字。


    可是現在,路家的人乘興而來,壓根沒有征求你的意見的意思。


    兩家大人談話的時候,酈顏清早就刻意把頭偏向了窗外,路遠舟的到來已經讓她的心情壞了大半,她可不想讓自己的心情因為婆婆的話而壞到徹底。


    耳邊,周文青對孫子的誇讚在意料之中,也的確讓她耳朵舒坦,但並不意味著他們對孩子的一切都可以擅自做主,就比如孩子的名字,他們征求過她這個母親的意見嗎?


    沉默了一會,酈顏清迴轉眸子,清亮的目光裏,語氣有些淡淡,“媽,其實,寶寶胎教的時候我一直叫他喬喬……”


    酈顏清話音剛落,林寧心裏“咯噔”一聲,擔心地轉眸看著親家。


    果然,周文青眉峰一挑,目光和路方重對上後,語氣有些疑惑,“瞧瞧?這是什麽名字?——是‘瞧什麽’的‘瞧‘?還是過橋的橋啊?小清,這名字可是有大學問的……”


    話到最後,臉色微沉,語氣裏明顯透著不滿,擅自做主不說,這什麽破名字?


    路方重倒是反應不大,看著酈顏清依然是原先的溫和,“哦,是嗎?胎教的時候就這麽叫的嗎?那寶寶肯定已經習慣了……橋橋,是怎麽個寫法?”


    酈顏清當然看得出周文青的不滿,耐心解釋道,“是喬木的‘喬’,過橋的‘橋’字去了左邊的木字。喬木雖然平凡,卻又不平凡,因為已知的地方基本都有喬木生長,就算在戈壁灘、沙漠等環境惡劣的地方我們也能看到喬木的身影……我也希望我的孩子將來也能如喬木這般堅強,無論在哪裏、無論多艱苦的環境都能生根發芽、健康成長——”


    瓷白的麵龐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透著不易察覺的倔強和堅定。


    路方重聽著,不時地點點頭,想起往事,也不免認同感慨道,“是啊,這個孩子福大命大,但終歸是和我們有緣,那麽惡劣的境況下居然也挺了過來——這名字我看行……”


    他說著目光移向周文青。


    周文青雖然也在聽,但來時唇角流露的微笑在這個兒媳的解釋裏慢慢隱去,直到唇角微微繃起,目光也變得冷淡起來。


    聽到最後,她心底微微冷笑出聲,這個兒媳,主意果然夠大的,你什麽時候告訴過我你已經給孩子起好了名字?


    看著周文青漸漸斂去笑意的眸子不再有來時的熱度,林寧有些慌了,就算她再不善於察言觀色,她也能感覺到近在咫尺的周文青身上散發出的不愉快的信息。


    她連忙打圓場道,“唉唉,小孩子的名字,自然是聽爺爺***,他們想的自然他們也好記一些……”


    說這話的時候,她借迴身給酈顏清掩掩被子將自己的眼色傳達給酈顏清,她當然清楚自己女兒的個性,剛才就說到她一定要用自己的名字。


    周文青不等酈顏清解釋完就起身,對路方重淡淡道,“今天我有些累了,以後再說吧。”


    林寧怔住,路方重不得不起身,笑笑,囑咐酈顏清好好休養也跟著離去。


    ——


    真是氣死了。


    周文青一路怒氣衝衝離開病房,上車後將手包往旁邊的座位上一摜,衝著路方重餘怒未消道,“你看看你的兒媳,生了孩子立馬蹬鼻子上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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