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顏清看看手裏的登機牌。她的運氣很好,搶到了今天這個航班的最後一張機票。


    飛機滑過跑道,穩穩地向上升空,地麵的景色越來越遠。


    頭等艙裏,程頤之靠在舒服的座椅上,默念著剛才登機牌上的名字。


    酈顏清,她原來叫酈顏清。


    腦海中驀然想起一首詩——


    我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顏色好,隻留清氣滿乾坤。


    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不是取了最後兩句的兩個字。


    剛才她坐在那裏,就像一幅清麗的畫。


    淡淡略有些憂鬱的氣質裏隱隱透著些許孤傲,有種遺世獨立的味道,讓他想起了冬日懸崖上迎風傲立的梅花。


    他觀察了她許久,直到快登機的時候,才想起將手裏的登記牌遞給她。


    程頤之閉目養神了一會,終是忍不住迴頭。


    剛才登機牌上他就看到了他們離得不遠,居然就看到了正坐在靠近過道的位置的酈顏清。


    酈顏清絲毫沒有注意到前麵投來的目光,此刻她正垂眸翻看手裏的一本雜誌。


    耳邊的碎發垂下來,遮擋了瑩白如玉的麵龐,露出弧度優美的脖頸和小巧圓潤的耳垂,長長的睫毛撲閃間,顯得她有些心神不寧。


    果然,她的目光隻在雜誌上停留一會便轉向別處,最後落在左前方的座位上,盯著對方手裏閃爍的屏幕開始出神,目光悠長空洞。


    如此清麗的一張臉龐,為何堆滿了愁緒?


    “先生,您需要什麽幫助嗎?”


    看著頭等艙的客人一個勁向後看,從機艙後麵匆匆趕來的空姐來到程頤之麵前彎身展開最恰到好處的微笑問道。


    這個年輕英俊的客人是她們航空公司的常旅客,還是貴賓級別的,她必須服務好。


    正看得出身,被熱情空姐無端擋住了視線,程頤之皺皺眉頭,轉迴頭淡淡道,“沒什麽。”


    空姐困惑起身,循著尊貴的客人剛才的視線向後看了看,大多數旅客已經進入了或昏睡或無所事事的無聊狀態,隻有不遠處的座位上,一個美麗的女子正在望著前麵發呆。


    昨夜婆婆一頓無名火讓她一夜未眠,加上今天意外遇到喬曼不免想起往事,又被路遠舟莫名其妙黑了一頓,酈顏清煩躁之餘隻覺得兩側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將座椅調整到舒服的位置,合上眼打算休息一會。


    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中聽到有人叫自己。


    她左右一看,居然一片漆黑,難道天黑了嗎?


    忽然,一絲刺眼的光亮過後,眼前出現的一張笑意盈盈的麵孔,正看著她甜甜地叫著,“姐姐,姐姐......”


    她愕然出聲,“顏素?是你嗎?你迴來了?”


    還未等她看清,原本笑意盈盈的麵孔瞬間變得扭曲,似受盡刑罰般痛苦,“姐姐,姐姐救我!”


    “顏素!顏素!你怎麽了?你要去哪兒?快站住!——”


    ......


    “小姐,小姐,你醒醒,你做夢了嗎?”


    酈顏清忽然間驚醒,睜開眼,淚眼朦朧裏,是空姐滿是疑惑的微笑麵容。


    雖然是南柯一夢,但夢中顏素痛苦的模樣太清晰。


    她驚魂未定,抬手抹了下額頭,盡是冷汗。


    “小姐,可以鬆開手了嗎?”空姐微笑著問道。


    方才她推著餐車過來,剛遞給裏麵的乘客果汁,就被酈顏清抓住了胳膊。


    夢中的酈顏清神情激動,嘴裏不住地重複著一個名字,她意識到這個乘客可能在做噩夢,忙喚醒了她。


    酈顏清這才意識到自己一隻手還抓著空姐的胳膊,慌忙放開的同時忙不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沒弄痛你吧,剛才我可能做夢了......”


    說不痛是假的,空姐微笑著揉揉被酈顏清捏得肉痛的胳膊,“沒關係,請問你喝點什麽?”


    酈顏清一氣喝了兩杯礦水方才“怦怦”亂跳的心才算是恢複正常。


    她全然不理會周圍投來的異樣目光,隻是反複琢磨著夢裏的內容。


    顏素已經失蹤兩年了,雖然偶爾也會夢到她,但是沒有一次是這樣的血腥和痛苦的場麵。


    難道顏素她真的出事了?


    這麽一想,酈顏清頓時手足無力,一個沒拿穩,杯子的果汁向過道傾灑而去。


    橙色的果汁順著筆挺的西褲的褲線迅速向下流去,在淺灰色的褲子上分外顯眼。


    酈顏清瞪大眼,抬頭看著褲子的主人,下意識起身,“呃?是你?啊啊,對不起......”


    人家在機場好心撿到你的登機牌,你卻用這種方式來報答人家。


    雖然那張臉上是寬容的微笑,但酈顏清啊酈顏清,你真是太馬虎大意了。


    酈顏清趕緊彎身拿紙巾要擦去那些汙漬,卻被程頤之止住,“不用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看著程頤之迴了頭等艙,酈顏清坐下去,發了一會呆然後聽到空姐柔美的聲音飛機已經落地。


    她打起精神拿好東西,向外走的時候恰好看到剛離座的程頤之。


    猶豫了下,她還是決定打個招唿,“不好意思,你的衣服要幹洗的話,我來付費;如果不能穿了,我會賠你條褲子......”


    程頤之微怔,而後笑笑,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絲促狹,“好啊。”


    通常這樣的狀況,麵對女人的客氣男人一般都會大度地揮揮手,豪氣地說句“算了”,沒想到這個男人倒來者不拒。


    酈顏清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隨即乖乖地報上自己的手機號。


    程頤之儲存好手機號後,隨意問道,“酈小姐要去哪兒?”


    酈顏清看著程頤之,清澈的眸子裏滿是疑惑,“你知道我姓什麽?”


    “哦,你的登機牌——你忘了?”程頤之解釋道。


    酈顏清點頭,收迴目光。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年輕的男子雖然麵容溫和,笑容溫暖,但他眼神深邃,有著不易察覺的犀利;尤其那周身的氣場,讓人有種隱隱說不出的感覺,隨意又讓人覺得敬畏。


    沉默走了一段後,她衝程頤之笑笑,“我先走了,衣服洗好後給我打電話。”


    望著那個倩影匆匆穿過人群,程頤之眉峰微鎖,想了想掏出手機,撥了個號後吩咐道,“替我查一個人......”


    他敢打賭,這個女人他之前肯定是在哪兒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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