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c城,大雨傾盆,天空陰沉沉的。


    酈顏清抱著手機蜷縮在奢華的意大利沙發上,隔著寬敞的落地窗,怔怔地看著雨點狂亂地拍在玻璃上,發出“啪啪”的聲音,隨之在窗玻璃上劃出一道道雜亂的雨線。


    不知道看了多久,外麵的景色早已變得模糊不清。


    直到清脆的鈴聲響起,在空曠的客廳裏不亞於一聲炸雷,酈顏清一個激靈這才清醒過來。


    收迴視線,原來是茶幾上的座機在響。


    她家的座機,從來隻有一個人會打。


    猶豫了片刻,她才慢慢蹭過去接起來,咬唇低聲道,“媽——”


    剛一張嘴,電話裏便傳來不悅的訓斥聲,“接電話怎麽那麽慢?你現在是越來越磨蹭了,不出去工作人是不是也養懶了......”


    每次她那尊貴的婆婆、路遠舟的母親周文青打來電話,隻要電話響起的前三秒她這個兒媳沒有及時接起來,必然要聽這樣一通慣常的訓斥。


    她和路遠舟結婚兩年,這樣的訓斥她這個兒媳早就習以為常,而且,她們婆媳之間有限的談話也總是從周文青這樣的訓斥開始。


    而這樣的訓斥,也往往預示著她的婆婆心情不好。當然,人家心情好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想起她這個兒媳,更不會搭理她。


    隔著電話線,酈顏清都能想象到她那一貫高貴優雅的婆婆此刻的樣子,眉頭緊皺、目光冰冷、薄薄的嘴唇正對著話筒上下翻飛。


    而她這個不受寵的兒媳也隻能忍著,“媽我錯了,下次不會了......”


    周文青發了一通牢騷後聽到酈顏清的輕聲迴應,更加不悅,但也不好再繼續發火,想起自己打電話的目的,於是怏怏問道,“遠舟呢?他最近忙什麽連個電話也沒有?也不見他迴家來......”


    酈顏清自然知道婆婆說的“家”不是她和路遠舟現在的家,而是鄰市a城婆婆那能跑死馬的豪宅。


    占地十幾畝的院子,除了傭人,進出隻有公公路方重和婆婆周文青二人,公公忙於公司見天不在家,婆婆獨自一人自然是寂寞得慌,難怪會想她的獨子。


    隻是這次她能打電話給自己,想必是路遠舟真的有些日子沒有給她打電話了。


    酈顏清看看左手握著的手機,上麵的短信隻有短短兩行字:“把孩子打掉!!下周我迴去辦理離婚手續!!”


    她咬咬牙,“媽——遠舟他——說下周迴來......”


    周文青顯然對這樣的迴答很不滿意,聲調不由提高,“下周?我是問你他幹什麽去了!公司在外地的項目他已經忙完,出差也早迴來了!這些你這個妻子難道不清楚嗎?!”


    “......”


    婆婆這麽說,顯然是已經往路家在c城的分公司打過電話詢問過路遠舟的行蹤了。


    酈顏清還沒有來得及想好怎麽說,隻聽得話筒裏傳來婆婆更加慍怒的訓斥,“你這個妻子是怎麽當的?你的丈夫出去半個多月了你都不聞不問?你說他下周迴來,那他現在在哪兒你知道嗎?他過得好不好你知道嗎?你就那麽放心他在外麵?你的丈夫在外麵打拚你在家裏享清福,居然連丈夫的去向都不清楚,你這個妻子也未免太心寬了吧??”


    一連串的疑問如同炸彈般隔著電話線傳過來,震得酈顏清的耳膜“嗡嗡”作響:


    ——他在哪兒我知道;


    ——他過得好不好我也知道;


    ——作為丈夫他有家不迴成天夜不歸宿在外鬼混還不允許我有半個“不”字你說我的心夠不夠寬?


    每次對於周文青疾風驟雨般的怒火和不分青紅皂白的訓斥,酈顏清都拚命告訴自己,忍!必須忍!


    酈顏清不由自主握緊電話線,深吸一口氣,“媽,遠舟他——並不想迴來......”


    周文青陡然怒了,“你什麽意思?!這是他的家他怎麽不想迴來?!身為**,酈顏清你必須好好得檢討一下自己,你的丈夫他為什麽不想迴來!遠舟以前在家的時候很聽話,從來沒有過夜不歸宿的事情,自從和你結婚之後這夜不歸宿倒成了常事。你過著悠閑的闊太太的日子,自己的丈夫卻不願意迴家,你是怎麽盡你的本分的?你能不能擺正好你的位置?......”


    言外之意任誰都聽得明白,酈顏清你的丈夫以前行為端正一點問題都沒有,如今出去尋花問柳就是她這個妻子的錯!


    說實話,酈顏清不知道別的家庭的情況,反正在自己婆婆眼裏,她的兒子完美無缺。


    每次和路遠舟之間有點不和,被訓的永遠隻是自己。


    不過,很明顯婆婆知道她那完美的兒子的德行和此刻的行蹤,那又何須來問自己!不過是借題發揮來找碴罷了,仿佛隻要不隔幾天罵自己一頓她老人家的日子就缺點什麽。


    “叮”,手機上提示新的短信進來,酈顏清點開。


    路遠舟的信息,幹脆冷漠,“你淨身出戶!”


    耳邊婆婆依然在呱噪,酈顏清不想再聽下去了,說了一句“他不會失蹤的”隨即掛了電話。


    一向逆來順受的兒媳不僅敢和自己頂嘴而且還搶先掛了自己的電話,周文青怔了幾秒後頓時暴跳如雷。


    ——


    酈顏清盯著被扣掉的電話,當然能想象出那個一貫高高在上的豪門婆婆會被自己氣成什麽樣子,隻是這次她真的受夠了!


    和路遠舟結婚兩年,這樣明譏暗諷的話她已經聽了一萬遍不止。


    路家規矩結婚第一年要和公婆住一起,於是她就從來沒有看見過婆婆周文青的好臉色,每天都要挨訓,而且周文青的理由萬千。


    一會嫌酈顏清踏樓梯聲音大影響她客廳看報,轉頭又說酈顏清吃飯挑食還太慢,要不就是數落酈顏清起來晚了沒有將去上班的路遠舟送到門口,最無語的就是她每個月都要問酈顏清有沒有懷孕,而一聽到沒有當即臉拉長如長白山......


    那種冷眼裏度日如年的滋味每每讓酈顏清從噩夢中驚醒。


    好在第二年路家有個項目在c城開展,她才和路遠舟搬出來,搬到現在的公寓。


    滿以為逃脫了言語和精神的雙重折磨至少不用天天看婆婆冷眼的時候,冷不丁周文青的電話轟炸更是讓酈顏清頭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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