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是人聲的那一瞬間,路遠和蘇眉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是人就好,尤其是麵前還躺著一具野狼的屍體的時候。


    對方手中的狼眼手電晃了二人一下,隨即收了起來,路遠看向來人,發現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女子,身上披著透明的塑料雨衣,腳下是防滑的登山靴,碎發被妥帖地收進發袋,褐色的眼睛靜靜望著二人,她聳聳肩:“希望我沒有打攪到二位。”


    打攪個鬼啊!


    ……


    ……


    其實路遠早就知道,這個山洞是有人的,畢竟那張簡陋的行軍床,被擺放的時間可不長,況且火塘也是先堆好的,旁邊還有一大捆木柴。


    但是知道,並不代表著自己就不能在這裏住下,或者說,就是知道這裏可能有人,才更應該住在這裏。


    畢竟以路遠和蘇眉現在的狀態,是真的很需要別人的幫助。


    隻要不是壞人就好。


    “鄒柯。”


    “濱海人,職業無國界醫生,來燕京旅遊散心,結果趕上這場停電和大雨,被困在了這裏。”


    對方用了三十秒就講清楚了自己的身份來曆,然後就轉身去給蘇眉的腳看傷。


    她走過那頭野狼灰色的屍體時,連腳步都沒有亂一下。


    路遠隻能苦笑著看著對方,心想真是狠角色。


    “你醫學生?”少年正想著的時候,鄒柯已經拆開了蘇眉腳上的固定捆紮,抬頭問向路遠。


    路遠心想對方或許要誇獎自己,急忙搖了搖頭:“清江大學,物理係的。”


    對方點了點頭,扶住蘇眉的身體,擼開褲腿露出裏麵已經有些腫脹變形的小腿,從口袋中拿出麻醉噴霧往上麵仔細從上到下噴過,然後用手往上用力一推。


    蘇眉臉色瞬間煞白起來,但是死頂著沒有哼出來一聲。


    “你這接骨手法,迴去你的小女友腿就瘸了知不知道,到時候還要把長好的骨頭打碎重新接。”鄒柯訓路遠跟訓學生差不多:“還好不是醫學生。”


    如果是醫學生大概路遠要當場撞牆自盡?


    但是路遠站在那裏訥訥地聽著,不敢反駁一句話。


    別說反駁了,就算鄒柯這個時候讓他衝出去在雨中唱征服才跟給蘇眉治腿,路遠也不敢說出半個不字。


    路遠手藝是真不怎麽地,如果不是翻了交通委自帶的急救正骨指南,就眼下這個水準還是路遠超水平發揮的結果。


    但是交通委並不是萬能的係統,能夠直接獎勵路遠一個初級骨科大夫的職業技能,努力固定住腿骨不讓傷勢惡化已經是路遠能夠做到的極限了。


    “他……”倒是蘇眉有點聽不下去了,剛想替路遠說兩句話,鄒柯馬上接口:“他差不多把你當牲口治了,別替他說話了,咱對事不對人,這麽好看的姑娘如果瘸條腿還怎麽嫁人,怎麽,你娶啊。”


    “我娶啊!”路遠脫口而出,不帶絲毫猶豫。


    鄒柯似乎就在路遠這裏截著他了。


    “看到沒,這就是這位男同學的險惡用心,故意先把你治瘸了,然後看你沒人要在假惺惺過來截胡,可千萬小心一點。”


    她的話語帶著笑意。


    路遠和蘇眉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這個鄒醫生,還真有點意思。


    ……


    ……


    鄒醫生不愧是鄒醫生,身邊幾乎帶著一整套的小醫療箱,用她自己的話說,這是吃飯救命的東西,不帶吃的也不能扔。


    蘇眉和水吞了兩片止痛片,藥效起作用之後才沉沉睡去,她一個人睡在隻能容納一人的行軍床上,睡顏安詳。


    嘴角尚且勾著笑意。


    “你能做到這份上,就算不是男朋友,事情過後這小妮子肯定也跟了你吧。”鄒柯安置住了蘇眉,然後轉頭看向路遠:“把衣服脫了吧。”


    路遠不意外鄒柯能夠看出來他和蘇眉其實遠遠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畢竟他倆的許多細微的表現還是露著隔閡,對於鄒柯的誇獎,路遠也有一笑置之的意思。


    但是讓脫衣服是什麽鬼啊!


    路遠看著鄒柯:“鄒醫生,我是正經的男孩子。”


    “那不好意思,我沒那麽正經。”鄒柯指了指路遠的肩膀:“看過剛才你給驢正骨的手藝,我感覺你肩膀的傷也是胡亂包紮的,脫下來讓我看看吧。”


    這樣說著,鄒柯拍了拍自己的挎包:“我有藥。”


    一句我有藥,路遠瞬間就從了這位醫生大姐姐。


    紗布被對方用剪刀小心地剪開,還好包紮的時間還不長,血痂沒有和紗布長在一起,但是即使這樣,路遠還是忍不住倒吸冷氣。


    “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麽疼。”鄒柯一邊專心對付路遠肩膀的傷,一邊羞路遠:“你看人家小姑娘當時都沒叫疼。”


    明明你當時先給人家小姑娘噴了麻醉噴霧好吧!


    路遠其實也不好意思真的辯解,隻開口道:“那能不能給我也噴點。”


    “見血不能噴,忍著。”鄒柯冷冰冰說著,但是同時從兜裏掏出來一顆小膠囊:“這個敢吃嗎?”


    路遠一聽就知道不是善茬,但還是問了一句,聽到鄒柯說出答案,不由縮了縮脖子。


    是的,還真不敢吃。


    “所以就忍著吧。”這樣說著,鄒柯刺啦一聲,撕下最後一塊紗布,路遠拚命捂住嘴,才沒有慘叫出聲。


    不過撕紗布已經是整個治療過程中最痛的了,接下來擠出膿血,清理創口,再敷了消炎止痛的藥粉,鄒柯最終再用心地給路遠包紮上,那一係列熟練專業的動作,讓路遠真切感知到這個有點毒舌的女大夫其實還真是醫者父母心。


    關鍵她好像真沒準備收診費。


    這一套去醫院起碼不得收上千?


    “迴去記得打狂犬疫苗,我對病毒可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鄒柯說話間已經把少年的肩膀重新收拾完畢,然後看了看地上那頭狼,其實這頭狼個頭相當大,抵得上普通的金毛大小,可能是由於人類活動的收斂,所以營養豐富的緣故。


    “就是它咬的你?我看傷口至少有六個小時了吧,難不成你們在這裏還先演了一場小紅帽?”


    路遠搖頭,然後原原本本將白天發生的事情對這位鄒醫生詳細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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