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進錢莊的七色三步兩步就爬上了二樓,跟上來的小夥計指著旁邊道:“掌櫃的吩咐了有事請在小間談。”那是個垂掛竹簾的小房間,從外麵隱約看見裏麵,七色沒想那麽多,徑直走了過去,人剛到房間門口,卻聽見身後傳來幾人相撞的聲音,來不及迴頭看發生了什麽事,人已經被扯進了房去,這時七色赫然發現麵前站著一個女子,與自己一樣身穿白衣,臉蒙麵紗,而錢莊掌櫃的則站在她的旁邊,七色剛要發問,又見玲瓏玉從一旁闖了出來,拉住自己就閃進了一旁的牆內,原來那裏有一扇暗門,這一切均在一瞬發生,待身後的吵鬧聲消失的時候,七色的人已進了暗門,她迴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名白衣女子和掌櫃的相對坐在了垂掛竹簾的房間正中,接著暗門便被關上了。

    暗門之內並不是一片黑暗,卻是一條長廊,似是這錢莊二樓的走廊,暗門即開在走廊的牆壁之上,這暗門的作用竟隻是如此?七色有點奇怪。

    玲瓏玉打開那小房間旁邊一個房間的門,走了進去,七色也跟了進去。

    房內的陳設十分簡單,隻得一張圓桌,桌上了置了一壺清茶,兩個杯子,還有三碟點心。玲瓏玉坐到桌旁,給兩個杯子沏滿了茶,笑道:“坐,他們在小間裏談,我們在小間旁邊的房間談,跟蹤你的人一定不知道。”他拿起其中一杯茶,優雅地啜了一小口。

    七色拉下臉上的麵紗,在玲瓏玉的身邊坐了下來:“剛才那個姑娘是……”

    “是夙鳳,我讓她扮做你,引開那些人的注意。”玲瓏玉微笑著迴答,看見了七色的麵容也沒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

    “那你是誰?”七色警惕道,“這暗門是新開的吧?那個夙鳳顯然也是早有準備,還有,你知道是我。”

    “嗬嗬,觀察很敏銳。”玲瓏玉拿起一塊綠豆糕,輕咬了一口,“我是這夢幻錢莊的當家人。”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七色嚴肅地道。

    “我是你一直在找的人。”玲瓏玉麵帶微笑地注視著七色。

    七色看了他半晌,終於拿起麵前的茶一飲而盡:“你不願意告訴就算了。”開什麽玩笑,她什麽時候找過他了?

    玲瓏玉也不反駁,依舊微笑著,拿起茶壺又給七色滿上了一杯。

    七色從盤中拿起一塊糕點塞進了嘴裏,邊嚼邊道:“不告訴我你是誰,總該告訴我你打算怎麽救我吧。”

    “我沒打算救你。”玲瓏玉緩緩道。

    “什麽!?咳,咳,你不打算救……咳,”七色被糕點噎到,但也顧不得那麽多,“你不打算救我?咳,你見我幹什麽啊?”她眼珠兒一轉,“莫非,你有什麽企圖?”說完這句話後,她才喝了口水,順順氣。

    “來看看你好不好。”玲瓏玉繼續溫柔地笑著,說得理所當然。

    “咳——”七色這迴倒是沒再被噎到,而是一口水噴了出來,不過還好沒噴到玲瓏玉的臉上,玲瓏玉趕緊遞上手帕,七色終於邊擦邊嚷嚷起來,“來看看我好不好是吧,”她嗖地一下站了起來,“好,我告訴你,我很不好!我中了毒,無用散!沒幾天活了,這下你總該救我了吧?”

    “小聲點,不然可能被那些人聽到。”玲瓏玉做出禁聲的手勢。

    七色看了看門外,趕緊坐了下來,又輕輕問了句:“這下你該救我了吧?”

    “無用散?”玲瓏玉終於嚴肅了點,“沒有聽過這種毒啊。”

    “你當然沒有聽說過了,這是獨門密製無解的毒藥啊,聖毒仙子恐怕都不知道。”七色壓低了聲音說。

    “是嗎?”玲瓏玉想了一想,“好吧,我知道了,你先迴去吧。”

    “喂!你真的不打算救我啊?”七色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現在還不到時候,你先迴去吧。萬事自己小心。”說完,便推七色出了門。

    自己小心?七色感覺到自己左眼下方的肌肉跳了跳,什麽叫自己小心啊?七色想大聲喊出來可是喊出來他也不會救自己啊,真是欲哭無淚。

    出了錢莊,七色沒有立即迴府,這麽好的逛街機會怎麽能白費呢?馬車她也懶得坐了,幹脆改為步行,一個人在大街上蕩起來,隻是有一點不好,那就是看她的人實在太多了,獨自一個兒的美女還蒙麵,不想引人注意也難吧。

    在現代的時候,七色就討厭去人多的地方,現在被這麽多人注視,她真是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走了兩步,她便又想迴去了,也許待皇宮裏也沒什麽不好吧,她突然想,反正她不愛出門,待著就待著唄,就在她站在路邊胡思亂想的當口,她忽然發現前麵的布告欄處貼了一張畫像,而那畫像看起來有幾分眼熟。

    七色走了過去,終於看清了畫上之人的相貌,桃形的臉蛋,柳葉的彎眉,直挺嬌翹的玉鼻,粉嫩豐滿的雙唇,還有楚楚動人欲語含羞的眼睛,正是與自己相象的婂媔。

    已經半年了,太子還沒放棄尋找嗎?七色獨自一人站在布告欄前,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她聽說過太子的事情,太子叫晉雪月,據說婂媔一入東宮即受到他的喜愛,毫不嫌棄她出身青樓傾心相愛,更是不顧皇後的反對要封其側妃,可是好不容易等到皇後鬆了口,婂媔卻在旨意下達之前失蹤了,失去婂媔的太子不食不眠,發了瘋般地四處尋找、貼尋人告示,每一張貼出的畫像亦均是他親手所畫。

    七色看著那幅畫像,畫中的婂媔惟妙惟肖,每一個線條似乎都在宣泄著一個人心中的情感,真的那麽愛嗎?已經過去半年了呀,已經沒有人會再注意她了啊。

    七色迴到蓮園的時候,很意外地發現晉連天也在,他站在蓮池亭中,看著池中睡蓮,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現在是10月中旬,蓮花已謝,不過還有蓮子生於蓮葉之中。

    七色走了過去,晉連天轉過身來,臉部的線條難得的柔和:“玩得還盡興吧?”

    “嗯。”七色沉默了一會,道,“我看到婂媔的畫像了。”

    “所以呢?”晉連天挑了挑眉。

    “那麽愛一個人,真的會分不出是別人嗎?”七色看向旁邊的池中的蓮葉。

    聽到這話,晉連天愣了一下,隨即看著七色,眼眸深邃得不見底:“正是因為太愛了,所以才會分不清。”

    七色沉默片刻,複又望向了晉連天:“也許吧。對了,這個時候你為什麽會來蓮園?”

    聽到七色的問話,晉連天沒有立刻迴答,他看著七色,欲言又止,好半天後忽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去東宮的話就留在王府吧。”

    “哈?”七色眨眨眼,這人停頓老半天後怎麽冒出這麽一句話?

    “沒什麽。”晉連天轉過身去,看向蓮池;“日子不多了,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些太子的事情。”

    “等等,等等——”七色跑到晉連天的麵前,笑眯眯地看著晉連天的臉,“你怎麽突然說這樣的話?你該不會是……嗬嗬,對我……嗬嗬。”

    “對你?”晉連天盯著七色的臉,臉色陰沉,眼神冰冷得能殺死人,“對你這樣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

    “我可不是什麽小丫頭,你不也說過我不像13歲嗎?”七色扭過了身子,那樣陰鬱的臉,她看著還真有點害怕,“不管你是不是對我……總之,我還是得提醒你一下,嗯,你是不可以喜歡我的,你都有那麽多老婆了,怎麽說都隻能做個男配了,你若是喜歡我以後可是會被虐的,不過話說迴來,如果你喜歡被虐的話,你倒可以喜歡我試試……”

    待七色再轉過身子,她忽然發現晉連天的身影已不見了,四處一看,他人已走到了蓮池的長廊之上,七色趕緊追了過去:“喂——你不是說要告訴我太子的事情嗎?怎麽跑啦?”

    剩下的六日很快過去了,這六日裏晉連天每天都會抽出一點時間來蓮園給七色講太子的事情以及太子和婂媔的事情,婂媔對晉連天沒有任何隱瞞,她把和太子之間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婂媔和晉連天除了定期會麵,有突發事件的時候也會聯係,以後七色也將這樣。

    終於迎來了進宮的日子,紅蓮來到七色的房中,幫她梳妝打扮。任由紅蓮給自己穿衣,七色隻是呆呆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這是她來古代後第一次穿紅色的長服,恐怕以後也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要穿紅色了,不過不得不說的是林花落的真的很適合紅色,紅色的衣裳,黑色的長發,白色的玉膚,當真光彩奪目,比起同樣是穿紅衣的紅蓮,她的樣子更柔媚動人一些,明亮的眼眸在紅衣的映照下閃著灼灼之光,如一雙黑亮的寶石嵌在瑩白的臉龐之上,左右一看,便顧盼生輝,七色對鏡露出一個婂媔式的嬌羞笑容,鏡裏顯現的屋中的一切便都不複存在了,隻剩下一個閃著光芒的她。七色快不認識自己了,才剛滿14歲就這般美麗了,以後不知還會長成什麽樣子呢?

    “沒想到你比婂媔還要美上幾分。”聽到說話聲,七色才恍過神來,她向旁邊一看,發現紅蓮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這樣的你說不定爺是真的……”

    紅蓮的話沒說完,房門就被打了開來,七色應聲望去,發現晉連天正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自己,隨後眼裏掩飾不住地露出驚豔的神色,能從他的眼裏看到驚豔真是難得啊,麵對紅蓮這樣的美人他可是都不動於衷呢,想到這裏,七色對著他嫣然一笑,沒想到這一笑竟然讓晉連天扭過了頭去,臉似乎還微微紅了,這可是大新聞,陰沉如此風流如此的三王爺晉連天竟然還會紅臉?七色瞪大了眼睛盯著他。

    一旁的紅蓮看到晉連天的反應也是一愣,隨後眼裏的霧靄散去了些,湧上了濃濃的憂傷。

    感覺到旁邊兩人的注視,晉連天很快又迴過了頭,臉上的紅暈迅速退去了,一張臉比平常還要臭幾分,仿佛剛才她們看到的隻是錯覺而已。

    “時辰不早了,快蒙上麵紗出門吧。”晉連天冷冷道。

    “你不覺得我不蒙麵紗比較好嗎?”七色眨了眨眼道。看晉連天這樣子,她忍不住想捉弄他一番。

    “都半年了,怎麽說話還這般沒規矩,進了東宮可不能再這樣了,你受罰是小,壞了我的大事你可得小心點。”

    “知道了,我的演技高超著呢,你不用擔心。”七色聽話地將麵紗蒙了上去。剛剛蒙上麵紗,七色忽然想到,難道他是在擔心自己?看著走出門去的晉連天的背影,她露出一個微笑,這個人還真是別扭啊。

    按照計劃,七色被人秘密送出了王府,她獨自一個來到布告欄前,然後站在那裏,扯下麵紗,馬上就引來了眾人的視線,不一會兒宮裏來了人,將她帶上了入宮的馬車。

    其實這天一大早,七色就很緊張,當高大的宮門近在眼前的時候,她更是感覺到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完全沒有書裏描寫的快見到帝王住所時的那種興奮,她除了緊張還是緊張,不知道會有什麽可怕的事情正等著她呢,實在是不想去幹什麽臥底間諜使什麽美人計,不能挖個地洞逃走嗎?七色在車裏一個勁兒地歎氣。

    但是歎再多的氣也沒用,她還是被送到了東宮,才剛踏進門檻,連東宮的客廳是什麽樣都沒看清,一個人就衝了過來將七色抱住了,七色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去推那人,那人卻抱得愈加緊,弄得七色唿吸都不順暢了,隻聽得耳邊有一個人在不斷低吟:“是我的婂媔,冷汀花的寒氣,我又感受到冷汀花的寒氣了,是我的婂媔……”

    七色這才意識到牢牢抱住自己的這個人是太子,便不再抵抗,隻是感受著他的擁抱,他的身體很暖,還散發著淡淡的梔子香氣,讓她一下子想到初夏的陽光,明明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如此緊地擁抱,但七色卻覺得很安心,她配合著他,低低道:“是我,殿下,我迴來了。”

    “你的聲音……”男人猛得鬆開了她,七色終於看清了眼前之人的樣貌,一看之下,七色的老毛病又犯了,當場呆掉,縱使看過玲瓏玉那樣的風流人物,晉連天那樣的出色樣貌,七色還是要發出驚歎,因為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據說他是不足月便出生不易養大,是以取了個女兒家的名字,但是這名字是多麽地恰如其分啊,眼前之人略帶憔悴的神態不能掩蓋其清秀的容顏,盡管著明黃色朝服,卻散發著如白雪般的純淨氣息,一雙含情目柔光似水,猶若明月的光芒射入人心,當真有著如雪似月的風華。

    “婂媔?”晉雪月輕聲喚她。

    “哦,太久沒見到殿下了,”七色醒過來,露出嬌羞的神情,“一看之下竟然失禮了,奴婢真是該死。”

    “不要說該死。”晉雪月趕緊捂住了七色的嘴,“我好不容易尋迴你,你怎麽能一見麵就說該死呢?”

    “是。”七色低頭迴了一句,心裏不免感歎,唉——她好象真的很會演戲呢。

    “婂媔,你的聲音怎麽變了?”晉雪月牽起七色的手向廳內走,七色乖巧地跟著去,同時應道:“此事說來話長,殿下,且聽奴婢慢慢說來。”

    於是,七色隨晉雪月進了內室,講晉連天事先編好的故事講了一遍,什麽被歹人擄了去,幾次逃跑又被抓迴去,受盡折磨,服了藥所以嗓音也變了,不過好在後來遇了高人,得以被救,不過養傷化去了半年時間,是以現在才尋了迴來。七色講得是悲悲切切,說到被人折磨的地方和相思之情甚至還擠了幾滴眼淚下來,可是她心裏卻是在不斷懷疑,這種謊話太子能信嗎?雖然據晉連天說當初他還找人模仿綁匪給太子去過信。

    誰料一旁聽的晉雪月卻是緊張得很,聽到七色受傷的時候更是握緊了她的手,一副恨不得受折磨的人是自己的樣子。

    唉,果然是太愛了就什麽都看不到了嗎?七色在心裏歎氣。

    “原來真是綁匪幹的,我還以為是三皇兄呢。”聽完七色的講述後,晉雪月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咦?”七色愣住,這是什麽意思?不會這麽快就露餡了吧,還是他知道了什麽?那婂媔呢,她知道嗎?七色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迴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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