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縣主?”


    皇後察覺到沈姝看著自己的眼神有異,蹙了蹙眉:“本宮問你話呢,你倒是說句話。”


    沈姝猛地迴神,趕忙垂下眼簾。


    雖然她先前曾在皇後麵前,坦誠過自己能觀人壽元之事,可現下猝不及防在皇後眉心看見香灰印記,還真是不敢輕易告訴。


    尤其是當下,在皇後追問她瑞王之事時。


    “臣女……臣女……”沈姝竭盡全力將自己的思緒拉迴皇後的提問上:“臣女雖然參與過關外那場大戰,可對於國師之事,知之甚少……娘娘不妨去問問熠王殿下,或許能有所發現。”


    畢竟心裏藏著事,沈姝說出來的話也是言辭閃爍、毫無章法。


    皇後殷切的目光,在聽見沈姝的迴答之後,漸漸淡下來。


    沈姝繃直的背脊和僵硬的神色,在皇後看來,種不知所措的慌亂。


    這份慌亂,配上沈姝單薄的身軀、和過於年輕的麵容,終於讓皇後徹底冷靜下來。


    皇後幽幽歎了口氣:“罷了,你才多大,又能知道些什麽。”


    說罷,她頹然朝沈姝擺手:“是本宮著相了,你且去吧。”


    沈姝鬆口氣,屈膝告退。


    然而,她剛轉過身去——


    皇後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今日之事,切莫告訴四郎,免得他衝動,惹出什麽事來。”


    沈姝低聲應下,這才下樓離開。


    *


    有皇後的囑咐,沈姝出宮後,沒有迴府,而是讓車夫找個偏僻的巷子,在馬車上換了身男裝,喬裝打扮一番,交代影六去找楚熠,便騎馬去了京城最熱鬧的酒樓——福緣樓。


    福緣樓二樓的天字一號房,正對著朱雀大道,透過窗戶便能看見從朱雀門進出宮的人。


    那房間,之前楚湛曾帶沈姝來過。


    今日時間倉促,沈姝自然訂不到那間房,她踏上台階,正欲報楚湛的名號——


    卻沒想到酒樓小二笑著迎上來:“您來了,請上樓,天字一號房給您留著呢。”


    “你認得我?”沈姝詫異地問。


    酒樓小二笑了:“上次您和瑞王殿下來過以後,殿下特別交代,隻要您來,便如他親至,這天字一號房就隻給您二位備著。”


    沈姝眼中閃過一絲恍然,也不再多說什麽,徑直上樓去了天字一號房。


    許是楚熠記掛著沈姝進宮之事,又或許是賜婚聖旨已下,一切已塵埃落定。


    這一次,沈姝沒有等太久。


    約莫半個時辰後,楚熠一身常服,來到福緣樓天字一號房。


    沈姝等他落座,便壓低聲音將宮裏的見聞一五一十告訴給他知道。


    原本楚熠聽見沈姝看到瑞王和楚湛,臉上並未露出驚訝之色。


    可當他知道沈姝在皇後眉心見到三道香灰印記時,神色驟然一凜。


    沈姝忖度著問:“聽皇後娘娘的語氣,似是覺得太子做出這些事,都是老瑞王設下的陰謀……她眉心的香灰印記,會不會與老瑞王有關?”


    “如今太子已被父皇囚禁於帝陵,老瑞王頻繁出入宮門,表麵看起來,若母後出事,他的嫌疑最大。隻不過……宮裏對母後恨之入骨的人,不止一個。保不齊是想借刀殺人也難說。”


    楚熠冷嗤道:“以前那些人是有心無膽,現在我剛交出兵權,他們就急不可待要致母後於死地,也未免太心急了些。”


    沈姝眼底微黯。


    交兵權之事,是因她而起……


    沒想到,楚熠交出兵權,卻令皇後陷入危險之中,這讓她心底更加內疚。


    楚熠迴神,察覺到沈姝異樣,緩了麵色,伸手覆上她的手:“你莫要多想,一切與你無關。今日你在宮裏看見老瑞王,是父皇念在手足情分上,允許他探望太後。他做了西匈國師後,犯我大周疆土,殺我大周兵將是不爭的事實,有人想借他的手對母後不利,也要仔細斟酌會不會擔上謀逆之罪。”


    “瑞王出現在仁壽宮,是皇上準允的?”


    沈姝詫異地問:“皇上此番昏迷,是中了蝠鳥之毒,而蝠鳥本就是國師在西匈養出來的,就算太子和白錦串通,將這蝠鳥之毒帶進宮裏,老瑞王未必不知情,更何況……當初在關外,老瑞王與白錦布下殺局,要將你誅殺在關外,你若身隕,北邊定然會起戰事,屆時大周必亂。由此可見,國師對皇室、對大周憎惡至極,皇上怎就能這麽輕易便原諒他了?”


    沈姝想到皇帝醒來以後,對楚熠百般猜忌為難,還以他們二人的親事,逼迫楚熠交兵權。


    皇帝對一心為國的兒子這樣苛刻,卻對敵人這般寬容……


    沈姝作為旁觀者,都覺得十分心寒,更心疼楚熠。


    楚熠輕拍她的手:“當初父皇泰山封禪遇刺,是老瑞王為他擋了致命一箭墜下懸崖,這背後雖是太子設的局,可老瑞王為父皇擋箭是真。父皇重情,或許在父皇眼裏,比起對他下毒的太後和太子,老瑞王算是沒有辜負他。”


    “老瑞王沒有辜負他,你又何曾辜負過他……”沈姝不滿地道。


    楚熠見她腮幫子鼓鼓的,捏了捏她的臉頰,眼底帶著寵溺:“父皇大病初愈,又遭逢至親背叛,一時心結難解,也實屬人之常情,父皇自有他的道理和分寸,這江山是父皇的,他願意怎樣,便就怎樣便好。”


    所謂子不言父之過。


    楚熠是君子。


    沈姝知道,就算皇上錯了,隻要不碰觸到楚熠的底線,他都不會多說一句,更不會有怨懟之言。


    “若以後皇上年紀大了,糊塗了……”


    沈姝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被楚熠截去話頭。


    楚熠正色道:“還有母後和五皇弟在父皇身邊。五皇弟生母早亡,自幼養在母後身邊,由母後親自教導,性子敦厚淳善,也深得父皇歡心。”


    “我本就無心皇位,此生亦不願被困在皇城之中,離京就藩是我的心願,就算父皇沒有阻撓我們的親事,我早晚也會向父皇提請離京之事。隻是,如今你看到母後眉心有異,便意味著京城還有居心叵測之人虎視眈眈,在咱們離京之前,我定會將它們一一揪出來,這樣即便日後咱們在雲疆生活,也不必擔心京城父皇、母後和皇弟的安危。”


    這是得知皇帝賜婚的隱情以來,沈姝第一次與楚熠見麵。


    與先前聽見飛雲轉述時不同——


    她聽著楚熠說出這番話,看到他眼中的堅定,多日以來縈繞的心結,終於在這一刻打開。


    離開京城去雲疆生活,不是楚熠為他二人親事委曲求全。


    而是心向往之、順勢而為。


    沈姝反握住楚熠的手:“你去查你的,皇後這邊有我。未來三日,你想法子讓我呆在皇後身邊,按照以往的經驗,隻有我在皇後身邊,才有可能逆轉陽壽將近的命數,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皇後娘娘陷入危險之中。”


    楚熠自然知道沈姝的能力,他猶豫幾息,點頭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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