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樣說,有失公允。”


    暮和看向太子,直言道:“為了試藥,臣特地命人將這兩個女使帶去兩個房間,分別給他們試了黑丸、香灰焚燒的毒煙。”


    他說著,指向那個將死的女使道:“此女便是聞過香灰毒煙之人,而另一個則是聞過黑丸毒煙之人,由此可見,正如太子妃在偏殿所言,聞過香灰毒煙,再飲香灰之水,確實會令中毒之人暴斃而亡。”


    暮和不帶任何情緒的陳述,加之他出身勳貴之家,又是章思淳關門弟子的身份,使得他的話更顯真實可信。


    太子臉色一僵。


    他很明白,在當前局麵下,若再像先前那樣,一味借“奪嫡”名義去指責,會越來越落下乘。


    為今之計,唯有想辦法脫身方為上道。


    思及此,太子趔趄後退半步,臉上盡是震驚之色。


    “不……這不可能……晴初她明明……”


    他說到此,似突然想到什麽,猛地睜大雙眼,隨後,頹然跪在了地上。


    “母後……都怪我……”


    太子的聲音,悔恨痛心至極:“是我輕信她,險些害了父皇性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此時此刻,太子頹喪的表情,像極一個被騙的無辜者。


    “她”指的是誰,無需他再多說什麽,在場眾人皆已心知肚明。


    至此,方才太子在眾人麵前表現出的——那些對發妻蕭晴初的深情和信任,足以讓他在事情敗露之際,成為一個完美的受害者。


    這亦是他今夜以來,執著維護蕭晴初的原因所在。


    沈姝看著太子的模樣,唇角微勾,朝殿門看去——


    從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見“當事人”蕭晴初,正被暮和安排的人,捂住嘴站在門外。


    蕭晴初投向太子的目光,盡是怨憤之色。


    若非她被暮和的人,縛住雙手——


    沈姝毫不懷疑,她會在衝動之下,衝出去與太子理論。


    這是沈姝方才,在發現女使眉心的香灰時,參透毒藥玄機,交代醫侍下去做的事之一。


    沈姝很清楚,蕭晴初與太子之間定有約定,自然不會在短時間裏,就吐露出什麽來。


    暮和進殿高喊那些所謂太子妃的“指證”,不過是沈姝交代他的說辭而已。


    沈姝相信,此刻蕭晴初在明白自己處境以後,定會對暮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思及此,沈姝朝蕭晴初背後之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意會,將蕭晴初拖了下去。


    對於沈姝來說,比起讓蕭晴初在這種情況下,出來當眾指證太子,與太子狗咬狗——


    節約救治皇帝的時間,並借此機會從蕭晴初口中掏出有用的情報,才是要緊之事。


    這一廂,皇後因先前的種種,對太子這個兒子,已經失望透頂,很難再輕信他說的話。


    皇後拂袖:“你與蕭氏伉儷情深、夫婦一體,此事究竟是你有心還是無意,本宮已不想再去分辨。”


    她說完這話,轉頭對楚熠吩咐道:“將你兄長帶下去,好生看管,一切等你父皇醒來,再做決斷。”


    太子臉色微變,若是被楚熠看管,那他豈不是毫無翻盤之機。


    “母後……兒臣想留……”


    他的話還沒說完,楚熠已經大步走到他的麵前。


    “在父皇醒來之前,你什麽都不用想。”


    楚熠冷冷說完這話,抓住他的肩膀,輕鬆一提——


    太子吃痛,整個人不受控製從地上站起身來,被迫同楚熠一道朝殿外走去。


    待他們離開,皇後看向暮和,臉上盡是愁容。


    “皇上的毒,如今可還有別的辦法?”她問道。


    暮和沒有迴答,反而看向了一旁的沈姝。


    沈姝福身一禮:“娘娘,可先用黑丸化水,在那女使身上一試,若是有效,皇上便能醒過來。”


    “黑丸化水?”皇後蹙眉:“這黑丸……不是毒嗎?”


    沈姝沉默幾息,解釋道:“臣女原也以為是毒……隻是方才臣女聽說三十年前皇上中了蝠鳥之毒,曾用白義之子的血解毒。那白義之子血中含有蝠鳥之毒,便在皇上體內留有餘毒未清。若照常理推斷,此番皇上體內陳毒再加佛珠血毒,必然早已性命不保……”


    說到此,她頓了頓:“可是,皇上卻隻陷入昏迷中,並無性命之憂。隻在今夜受到香灰毒引催發,身子才會惡化。這便意味著,皇上此番中佛珠血毒之時,應是有什麽壓製住了他體內的毒性,所以才會讓他隻是昏迷而不死。”


    “皇上昏迷那日,臣女在這殿中曾經聞到過這黑丸焚燒之後的檀香氣,而另外一個女使,聞過黑丸之氣,亦服用黑丸化水,脈象平和,臣女認為,想必當日皇上因著這黑丸的氣味,才能保住性命,黑丸或許能解當前之毒。”


    在清心閣時,沈姝原無法參透,那佛珠浸入催毒水後的深紅色血水,和黑丸浸入催毒水後的淡紅色血水,究竟有何區別。


    如今細思之下,想必佛珠上的,是真正的血毒。


    而這黑丸,應是白氏嫡裔之血做成的解藥。


    沈姝的話,令眾人臉上皆露出恍然之色。


    不管是要命的毒佛珠,還是這些黑丸,皆是從仁壽宮裏搜出來的。


    太後畢竟是皇帝的親生母親……


    想必終還是留了一絲餘地,未曾下毒手。


    皇後歎息一聲:“就依你所言,試試吧。”


    *


    與此同時。


    楚熠將太子抓去離太極殿不遠的東暖閣,布下重兵把守。


    臨去前,他看著頹然坐在地上的太子,對著禁軍命令道:“若有任何人進出,格殺勿論。”


    “是!”


    太子聞言,肩膀一抖。


    再抬頭時,臉上已帶了幾分癲狂之色。


    “楚熠,你不是喜歡那姑娘麽,若真喜歡,可要想清楚了!父皇身中之毒無藥可醫,需用白氏嫡裔的血來續命,隻要父皇活著一天,那姑娘便是藥人,你們兩個永遠都不能在一起,若我是你,我必會護那姑娘到底。”


    楚熠聽見這話,臉上終於有了嘲弄之色。


    “你是說……像你護著蕭晴初那般麽?”


    太子一噎。


    他冷哼道:“信不信由你,當年十皇叔也如你這般,對他百般信賴,到頭來還不是……嗬,楚熠,這皇位對你來說或許不值什麽,可這姑娘……你可莫要步了十皇叔的後塵!”


    太子遮遮掩掩的話,讓楚熠劍眉深蹙。


    “我與沈姑娘之事,不勞你費心。你還是多想想,父皇醒了以後,要如何交代吧。”


    說完這話,楚熠冷冷看他一眼,轉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太子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笑出聲:“交代?嗬……隻要有你在,有她在,我又何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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