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扮作太醫的模樣,在宮門關閉前,跟著暮和進了皇宮。


    自從皇上昏迷以後,太醫院日夜都有人值守。


    又因李成仁的死,先前那些巴結李成仁的太醫,也悉數懾於熠王的威勢,紛紛引咎或是遞了辭呈,或是請了病休。


    暮和作為皇帝昏迷之前,欽點入太醫院的人,又加上深受熠王信任,即便沒被委以太醫院院使之職,也在熠王暗中支持下,肩負了太醫院日常調配的工作。


    是以,暮和帶著扮作小太醫的沈姝進宮,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姝一進宮裏,明顯感覺到皇宮裏不同以往的肅穆氛圍。


    且不說宮中行走的禁軍明明比以往多了一倍。


    就連平日裏隨處可見來往走動的內侍和宮女,也幾乎很難看到身影。


    暮和帶著沈姝,先去太醫院拿了醫箱,然後才往太極殿方向去。


    直到兩人抵達太極殿,夜色更深了些許。


    沈姝跟在暮和身後,剛上了台階,就看見多日未見的周進喜,竟躬身守在正殿門口。


    他的身形看上去明顯比以前佝僂許多,那張老臉在殿門前燈火的照亮下,也泛著不正常的蒼白,看上去似是大病初愈。


    沈姝知道周進喜在皇帝昏迷第二日,就被熠王從慎刑司裏抓走了。


    可現如今,竟又被熠王從北衙放出來……


    沈姝目露疑惑,一時猜不出熠王究竟有何用意。


    正思索間,周進喜瑟瑟上前,朝暮和躬身見禮:“暮太醫,您來了。”


    態度不似先前那樣,有大太監的倨傲,語氣中反而夾雜著對暮和的怯意。


    暮和看著他,語氣淡淡道:“煩請周公公跟殿下通報一聲,下官來給皇上施針了。”


    周進喜趕忙稱是,轉身低頭進了殿中。


    他前腳剛進殿裏,一個詫異的聲音,突然從沈姝與暮和身後傳了過來——


    “暮太醫不是下午才出宮麽?怎會深夜裏又進宮來?可是皇上的身子有何不妥?”


    是個中年女聲。


    溫和又不失威嚴,帶著些微焦急。


    沈姝從未曾聽過這個聲音,卻莫名覺得有些耳熟。


    而站在她前頭的暮和,聽見這聲音,身子一僵,趕忙轉身。


    他越過沈姝,恰到好處將她擋在身後,上前見禮:“皇後娘娘萬福。臣今日翻看醫書,看到家師手稿,夜裏施針,會對病情有所助益,是以特地提前進宮來為皇上施針。”


    聽見他的話,沈姝立時意識到,聲音的主人便是大周朝的皇後,更是熠王的親生母親。


    她把頭壓得更低,趕忙在暮和身後跪地行禮。


    這原本是個臣子第一次覲見帝後的尋常動作,可太醫在宮中行走,慣常見到皇後,多是行揖禮。


    沈姝這麽一跪,便立時引起了皇後的側目。


    “這位太醫如此麵生,是新進的太醫嗎?”皇後溫和的聲音裏,帶著些許好奇。


    沈姝一聽這話,頭皮登時一緊。


    她現在喬裝打扮成太醫的模樣,若是順著皇後問話,信口胡謅個太醫的名字,即便過了眼前這關,日後若被人現,還是犯了欺瞞之罪。


    可倘若她此刻亮出身份……又怕壞了熠王的安排。


    然而,沈姝心裏非常明白,此時此刻,她除了說出真實身份,好似也沒有第二種選擇。


    這麽想著,她定了定神,正欲開口——


    “母後,既然來了怎麽不進殿裏來。”


    楚熠的聲音,從背後響了起來。


    這聲音成功轉移了皇後的注意,皇後的目光從沈姝頭頂收迴,看向從殿裏匆匆走出來的兒子。


    皇後眸光微動,眼底帶著些許疑惑。


    “今日覺得心裏慌的很,睡不著,過來看看你。”


    她說著,越過沈姝,直接進了正殿:“你不在寢殿陪你父皇,出來做什麽?”


    “聽見您的聲音,出來迎一迎。”


    楚熠隨口說道,目光在沈姝頭頂停了一瞬,看了暮和一眼,而後轉身跟著皇後進了殿中。


    沈姝始終沒有抬頭,聽見眾人的腳步聲皆進了殿中,心下微鬆,趕忙從地上站起身,躬身跟在了暮和身後。


    皇後在場,暮和既已說了要“施針”,便不敢耽誤。


    他輕聲告訴沈姝“跟上”,便和往常一樣,走到皇後麵前告了聲罪,直接走到榻前。


    因是施針,太監在皇帝榻前豎起屏風,隔絕掉眾人視線,又將皇帝除了上身的衣衫,這才躬身退至屏風外頭。


    半透明的屏風,既能讓屏風外頭的人可以看見裏頭的情況,又能恰到好處掩住皇帝的身軀。


    屏風裏頭,就隻剩下暮和與沈姝兩位為皇帝施針的“太醫”。


    沈姝背對屏風,總算默默鬆了口氣。


    把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皇帝的身體,與暮和施針上頭。


    多日未見,病榻上的皇帝,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枯槁消瘦。


    雖然大不敬,沈姝腦中還是浮現出“行將就木”四個字來。


    暮和從醫箱裏拿出一套特製的金針,開始為皇帝施針。


    這還是沈姝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見暮和的針法。


    不虧是前太醫院院使章思淳的關門弟子——


    暮和本身就有功夫在身,施針的力道恰到好處,又穩健如飛。


    而他所用的針法,沈姝也不陌生。


    正是她先前曾用來給影五解毒時,用的那套針法。


    隻是,那針法用在影五的離罔草之毒上,尚且還有功效。


    可用在昏迷的皇帝身上——


    沈姝一看,便直覺知道,隻能是無功也無過。


    屏風裏頭在施針,屏風外頭,整座大殿,寂靜無聲。


    每個人的目光,都緊緊注視著屏風裏“太醫”忙碌的身影。


    好似皇帝會因為暮和的施針,而突然醒來一樣。


    半個時辰過去——


    一套針法用下來,即便是功夫傍身的暮和,額頭都冒出不少冷汗。


    在此期間,沈姝也沒閑著,仔細查看皇帝身上,有沒有什麽不妥。


    自然也沒什麽不妥。


    沈姝心知,除了傳說中的雲疆九轉還魂湯,皇帝幾乎沒有醒來的希望。


    而照現如今皇帝的身體狀況這麽下去,恐怕不出一個月,皇帝便就……


    她實在不敢往下想。


    暮和收了金針,帶著沈姝從屏風後頭走出來。


    皇帝沒有醒過來,便已經證明,今日的施針和往常一樣,不堪大用。


    皇後的臉上,難掩失望之色。


    暮和走到皇後麵前,說了些慣常說的那些無關痛癢的叮囑,正欲帶著沈姝離開——


    “等等。”皇後看著暮和,突然開口問道:“暮太醫可曾見過李家進獻的藥方?你來說說,那藥方究竟有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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