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治見狀,嚇得渾身直打哆嗦,他撲通往地上一跪,對著承恩公哭聲說道:“哎呀,蕭公爺,今日下官當真不敢走,您若真要打,那便打吧,把下官打死了,下官也就不用這麽為難了!”


    說完這話,他頭一仰,眼睛一閉,臉上盡是悲壯赴死之色。


    承恩公見他這副模樣,打從心底暗罵聲挨千刀的老狐狸。


    周治此人,在京兆尹位子上,一坐就是十幾年,是大周朝出了名的滑頭。


    雖然蕭德宗從沒跟他打過交道,卻也知道,周治麵上慣會裝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樣,下手卻從來都不含糊。


    更重要的是,他既非太後的人,又與太子、熠王都沒什麽往來,是個從不結黨營私,隻效忠皇帝的純臣。


    皇帝如今雖然昏迷不醒,卻無性命之憂。


    皇帝的人,蕭德宗是萬不敢得罪狠的。


    在他手裏高舉的拐杖,自然也不敢真砸下去。


    舉都舉起來了,卻不能砸下去——


    一時間,周遭的空氣都仿佛陷入了凝滯中。


    楚熠從外頭走進議事廳裏,看見的便是這副情景。


    他麵無表情走向前,朝承恩公見禮:“伯外祖。”


    承恩公知道外頭有北衙的人,可他卻不知,今日熠王竟會親自登門。


    他愕然放下手裏的拐杖,對著楚熠不可置信地道:“殿下來此作甚?”


    楚熠公事公辦道:“父皇未昏迷之前,親自交代讓我徹查太極殿下毒一案,如今線索指向承恩公府,為了抓到幕後兇手,讓父皇早日蘇醒,也為洗刷公府清白,北衙必須要協同京兆尹,將公府搜索一遍,還望伯外祖見諒。”


    承恩公聞言,臉色微沉。


    “你可知道,若你今日查了公府,不管查沒查出東西,外人都會對公府指指點點,你當真忍心看著蕭家如此被人詬病?”


    楚熠鳳眸微挑:“馬車和沙彌已將公府推到風口浪尖上,唯有徹查才能還公府清白,伯外祖一再阻攔,莫不是當真有什麽‘隱情’不成?”


    他把“隱情”二字咬得極重。


    畢竟蕭柏源指使沙彌下毒,對於楚熠和承恩公來說,是你知我知,外人不得而知的家醜。


    雖然迄今為止,蕭柏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楚熠手上除了蕭晴雪的證詞以外,沒有實證。


    可是當著京兆尹周治的麵說出來,又經了楚熠的口,這便足以讓外人窺見一斑了。


    承恩公臉色微變,飛快掃過豎起耳朵仔細聽著的周治一眼,急忙開口辯白:“當然沒……”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楚熠打斷:“不管公府到底有沒有隱情,都不影響今日搜查,伯外祖放心,本王已經交代下去,此番必要仔細查,隻有這樣才能還公府清白。”


    說完這話,楚熠俯身,親手將周治從地上拉起來,對著他道:“周大人且去,若有人阻攔,便命人帶到這來,由我和伯外祖一同審問,相信伯外祖定不會在這等弑君謀逆的大事上糊塗。”


    他的聲音沉冷,雖然打著為承恩公府洗刷嫌疑的幌子,這架勢,卻是要跟承恩公耗上的意思。


    承恩公眉毛一豎,正打算開口——


    周治已經飛快拱手,快步退了出去。


    先前圍在周治身邊的家丁,正欲去追,被楚熠一雙煞氣十足的鳳眸淡淡掃過,登時嚇得動都不敢動。


    承恩公也是自小看著楚熠長大的,心知他若想做的事,沒人能攔下。


    況且,楚熠是受了皇命查案,就算他像方才對周治那樣倚老賣老,也是自取其辱。


    總歸,府裏該抹的痕跡都抹幹淨,就連那條密道都……


    誰也別想查出什麽來。


    思及此,承恩公怒哼一聲,滿臉怒色看向楚熠,拂袖道:“殿下不必在我這耗著,你若想查,自去查便是,我先說好,若查不出什麽,殿下需得在文武百官麵前,親自還我承恩公府一個清白,否則……”


    “伯外祖放心,無論查不查得出來,本王都會給文武百官一個交代。”楚熠淡淡說道。


    說完這話,他朝承恩公頷首,轉身大步朝外走去。


    *


    議事廳外。


    沈姝和楚湛一前一後站在廊下,將屋裏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見楚熠出來,沈姝忙迎上去,走到他的身側,邊走邊低聲詢問:“周大人帶京兆府的衙役,去了外院書房,承恩公府這麽大,咱們又是來查案不是抄家,許多地方去不得也動不得,咱們要從何查起?”


    “去蕭柏源的院子。”楚熠低聲說道。


    聽見這話,沈姝杏眸一亮。


    是了。


    從蕭晴雪當初提供的線索來看,不論誰下的手,確切與這件案子有關之人,便隻有蕭柏源一個。


    隻是,他們知道歸知道,卻沒有實證。


    今日若能找到蕭柏源參與刺殺的實證,將馬車和沙彌同蕭柏源扣上,承恩公府就很難脫身。


    思及此,沈姝笑起來,就連腳步都輕盈不少。


    然而,走在她身側的楚熠,和綴在後頭的楚湛,卻沒她這麽樂觀。


    楚熠麵容依然沉肅,鳳眸裏盡是凝重之色。


    而楚湛,則搖著折扇,慢悠悠開了口:“都過去這麽多天,蕭柏源怕早就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蕭家又不是蠢的,但凡蛛絲馬跡八成都已經被抹得幹幹淨淨,現在去他的院子,又能查出什麽。”


    這話,讓沈姝腳下一個趔趄。


    話雖是好心提醒,可那語調卻仍帶著慣常的挑釁之意。


    好好活著不好嗎?


    沈姝明顯感覺周遭的溫度驟冷了幾分。


    她條件反射伸手勾住熠王的衣袖,暗示他莫要與楚湛一般見識。


    這樣親昵的小動作,讓楚熠周身的冷意頓消。


    沈姝心下微鬆,轉頭狠瞪楚湛一眼:“小王爺,你怎麽還不迴府睡覺去,若不想迴去,不如去議事廳陪承恩公?”


    雖然沒有明說,可她那張小臉寫滿了“趕緊走,別再添亂”幾個大字。


    楚湛看看沈姝勾住楚熠衣袖的手,再看看她對著自己怒目而視的小臉……


    這樣如此明顯的區別對待,讓他感覺實在紮心。


    非常紮心。


    楚湛“啪”的一下,合上折扇:“我不去!就不去!今日我非要跟著看看,沒有我好心指點,你們怎麽查這案子,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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