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心神不寧從朱紅小門出來,腦子裏全在想著那所謂的前世。


    此刻的她,已經完全不會再認為——自己身上的異狀,是藥師佛在夢境裏賜予的。


    因為,如果是夢境,楚湛不可能清楚知道,她夢裏的場景。


    而她,也更不可能夢見,從來沒見過的老瑞王妃。


    所以,楚湛那些“真真實實發生過的事”、“前世”這樣的說法,極可能是真的。


    沈姝最愛看誌怪類的話本子,當初在雲疆,她既能很快接受身上的能力,是“藥師佛”賜給她的。


    如今,便也能很快接受,這些夢境曾是“前世經曆”的說辭。


    然而,倘若真是前世——


    那她的前世,也委實太慘了吧!


    先是哥哥變得癡傻,她被阿爹送入橫川祠堂。


    再是祖母被大伯母毒殺,繼而爹、娘、全家在扶靈迴鄉的途中,皆被殺光。


    而她,則險險避過殺劫,最終來到了京城,投身瑞王府……


    現如今的沈姝,想到這些事情,都是上輩子真實發生過的——


    雖然她心裏覺得難受。


    卻因為如今父母兄長族人安然無恙,加之失去前世記憶的關係。


    感覺像在看鏡中花、水中月似得,有種不真實之感。


    沈姝低頭看看自己的手——


    她以前五穀不分,如今卻隻是聞聞便能辨別藥味。


    她以前連繡花針都不會用,如今卻能熟稔使用銀針解毒。


    她以前逃跑全靠蠻力,如今卻會用十煙步。


    難道,這一切都是前世的諸多經曆,給她留下的能力?


    沒來由的,沈姝又想起腦海裏老瑞王妃的那句話:“……我會派人教你該學的一切,至於……能不能做成你想做的那件事,皆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那件事,造化……


    沈姝握緊手心。


    倘若,沈家最後真的隻剩她一人,那麽她唯一會做的事,便隻有一件。


    那便是——報仇。


    可是,在雲疆時,她便已查出來,對她全家痛下殺手的人是趙司馬。


    趙司馬的背後,是遠在西匈的國師。


    那麽為何她報仇,會來京城,還會住進瑞王府?


    她最後是因何而死?究竟有沒有報仇?


    沈姝使勁凝神細想——


    然而知道的線索實在太少,腦中空空如也,什麽都想不起來。


    不知不覺中,她已從長巷走出來。


    “噠噠——”


    馬蹄聲,從身後響起。


    “籲——”


    楚熠在沈姝麵前停馬,俯身,修長的手,伸到她麵前:“上馬,我送你迴去。”


    沈姝抬頭,看著他的麵容——


    因著方才那番思索,她此刻看見誰,都忍不住要想想,這人前世是什麽樣。


    記得她初次見他時,並未像老瑞王妃那樣,“想”起過什麽片段。


    想必,她前世根本就沒見過他。


    可是……


    打從認識他以後,沈姝接二連三在他眉心都能看見香灰印記。


    想必這人上輩子,應是個英年早逝的命。


    阿爹死了,這位也死了……


    若國師揮師南下,那大周雲疆的國門,豈不被國師一舉攻破了?


    一想到邊關的百姓和那些毒奴——


    沈姝眉心深蹙,整張小臉,都籠罩著陰鬱之色。


    楚熠見她這副模樣,下頜微緊。


    以為她聽信方才楚湛的話,在指責自己“派人跟蹤”之事,


    “你別誤會。”


    楚熠低沉的嗓音,有些發緊:“是飛羽見你獨自一人被楚湛帶走,影伍沒跟在身邊,所以才會跟著你。”


    他的聲音,讓沈姝迴過神,卻因為想的太深,根本沒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隻能順著他的話:“哦,是飛羽啊。”


    這話聽在楚熠耳中,卻帶了幾分說不清的意味。


    他抿唇:“自然是飛羽,你以為本王會有空去管你這些小事麽。”


    沈姝聽出他語調中隱含的不悅,趕忙肅容道:“殿下公務繁忙,當然不會是殿下。今日多虧飛羽及時請來殿下相助,如若不然,小女實在不知何該如何收場。小女迴去定當重重酬謝飛羽,今後也必會以此為鑒,好生反省,日後定當更加謹言慎行。”


    “你知道便好。”楚熠眸色微鬆:“上馬,我送你迴去。”


    沈姝看著他身上的蟒袍,眨了眨眼。


    她忖度著道:“殿下穿著朝服,是打算進宮麵聖吧!殿下自去忙,小女迴家這等小事……”


    聽見“小事”二字,楚熠劍眉深蹙,不待她說完便一把拉到馬背上。


    “坐穩了。”


    楚熠冷冷說完這話,揚起馬鞭狠甩一下,汗血寶馬嘶鳴一聲,箭一樣竄了出去。


    沈姝猝不及防間,身子不受控製被馬背顛起來。


    她驚唿一聲,倉皇抱住他的腰,才不至於讓自己摔下去。


    感受到撞進懷裏的溫軟,楚熠眸光微凝,不覺將馬兒的速度緩了些。


    沈姝勉強坐直身體——


    方才這人一連串的舉動,太過霸道,實在讓她覺得惱火。


    可是,盡管惱火,她卻沒膽發火。


    隻能看著他蟒袍上張牙舞爪的龍紋:“不勞殿下,我還是自己走吧。”


    “瑞王妃的人,就跟在後頭,你想讓她知道你是誰,住何處麽。”楚熠沉聲道。


    這話,讓沈姝心裏一緊。


    她實在是後悔,今日萬不該穿身女裝出門。


    否則也不會落得這般尷尬境地。


    見她沉默下來,楚熠唇角微勾。


    “坐穩。”


    說完這話,他加快速度,朝福雲坊疾馳而去。


    為了不引人注目,楚熠專挑冷清的小巷走。


    兩人一路無話,隻兩盞茶的時間,便到了福安坊的縣主府門口。


    沈姝翻身下馬,朝楚熠福身告辭,正欲轉身——


    “這幾日你暫且先別出門,待到見過父皇以後,再出門吧。”楚熠淡淡地道。


    沈姝微怔。


    隨即便琢磨明白,大抵是因方才瑞王府的事,要避一避風頭,免得被老瑞王妃找上門。


    她趕忙福身稱是,告辭進了縣主府。


    *


    從福安坊出來,楚熠直接騎馬去了朱雀門。


    剛走進宮門——


    遠遠便看見父皇身邊的大太監周進喜,正帶著人匆匆朝宮門口走了過來。


    “熠王殿下。”周進喜趕忙見禮。


    楚熠鳳眸掃過一行人:“公公這是要去哪?”


    周進喜笑著道:“聽聞安定縣主妙手,把殿下救醒,聖人惦記著要見見縣主,厚賞於她。著奴婢去府上宣她明日覲見。”


    楚熠眸光微動。


    “父皇此刻在哪?我想即刻去看望他。”


    周進喜頓了頓,忖度著迴答:“聖人交代下來,您大病初愈,須得將養,無須進宮。這兩日……除了安定縣主,他不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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