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從都護府出來,直接上馬,朝沈府疾馳。


    到了沈府,門子一見是她,似是被特地交代過,趕忙躬身引她進府,直接帶她去了外院書房。


    小廝進門的通傳聲還未落,沈姝便看見錦簾被人從裏麵掀開——


    娘親蔣夫人焦急從書房裏衝了出來!


    “阿姝,你有沒有受傷?”


    蔣夫人抓住沈姝的手臂,一雙美目盈滿淚,把女兒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眼底盡是關切和心疼。


    見到這樣的娘親,沈姝鼻尖一酸,眼淚像珠子似得簌簌往下落。


    她上前一步,撲進蔣夫人懷裏,委屈地輕喚“阿娘……”


    蔣夫人身上熟悉的玉蘭香氣,讓沈姝被強送走後,一直憋在心口的幽怨、委屈和憤怒,統統煙消雲散。


    這才是她嫡親的阿娘。


    不管別人說什麽,不管她身上流著什麽血。


    這都是她的娘親,唯一的娘親。


    蔣夫人輕拍女兒後背,眼淚亦是滾滾落下。


    “是娘不對,不該把你送走。幸好你平安歸來,幸好……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哽咽的聲音裏盡是後怕。


    沈姝聽見這話,哭的更痛“阿娘,女兒好想你。”


    一旁站著的沈衝,見到母女兩個隻顧抱頭痛哭,急的不行。


    “別哭了!快別哭了!”


    他伸手扳開沈姝肩膀“丫頭,你方才不見為父,怎就突然迴來了?是不是殿下出了什麽事?不對,肯定是出事了,你趕緊說,說完再哭!”


    沈姝充耳不聞,硬把肩膀扭迴去,隻是抱著蔣夫人哭,根本不理他。


    早在她隨熠王迴關城,見到阿爹時,就見發現阿爹眉心的香灰印記已經消失。


    果不出她先前所料——


    阿爹、四叔和三哥的死,皆與熠王的生死相關。


    熠王平安出穀,阿爹他們的死運便隨之逆轉。


    如今,阿爹既已平安無事——


    她能原諒阿娘。


    可不代表著,她能原諒把她在夢裏和現實,兩次送進祠堂的阿爹!


    沈衝急得直抓胡子“哎呀,丫頭,別哭了!快別哭了!先說正事!正事要緊啊!”


    沈姝聽見“正事”二字,總算止住哭。


    她抬頭,一雙杏眸跟核桃似得,可憐兮兮看著蔣夫人“阿娘,阿爹有事盡想藏著、掖著、瞞著不告訴女兒,還把女兒送走。如今女兒就算有事,也不要跟阿爹說,隻跟您說。”


    沈衝一噎。


    氣指著自家女兒,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蔣夫人用帕子蘸蘸眼角的淚,瞪了沈衝一眼,一雙美目也含著三分氣惱。


    “好,不告訴他!”


    蔣夫人攬著沈姝肩膀,轉身往屋裏走“有事咱們娘倆說,你放心,從今往後,娘再也不聽你爹的餿主意了。”


    沈衝眼睜睜看著母女兩個,當他麵關上房門,一把絡腮胡氣得差點飛起來。


    他指著門“我怎就、怎就生出這麽個不孝女!冤孽!當真是冤孽!”


    房間裏。


    沈姝用帕子擦幹眼淚,看向蔣夫人。


    直截了當問道“阿娘,白信和白錦是誰?我身上的化毒之力,究竟是怎麽迴事?”


    蔣夫人已經從先一步迴來的沈衝口中,聽過戰場發生的事。


    她神色複雜地看著女兒“白信,是你親外祖父。”


    “親外祖父?”


    沈姝心底一驚,趔趄往後退了幾步。


    “那、那白錦……”


    蔣夫人歎了口氣“白錦是你娘。”


    “轟——“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把沈姝劈懵在原地。


    好半天,她才找迴自己聲音“所、所以……我、我其實……不是您的親生女兒?”


    “阿、阿娘……”


    沈姝扯開唇角,試圖笑,可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她抓住蔣夫人的手,心裏緊繃著一根弦,仿佛隨時會斷掉“我怎會不是您親生的呢,您騙我的對不對?”


    蔣夫人慈愛看著她,點了點頭。


    見到她點頭,沈姝眼前一黑。


    然而,下一瞬——


    “當然是騙你的。”


    蔣夫人笑著道“你是為娘懷胎十月生下的寶貝,肯定是我親生的。”


    隻是這須臾的功夫,沈姝隻覺得,自己仿佛從人間到地獄,來迴飛升好幾圈。


    “阿娘!”


    她看清娘親眼底的捉狹,氣的直跺腳“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玩!”


    蔣夫人將她拉進懷裏,揉揉她的發頂。


    沈姝一雙杏眸眨也不敢眨地看著自家娘親“阿娘,您剛才說……我娘是白錦,而您是我娘,那您……”


    “我就是白錦。”蔣夫人迴答道“我是藥王白信的女兒,白錦。”


    沈姝萬沒想到,竟是這個答案。


    她疑惑看著蔣夫人的眼睛“可他們說,藥王穀嫡係後裔,眼睛和旁人不同。阿娘的眼睛……和我一點也不像。反倒是那個死了的‘白錦’,與我有幾分相像。”


    蔣夫人聞言,臉色微變。


    “你見過那個‘白錦’?她可曾騙你說,她是你娘親?”


    “我沒信她的話。”沈姝趕忙迴答。


    “好孩子。”


    蔣夫人拍拍她的手“此事說來話長……當年你親外祖父把我交給裴家,讓我服下他特製的藥,這藥能讓我的瞳色變成和普通人無異,隻有這樣,我才能平安長大。”


    這話,讓沈姝想起藥王穀內殿的壁畫。


    繼而,她又想到死去“白錦”說的,先帝屠穀的話。


    以及那些被蝠鳥控製的毒奴……


    “白信……究竟是什麽人?他當真用蝠鳥,讓藥王穀重新壯大起來,四處征戰殺伐嗎?”


    無論如何,沈姝心底十分抗拒,對那樣邪惡之人,叫外祖父。


    提起往事,蔣夫人幽幽歎了口氣。


    “你外祖父白信,是位醉心醫術的醫者,他不擅政事,也不理俗務。藥王穀諸事,皆交由弟弟白義打理。


    當年,白義借你外祖父名頭,做下許多錯事,終為闔族帶來殺身之禍。正因如此,父親臨終前,才將繈褓中的我,交給裴家撫養。”


    沈姝聞言,心下微鬆。


    看來,壁畫上的黑袍人,並非白信,而是白信的弟弟白義。


    幸好,幸好。


    不用把壁畫上那人,叫外祖父。


    然而隨即——


    沈姝心底更生疑惑“我是阿娘親生骨肉,三哥也是阿娘親生骨肉,為何三哥沒有我的瞳色,阿娘和三哥身上,也沒有像我一樣的化毒之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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