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聞言,若有所思看了閆釗一眼。


    她慢聲道:“倒不是鳳爺賜予我,讓我轉贈給你的,而是我自己拿的。”


    “你自己拿的?”


    閆釗湛藍的眼眸微眯,將信將疑當著沈姝的麵,打開了籃子……


    當看清裏頭的東西,他臉色微變,古怪地問:“這些都是什麽?”


    “這就是您要的東西啊。”


    沈姝說著,從籃筐中,將她早上搗鼓出來的兩個物事,拿了出來。


    先是一隻盛滿泥土的瓷碗。


    “這是院子裏的泥土,鳳爺昨夜踩過的,上頭還留有他的腳印。”


    而後,她又打開一隻裝滿花瓣的錦盒。


    “這是院裏梨樹下,飄落的梨花。鳳爺在樹下坐過,梨花都是入過鳳爺眼的,也有曾拂過鳳爺肩頭,落在地上的,上麵還有鳳爺的氣息。”


    她將兩樣東西,鄭重交到閆釗的手中。


    “我們大周的‘睹物思人’,講究就是個意境,隻要意境在了,人就活生生在你麵前。”


    閆釗看著手裏塞滿的兩樣物事,直接傻了眼。


    “這些怎能算是隨身之物?”


    他氣急敗壞道:“你竟敢戲耍本王!”


    沈姝瞪大眼睛,無辜地問:“腳印、氣息還不算隨身之物?可你也沒說,這些東西不行呀?”


    “我不管!”閆釗把東西塞迴籃子裏,不依不饒道:“這些東西統統不行,你去找美人兒隨身的東西來,必須是隨身的!”


    沈姝攤手。


    “除了這些,鳳爺隨身的東西,我可弄不來。”


    她說著,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道:“你若真心思慕一個人,就是這泥土、這花瓣,都會珍而重之。你既嫌這東西不是你要的,看來也並不像嘴上說的那般思慕。”


    “我自然對美人兒思慕已久。”閆釗不滿地哼哼道。


    沈姝朝他拱手:“總之我找了你要的東西,至於這東西合不合你意,是你的事。看來這買賣咱們也做不成了,告辭。”


    她說著,珍而重之蓋上提籃,轉身欲走——


    “等等。”


    閆釗從背後叫住她,大步衝到她麵前:“我且問你,你到底有沒有去跟他要東西?”


    沈姝看著他,猶豫一瞬,點了點頭。


    “他說什麽了?”閆釗緊盯她的眼睛又問。


    沈姝朝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如果敢拿半點他的東西給你,就這樣。”


    閆釗聞言,湛藍的眸子微鬆。


    他深邃的麵容,重又變成先前那副“為愛癡迷”的模樣。


    “不愧是我思慕的男人。”


    他笑著說完,從沈姝手裏奪過提籃:“你說的對,就算這些東西,也足夠我‘睹物思人’了。”


    沈姝一陣惡寒。


    然而,下一瞬——


    她愕然抬頭看著閆釗。


    這就意味著,她過關了?!


    “既如此,這下你總該告訴我,國師是什麽人了吧?”她趕忙問道。


    閆釗一雙湛藍的眼眸,悠悠然看著沈姝,朝她眨了眨眼:“國師是誰,你可以去問你的鳳爺。咱們先前不是說好的,我帶你去藥王穀麽?隻要你能把我帶離這裏,還能邀上美人兒同行,我就帶你去,如何?”


    先前他允諾這話的時候,沈姝還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而現在,她才突然意識到——


    此人雖為西匈王子,如今卻是北衙階下囚。


    他若要帶她去藥王穀,必得先出得了北衙的門才行。


    還要邀上“美人兒”同行……


    沈姝一想到,昨天夜裏自己差點一命嗚唿的情景,整個人瞬間蔫了下來。


    好好活著不成嗎?


    這世間之事,怎就沒一件容易的呢!


    “我……暫且試試吧。”沈姝愁眉苦臉地道。


    閆釗見她這副模樣,深邃的五官,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


    清風居,出門右轉,盡頭,花街藥鋪。


    沈姝一進冷冷清清的院子,就聞到一股熟悉的藥香,撲麵而來。


    她蹙了蹙眉,壓下心頭疑問,隨小廝來到了暮先生麵前。


    沈姝恭恭敬敬把她與閆釗的對話,一五一十告訴給暮和知道。


    暮和冷如冰霜的眸子微動。


    “這等事,姑娘不去當麵告訴五殿下,卻跑來與我說,為何?”


    “我不敢。”沈姝老實答道:“我原以為,可以幫殿下分憂,沒想到閆釗竟如此刁鑽……”


    暮和一雙冷眸,銳利地凝視她。


    “姑娘既如此惜命,那姑娘可否告訴我,先前你明知殿下會動怒,為何還會貿然應下閆釗的要求?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姑娘這般……不顧生死都要挑戰殿下的底線,搏上一搏?”


    沈姝指尖微顫。


    她原以為,不會有人察覺到她的小動作。


    殊不知——


    在這些人精麵前,她什麽都瞞不過。


    沈姝躊躇迴答:“那人說我與西匈婦人有些相像,所以……我才會急切想知道,那婦人的事……”


    “姑娘很清楚,這些事,我也有本事問出來,不會瞞著姑娘。”暮和犀利地道。


    沈姝頭皮一麻。


    不說實話,糊弄不過去。


    若說實話……


    關於毒奴對她“公主殿下”這個稱唿,是萬不能提的。


    那就隻有——


    “是我先前在毒瘴林裏,與幸存的毒奴有過一些約定,不方便向別人透露,所以……”她含糊說道。


    暮和的冷眸,犀利注視她良久:“殿下是坦蕩之人,還望姑娘能坦誠待之。殿下身邊,步步皆有生死,若此番殿下真隨姑娘去藥王穀,姑娘還瞞著什麽重要的情報不說,萬一……”


    “不會的,不會的。”沈姝趕忙迴道:“我知道輕重,絕不敢拿性命開玩笑。除了與毒奴的約定外,我對殿下向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次之事,是我見那閆釗隻談風月……才會冒死應下。聽說京城裏的達官顯貴,向來以豢養美少年為雅事,那閆釗長得不差,身份也不低,就……就想著……殿下會不會不介意這等風雅……”


    暮和默然幾息:“姑娘這些話,在我麵前說說便罷。殿下那裏……”


    “絕不敢說。”沈姝趕忙道。


    “既如此,姑娘暫且迴去稍待,我會出麵向殿下求情。”暮和淡淡道。


    沈姝心下微鬆,朝他屈膝致謝。


    她正欲告辭離開,突然想到什麽,好奇地問道:“先生似在配祛毒之藥,藥量不小,不知作何用處?”


    方才還讓沈姝“坦誠相待”的暮和聞言,臉色微僵。


    沈姝眉心微動。


    一個從未曾想過的念頭,倏然浮現在她腦中。


    她緊盯暮和的臉,沉聲問道:“藥王穀地處長青山脈,若進穀便需過鎖關林,鎖關林裏毒瘴密布,先生精通岐黃之術,又準備如此多祛毒之藥,莫非……殿下一早就有去藥王穀的打算?”


    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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