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常一連幾天都提心吊膽的等著京城那邊再送信來,殿下對他有大恩,也是他的主人,若是真的有什麽不測,那他的前程也盡數毀了,他哪裏還提得起精神去做別的事。


    朱元也知道他的擔心,吩咐楊玉清等人但凡不是要緊事,就不必去管他,讓他能夠調整好心情。


    可其實綠衣知道,她家姑娘自己也是擔心的,姑娘不需要守夜,可好幾次綠衣起來預備替朱元換香薰的時候都看見朱元船艙裏的燈火仍舊亮著。


    她私底下跟花楹她們歎氣:“也不知道殿下到底怎麽樣了,京城那邊怎麽這麽久都沒有消息啊?”


    這都又過去幾天了。


    是死是活,作為一國之主和一個親王,總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吧?怎麽竟然就沒消息了呢?


    花楹見識更廣一些,她是由楚庭川送給朱元的,對於楚庭川和朝中的事比較了解一些,她眉眼之間露出些擔憂來,很快卻又隱去了。


    這個情況,除非是朝中混亂了顧不上,否則的話,消息總是會送來的,哪怕不送消息,沿途也會有邸報的啊。


    可是他們一路走來,沒聽別人討論過這件事。


    這些擔憂朱元肯定都有,花楹收了心思,對綠衣咳嗽了一聲,安撫她道:“現在我們擔心也起不了什麽用處,反而說的太多了到時候惹得姑娘傷心難過。姑娘總不能掉頭迴去吧?她心裏已經夠難受了,我們不要再提起來了。”


    這種煎熬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很容易摧折人的心誌,花楹很擔心朱元會承受不住。


    綠衣也就隻能悶悶的,在飲食和照顧上更加經心而已。


    朱元卻來不及悲傷和擔心更久。


    她不是不擔心的,收到楚庭川出事的消息,她才知道她原來比想象當中的還要在乎和重視這個人。


    她已經習慣了凡事都有楚庭川在身後,楚庭川出了事,她恍惚覺得心裏某個地方好像就是被人挖去了一個地方,空蕩蕩的沒有著落。


    可越是這個時候,她就越是告誡自己要冷靜。


    如果楚庭川是真的出了事,那她現在就更是要步步小心,她以後必定是要徐家滿門來報的。


    而如果楚庭川沒事......


    她輕輕的吐出一口氣。


    她相信楚庭川會沒事。


    他說過的話,從來沒有食言,這一次她也一樣相信。


    等到到了原本就該上岸的地方,楊玉清和向問天等人就早早的將下榻的地方給安排好了,朱元這還是半個月來頭一次離開了船,等到晚上也仍舊還有些眩暈感,坐在客棧的房間裏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將窗戶打開。


    已經是傍晚了,街上都是行色匆匆趕著要迴家的人。


    朱元看了片刻,等到綠衣來敲門說是楊玉清已經來了,便合上了窗戶,點了點頭,讓楊玉清進來。


    他們定的是客棧的天字號房,和大戶人家的宴息處差不多,一間房分隔成兩間,外間是用來招待客人和讓伺候的人值夜的,裏麵才是休息的臥房。


    朱元在外間見了楊玉清,問他:“怎麽樣?”


    楊玉清早就等著她問這句話,當即便道:“姑娘,京城那邊還是沒什麽消息。”他說完這句,自己也不想再說下去,把那些紛紛揚揚的猜測還有京城鬧出來的那些戲碼告訴朱元給朱元添堵,便緊跟著又說:“今天貴陽那邊的消息送到了,那個新婦的來曆也都查清楚了。”


    還好,沒有消息這時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朱元撇開那些思緒,點了點頭,接過了楊玉清遞過來的一遝紙仔細的看了起來。


    新婦也是當地的大族,這門親事是指腹為婚,滿城皆知的,成親的時候,新婦的十裏紅妝至今仍舊叫人津津樂道。


    這麽一門看上去處處都好的親事,也怪不得一旦出事被毀壞,貴陽人會那麽義憤填膺了。


    民間有句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


    這個罪名,致人死地,又快又準,真是兵不血刃。


    師傅一生最在意的莫過於就是名聲,他曾經說過,他不留在權貴家中,不留在京城非要爭個前程,就是因為爭名奪利太累了。


    寧願閑雲野鶴,去世的時候隻要不給父母家族蒙羞,就滿足了。


    可是一旦這罪名成真,師傅不但不能善終,而且還身敗名裂。


    設局之人,也就是背後的王青峰可真是如同他的名字那樣,比黃蜂尾後針還要毒辣。


    朱元捏緊了信紙。


    而後她將新婦的這幾張拿開,看起了貴陽知府的來曆生平。


    再然後是王家。


    貴陽知府的來曆沒什麽問題,應當是被王青峰推薦給了徐家,而後由徐家給弄到貴陽來的。


    這也沒什麽,裙帶關係自來哪裏都是有的。


    倒是王家奇怪。


    朱元的手指靜靜在桌上敲了敲,麵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來。


    王家和秦家的婚事如此聲勢,新婦出了事,他們的確是群情激奮的要申大夫死,可是除此之外,他們竟然還很快就給王丘定了另一門親事。


    明麵上是說貴陽有風俗,若是不在熱孝百天之內成婚,就得再等上三年才能娶媳婦兒了,王丘的年紀大了,本來就為了等新婦等了好幾年,若事再拖下去會耽擱了。


    可是朱元卻覺得這裏頭還是有不對的地方。


    死的雖然是王家的媳婦兒,但是也是秦家的姑娘。


    秦家的反應卻比王家要小的多了。


    而且秦家竟然也沒有因為王家轉頭就另外定了親事而動怒,這可不對。


    她深深看著自己手裏的信,許久沒有開口。


    還是楊玉清等到她看完了,終於有了動靜,才輕聲喊了一聲姑娘:“是不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朱元搖頭。


    她心裏已經隱約有了猜測,但是這個時候卻不是說出來的時候,她隻是一麵將信收起來,一麵問楊玉清:“這個新婦是不是已經下葬了?”


    楊玉清點了點頭,這些他都是打聽清楚了的:“是,因為仵作已經驗屍了,所以已經下葬了,但是並沒有葬在王家祖墳,說是因為新婦進門就死了,不吉利,所以另外挑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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