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夫人趙夫人到底是女流之輩。


    ‘她們人生的前半部分都在養尊處優,不管是身份地位還是過的日子都是一等一的,錦衣衛這些手段,她們從前也就是聽說便都能嚇得膽戰心驚,何況是現在錦衣衛的手段都已經到了眼前?


    沒過半個時辰,趙夫人就先忍受不住這折磨,將該說的都說了。


    方良嗤笑了一聲,揚手讓底下的一個小旗去記錄口供,而後便讓人將一直還是不大吭聲的鄒夫人給押去隔壁的房間,單獨審問。


    單獨這兩個字,實在是讓人遐想連篇,鄒夫人的麵色變了數變,才勉強沒有哭出聲來。


    方良引著邊上的孔夫人往外走,到了此時,他臉上就不再是陰惻惻的了,有了些人氣兒,笑著問孔夫人:“這次受了不小驚嚇吧?”


    孔夫人聽說過錦衣衛的名聲,剛才見他對趙夫人鄒夫人的態度,也知道他這人是個麵冷心冷的人,現在忽然見他變了副臉色,心下頓時就是一驚,隔了一會子才反應過來,勉強笑著點了點頭:“驚嚇倒是有的,可更多的還是慶幸,若是我們不自己倒了那些燈油先燒著了帳幔,那下一刻隻怕外麵的那些官差便能闖進來殺了我們.......”


    她一麵搖頭下了台階,一麵冷笑:“說起來也真是夠看得起我,這麽多人裏,單獨挑了我,想借著我的手來對付人,陷害忠良,他們自己這些身處高位的人卻為了私利弄這些鬼......如今幸虧是殿下來了......”


    方良的表情卻並不能稱得上得意。


    正如同鄒夫人之前威脅的那樣,杭州到底是鄒總督的地方,他當總督這些年,不管是布政使還是按察使,那些官員都已經跟他是一黨的了,彼此利益相關。


    雖然這一次借著及笄禮的事兒,順勢扣住了許多女眷。


    可這些女眷想必能夠起的作用也是有限的。


    他淡淡的歎了口氣,做了個請的手勢,不失客氣的對孔夫人道:“鬧了這麽一場,隻怕您也累了,請去那邊休息休息,我還有些事,便不陪夫人了。”


    孔夫人知道他們還有事,並不廢話,點了點頭,剛要轉身便想起什麽,不由叫住了方良問他:“朱姑娘呢?”


    那個在火場中也仍舊鎮定自若,事先就浸濕了帕子讓她們捂住口鼻,而後等到煙霧徹底起來,便先將趙晨搬到門口,打開門費勁的扔出去,終於趁亂尋到了機會,帶著她們躲在後園井邊的大水缸裏的朱元給了孔夫人深刻的印象。


    她一直都認為女子的潛力是無限的,許多地方根本不比男子差。


    可是可惜這世上的女子大多都先把自己看低了,不管是多高的誥命,都認定相夫教子才是這一生最大的成就。


    唯有朱元,這個女孩子簡直強悍得不像是個女子。


    雖然相處不久,可她們現在也算共患難了,孔夫人對朱元很是欣賞和喜歡。


    提起朱元,方良的語氣就不自覺變得有些冷了,他略點了點頭:“沒什麽事,夫人過會兒便能見到縣主的。”


    說起來,這迴也真是夠懸的,如果不是他迴來的及時,隻怕朱元真的會無聲無息死在這按察使府裏也不一定-----雖然是從大火裏逃出來了,可呆在那口大缸裏,這已經入秋的天氣了,過不多久都會凍死。


    等到那位殿下派人來?


    方良在心裏皺了皺眉頭,又覺得有些棘手。


    唉,侯爺不在就是吃虧,就算是他做了事,這人情也記不到侯爺頭上啊!


    不過這麽想著,方良很是很麻溜的去了後院,朱元還在給趙晨診治。


    這個丫頭也挺慘的,被自己父母下毒用來當棋子,而後又被父母放棄,險些被燒死,被朱元扔出去了房間,趙按察使竟然也隻是發現是女兒之後就扔在一邊,而後命令手底下的官差四處搜查朱元和孔夫人的下落,同時嚴守院門,不許放人出去,想放任火勢變大。


    因此趙晨的臉此刻都已經被徹底熏黑了,頭發也被燒掉了大半,身上的衣服也都大半是焦黑的,朱元將最後一枚針從她頭上拔出來,便對著方良點了點頭,又道:“讓幾個人進來替她梳洗換衣服,再上些藥吧,否則她堅持不住。”


    方良看了躺在床上的趙晨一眼,應了聲是,就皺著眉頭問朱元:“姑娘為什麽救她?現在這情形,她父親母親犯了謀逆大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就算是活過來,也是個罪人了。”


    而這樣的女孩子,在大周每天都有許多。


    他做錦衣衛以來,這樣的女孩子看的多了,很知道她們之後的下場-----無非就是教坊司,不好一點兒的,發賣為奴的也是有的。


    朱元轉頭看了方良一眼,想了想,才似乎是在迴答他的話:“她的父親的確罪有應得,她被牽連或許也不冤枉,可作為一個棄子,她的人生是可見的艱難了。可我看著她,總想起太華。”


    還有上一世的自己。


    人在麵臨絕境的時候,總是會希望有人來拯救自己的。


    哪怕明知不可能。


    她願意伸一伸手,這個姑娘被父母放棄到這個地步,哪怕她的人生前半部分享受了他們帶來的榮光,這一刻也都抵消了。


    方良不大明白朱元是什麽意思,不過既然朱元這麽說了,這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女孩兒,他也沒什麽反對的必要,便點頭道:“既如此,朱姑娘放心吧,我來安排。”


    他說完又想起之前的馮寶嘉來,讓朱元先去梳洗一下,她之前隻是隨意套了一件趙晨的披風在外頭,現在其實整個人都還是狼狽的很。


    朱元點了點頭,折騰了這麽久,她現在的確是太累了,可是她才邁開步子,房門便被拍響,方良反應快,幾步上前一把將門給拉開,便看見了大驚失色的下屬,忍不住皺了皺眉問:“什麽事?!”


    錦衣衛向來都是沉得住氣的,什麽時候有這麽不長眼的角色?他有些恨鐵不成鋼,語氣也就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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