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遊嘴裏的溫家姑娘是商丘溫家的溫淑耀,聽說商丘溫氏這一支乃是當年溫庭筠的後裔,因此向來很自矜身份。


    從前徐遊和朱曦並成為京城雙姝,可是其實真正論起來,徐遊是看不起朱曦的,溫淑耀卻不同。


    這個姑娘原本也足夠的讓人豔羨了溫家一門不知道怎麽的,好像就是掉進了男孩子的窩兒,一門幾房輪著番的生男孩子,直到老四房的溫翰林生到了第七個,才終於得了個女兒。


    溫七溫淑耀,她就算是在格外看重男丁的老家,也是稱得上一句掌上明珠的。


    溫家對於這一輩唯一的一個女孩兒也格外的寶貝,並且對她寄予厚望。


    要不是因為她恰好在選伴讀的時候定了親事報了免選,宮裏不管是哪位公主,都會很樂意要挑選她當個伴當的。


    她一來,李媛便重重的哼了一聲,借著這個台階下了,抿著唇靠過去,聲音甜甜的喊了一聲溫姐姐。


    溫淑耀生了一張圓臉,兩隻杏眼在臉上顯得格外的清澈水潤,笑了一聲就告罪:“我來遲了,還請諸位姐妹們恕我這一遭。”


    眾人都知道她是跟著母親去皇覺寺小住了,也知道這是因為男方是江蘇那邊的汪總督家,溫家跟汪總督的小兒子定了親事,偏偏才定親汪總督的夫人就病了,其實溫淑耀是跟母親一道去皇覺寺替汪夫人念經的。


    她脾氣好,人長得卻不算是頂頂漂亮,隻是一雙眼睛細長,不管什麽時候看著都帶著三分笑,大家都喜歡她,聽見她這麽說,便忍不住打趣她:“說起來,人人都知道溫姐姐最近忙,來遲了也是應當的。”


    溫淑耀半點兒也不矯情,手裏的團扇輕輕揮了揮就忍不住笑:“算啦,你們也有這一天,如今少笑我幾句,以後我也就不笑你們啦。”


    她如此可愛,連徐遊和錢嶸都忍不住笑起來:“你也是,聽說你在皇覺寺裏聽經,有什麽心得沒有?”


    氣氛就不知不覺緩和下來了。


    溫淑耀搖搖手,她還特地看了朱元一眼,才溫和的說:“這位妹妹看著麵生,不知道怎麽稱唿?”


    李媛就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說:“怎麽麵生呢?跟你說,這位就是惠寧縣主啊。”她說了一聲,又自己輕輕打了自己兩下嘴巴,笑的有些怪異:“不過這冊封的旨意還沒下來,到底能不能這麽叫咱們就這麽叫唄,誰讓人家自己都當迴事了。”


    這話說的刁鑽且毒,她自己之前也說朱元冊封的聖旨一直因為那幫老臣的阻攔而還沒發下來,所以很大的可能是發不下來的。


    發不下來意味著什麽呢?


    皇帝的話不算數了嗎?


    當然算數的,畢竟金口玉言嘛。


    可是朱元這個縣主的含金量也得大大的降低,一個沒有經過冊封的縣主,人人還都知道是為什麽沒正式封成,這不是個笑話是什麽?


    眾人哄然發笑。


    有看不上朱元,之前卻不敢開口的到了這時候也玩笑似地挖苦說:“也別這麽說嘛,畢竟聖上的確是開了這個口,咱們也就這麽一聽唄,反正朱姑娘這人當不當縣主都是一樣的也沒人往來呀!”


    徐遊皺著眉頭少見的發了怒:“說什麽呢?好好的上門來做客,怎麽盡擠兌人?你們若是實在瞧不起我們家,不來也便是了,何必這麽作踐人?”


    她一開口嗬斥,李媛便咬著唇憤憤不平的住了嘴。


    溫淑耀抬眼看了一眼朱元,笑意盈盈的雙手一拍:“哎呀,往年來赴宴可都是有彩頭的,今年讓我瞧瞧,都有些什麽玩法兒?”


    一麵說,一麵自然而然的走到了朱元跟前,見朱元手裏拿了一朵山茶花,便笑了:“縣主拿了山茶花?”


    李媛是個有機會就一定要反擊迴來的主兒,一聽見溫淑耀這麽開口,立即便出聲嘲笑:“是啊縣主,你從前聽說是在鄉下長大的,不知道懂不懂拿這花兒是什麽意思?”


    她料定朱元不懂。


    大戶人家自來就講究一個體麵,講究一個與眾不同,那就是吃穿都要一個雅字,而這雅宣之於口就好像又不雅了,所以什麽事都要做的叫人隻能意會不能言傳。


    這花會上比鬥也就是這樣。


    選了柳枝呢是要作畫,選了山茶花呢是要調香,選了手串兒是要點茶


    每一樣都有每一樣的說法。


    不少外地官員進京把孩子們帶進京城來,都要鬧一次笑話。


    何況是朱元這種?


    在此之前,她連一次花會都沒參加過。


    能來英國公府,很大程度上應當也是因為成了縣主,之前又跟英國公府有點誤會,英國公府為了麵子,才把人給請來的。


    要說她知道更多?


    就算是進宮一個半月,可是她又跟其他正式的伴讀不同,說的難聽點,她是進宮去服侍太後的,那就是個宮女罷了!


    一個宮女,她能懂得這些?


    朱元發覺女孩子們刻薄起來也能夠十分惹人厭煩,她不耐煩總是打嘴仗,也有更重要的事做,沒工夫跟這些閑的沒事做的貴女們磨嘴皮子。


    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們徹底服氣?


    怎麽才能服氣呢?


    朱元笑了笑,看著李媛頭頂上帶著的那朵山茶花,微笑問道:“敢比一比嗎?”


    她神情自若,態度淡然,好似完全不把李媛放在眼裏,簡直是把李媛不當迴事。


    李媛立即便在心裏大笑了三聲。


    鄉下來的土包子就是土包子,真是沒有見過什麽世麵,她以為這畫畫是什麽?這需要多少年的功夫才能練習得小有成就?


    不管是設色還是筆觸,那都是極有講究的,跟一個人的教養和眼界閱曆都有極大的關係。


    朱元是個什麽東西?


    她是在山上長大的,這麽多年沒有聽說過她接受過正統的教養。


    她最出色的是什麽?聽人家說起來最多的,也不過就是醫術。


    可是醫術很了不起嗎?


    醫女可不是什麽好聽的名聲,但凡是家裏有點身份地位的,都絕不會讓女兒去做這拋頭露麵的行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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