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因為一個徐遊,兩家已經現在到了結仇的地步。


    不說朱元放低身段吧,恐怕就算是放下了身段,英國公府也不是那麽能容人的人,這臉皮揭下來了,就已經裝不迴去了。


    她摸了摸朱元的頭,到底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路漫漫啊!”


    朱元忍不住笑起來了。


    不管怎麽說,如今的處境,總要比上一世要好上千倍百倍了,要是姨母也知道上一世的遭遇,這個時候隻怕要雙手合十的去拜神酬謝了。


    她笑過之後,便重新梳理起了這裏頭的關係。


    母親的大仇是已經報了,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已經做了一大半,剩下的,無非就是安安穩穩的扶著弟弟成才,看著弟弟能夠過上好日子,娶妻生子。


    報仇人人都看著難如登天,可是靠著上一世知道的一些蹊蹺事,到底還是磕磕絆絆還算順利的在楚庭川和衛敏齋的幫扶下做到了。


    這讓弟弟過好的願望,才是真的有些難。


    畢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成的事,簡直是水磨工夫。


    她開了豐樂樓,是要賺銀子,給將來朱景先走仕途準備後盾,進宮陪伴伺候太後,是要博一個外在的麵子和名聲,不說能怎麽樣,至少也要先讓朱景先的出身不被那麽多人指摘。


    可是就算是已經成了聖旨親封的惠寧縣主,看來是鮮花著錦了,其實前路卻真的還是如同蘇付氏說的,仍舊很艱難。


    別的不說,光是得罪過且不能再修好的大戶,便有一等國公府和武寧伯府,還有陸家......


    如果這些不解決,往後朱景先是不能一帆風順的。


    她為了朱景先找先生和書院讀書的事情已經忙了很久了,王家也心知肚明,可是哪怕她跟王嬙的關係如此親近,王太傅也並不曾透露過半點要指點朱景先的事來,讓他進王家家學的事情更是提都沒提過。


    終究是因為忌諱天下讀書人和文人都對朱元姐弟的評價不好。


    這一次肯借著王先生的口壓製住那些不好的聲音頂著壓力讓朱景先進王家的家學,說到底隻是因為看了楚庭川的麵子而已。


    但是以後她們姐弟要一直靠著楚庭川的麵子和安排過日子嗎?


    如果有一天靠不住了呢?


    她不能不為以後做打算。


    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許多下,她抬頭看著蘇付氏,輕聲說:“姨母,送給王先生的禮物,咱們家有沒有合適的?”


    蘇付氏出神,聽見她問話,才轉過頭來哦了一聲:“正要跟你商量,王先生是讀書人,這送讀書人的東西,總是要格外慎重一些的,免得一不小心,反而觸了他們的黴頭,倒不好了。”


    讀書人總是嫌棄金銀之物是阿堵物的,從前蘇付氏在蘇家就見的多了,在這上頭很有幾分謹慎。


    朱元點了點頭,想了想,便輕聲說:“也不必費事,我記得之前母親留下來的東西裏頭,就有一份陸放翁手抄的論語,這便很好,就送它吧。”


    蘇付氏應了一聲,見她自從說了這件事便好似心事重重,便試探著問她:“你在煩惱些什麽?是不是為了衛家的事?”


    朱元搖頭,對著姨母,沒什麽不能說的,她就直言不諱的道:“我是在想,該用什麽法子,挽迴聲譽。”


    怎麽忽然想到了這裏?


    蘇付氏一怔,而後就又覺得有些心酸,苦笑著道:“這談何容易?大家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雖然眼看著如今我們已經好似過了最難的時候,可是細算起來,竟然還是寸步難行-----這京城中,給你下帖子的,說到底隻有之前咱們相處的好的陳家王家和興平王府.....看似花團錦簇,其實一團亂麻,說到底,還不就是為了你為母報仇,卻損傷了父親的緣故。讀書人最是迂腐,認死理,他們寧願被父母親打死,也不肯忤逆父母大不孝的,這事兒,其實解不開了。”


    朱元靜靜的聽了一會兒,嘴角露出一個笑意來。


    她偏偏就要解一解。


    第二天,朱元就請了張顯麟兄妹過府,親自請張顯麟幫忙,引薦朱景先去拜師。


    張顯麟畢竟是曾經受過王先生的教導的,有他這個新科探花出麵,總算是麵子上做足了功夫,王先生原本就已經有了收徒的意思,這一趟應當是十拿九穩的。


    張顯麟也的確是一口答應下來,他如今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可是行事卻還是跟從前一樣,進退得宜,見朱元這麽說,便道:“朱姑娘放心,一定不辱使命。”


    “除了這個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想要求張公子指點。”朱元不動聲色,喝了口茶看著張顯麟,麵上一片鎮定。


    張顯麟從入京開始就對朱元很是關照,顯然在襄陽的時候說的那些感激不盡的話不隻是嘴巴上說說而已,而是真的有誠意。


    既然如此,未來首輔這好不容易拋來的橄欖枝,朱元自然是不可能放過。


    現成的智囊不用,那不是犯蠢是什麽。


    張顯麟有些意外,顯然沒有想到朱元會開口主動這麽說,他隻是略微一思索,便沉吟道:“朱姑娘請說,但凡是張某能辦得到的,不敢推脫。”


    張和在邊上看看哥哥,又看看朱元,知道他們是有話要說,便笑著請蘇付氏:“姨母,聽說府上有不少菜譜,不知道能不能借我一觀?”


    蘇付氏自然是順著話起身,拉了她的手就笑起來:“當然好,張姑娘原來也愛這些?”


    等到人出去了,張顯麟若有所思的望了朱元一眼便垂下眼看著自己麵前的茶盞,輕聲問:“朱姑娘是不是要問士林中如何看王先生收徒的事?”


    王先生雖然不是範大儒那種大儒,可是卻也是名聲極為顯赫的名師了,等閑的王家子弟他都未必願意教導,如今竟然卻收了一個這樣的弟子,哪裏能不被別人議論?


    事實上,這件事也的確是傳揚開了,並且遭到了旁人的笑話。


    許多人都在笑話王先生是趨炎附勢,眼看著人家姐姐升了個縣主,便扒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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