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跟胡太醫小聲說話,如果不是聽得懂大周的語言,這兩個人根本不可能撇下那些翻譯的四夷館的官員,衝著他們過來。


    顯然是之前接觸不到胡太醫,所以如今才發急了,想要逼迫胡太醫跟朱元給那個所謂的瓦剌太師的兒子治病罷了。


    沉默了一會兒,那個挾持朱元的瓦剌人飛快的收起了刀刃,對著朱元問:“他到底得的是什麽病?!”


    果然是大周話,眾人都吃了一驚,紛紛圍了上來。


    朱元捂著脖子看他,對待這種不問青紅皂白就先用兵器的人厭惡至極,瞥了他一眼就牽起一抹冷笑:“再好的大夫,也不可能憑空治病,我還沒看,我不知道。”


    “那你就去死!”他毫不費力的伸手掐住朱元的脖子,微微用力收緊:“如果他有什麽意外,我要你的狗命!”


    真是欺人太甚了,張顯麟用力扒下他的手,毫不遲疑擋在朱元身前冷笑:“這裏是大周皇城!諸位既然是使臣,自當是為了兩國交好而來,可是我們以禮相待,你們卻如此跋扈無禮,這恐怕不合適吧?”


    朱元正沒有慣人的毛病,見那個男人似乎要對張顯麟出手,便飛快的從荷包裏掏出一把粉末猛地往他臉上一揚。


    張顯麟轉過頭看她,還沒說上話,就聽見哐當一聲響,垂頭一看是刀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響,忍不住又看向那個持刀的男人,此刻他正雙手捂著臉撲哧撲哧的往外吐口水,抹去臉上的白粉,怒氣衝衝正要發怒,便五官都皺在了一起,似乎正在經曆難以忍受的痛楚。


    胡太醫嘖了一聲,朝著那個還猶自不肯鬆手的瓦剌人撇了撇嘴不大耐煩的冷笑了一聲:“怎麽,你還不放手,是想也跟他一樣,嚐嚐我們的癢癢粉嗎?!”


    癢癢粉?!


    瓦剌人這會子不惱了,七嘴八舌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罵罵咧咧的走進前來,有的人急忙上前去幫那個掙紮的瓦剌人拍去身上的粉塵。


    也有人爭先恐後的找禮部官員的麻煩要他們給個交代。


    禮部的官員們吐了口氣,麵麵相覷露出個苦笑,對著朱元倒是還算客氣,讓她先跟胡太醫進去看病,這外頭的事他們來處置。


    朱元的癢癢粉還是從胡太醫那裏得來的,聽胡太醫說,這是人家天師府獨一份的東西,管用的很,現在她一包全都給了那個瓦剌人,出了口氣,拍拍手冷笑了一聲,跟胡太醫一起毫不遲疑的往拐角處去了。


    她是來治病的,不是來受委屈的。


    上一世她或許二話不說也就跪了,可是當過王妃,挨過苦吃過虧,一路走到如今,她已經不是那個隨時隨地都覺得膝蓋無用可以跪下來的小丫頭。


    她不惹事,可是也不怕事。


    請她來治病是禮部的意思,也就是宮裏的意思,她既然是代表大周來看病的,不管是宮裏還是禮部,總不會願意她太卑躬屈膝。


    所以這把癢癢粉,那個該死的瓦剌人不受也得受了。


    她連正眼也沒有再看那個男人一眼。


    那個男人卻忍著臉上的不適,強自睜大了眼睛,不管身邊人手忙腳亂的擦拭,揮手冷冷的看著那抹鵝黃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目光陰鷙。


    拐了彎,胡太醫便將之前那副沉重的模樣收起來,露出一個笑臉來誇她:“真虧了你手腳快心腸狠,真是給我出了口氣!這幫瓦剌人,忒不講道理了,聽說自從他們來了,會同館的雞都少了。”


    他哼了一聲,做了個略微滑稽的動作:“他們這幫子人,見天兒的除了吃就是喝,不然便出去生事打架,我看這病,時他們自己招來的!”


    朱元腳步頓了頓。


    她上一世這個時候還是剛被五皇子退迴來的狀態,在府裏根本就跟瞎子聾子沒什麽兩樣,外頭的事情一概不知,因此她並不知道這些瓦剌使臣這迴來到底是為了什麽,最終又取得了怎麽樣的成效。


    從現在開始,便什麽都要靠自己了,不能再仰仗上一世的那些東西,她進了屋子,便下意識的皺眉-----不知道為什麽,這屋子裏有一股臭味。


    胡太醫也捏起鼻子來,咳嗽了一聲看向她解釋:“這幫人不那麽講究,這又是大夏天的,這都在床上躺了十來天了,臭了。”


    朱元漠然垂下眼睛,上前看了躺在床上的人一陣子,才皺起眉頭,迴頭看向楊玉清:“給我手套。”


    胡太醫有些疑惑,跟上來看向她,見她神情嚴肅,便有些不解:“怎麽了?我初時聽那些看病的太醫說或許是時疫,還嚇了一跳,可是等到後來親自查驗了,又發現不是,雖然病情相似,可是他這情況......”


    “是中毒。”朱元帶上手套翻起他的眼皮,見他瞳孔發散放大,便微微凝眉:“動作要快,您來幫忙,我們先給他放血,再看情形。”


    胡太醫唉了一聲,急忙上前來,也帶上了手套,見朱元璋有條不紊,便也沉下了心小聲的說:“可是我已經驗過,他不像是中毒,這症狀說起來,倒是更像是之前在邊境流行的疫症,你怎麽會覺得這是中了毒呢?”


    因為很不巧,上一世吳倩怡給她送進府裏的那些美貌姬妾,給她的女兒就下過這種毒。


    想起小女兒,朱元冷硬的眉眼有一瞬間的舒解,可這也就是一瞬間而已,她立即恢複了原本的模樣,閉了閉眼睛。


    不會了,這一世襄王已經被關在了那座王府裏從此就是一個囚徒,再也不會有她原本的那些孩子們了。


    不過沒關係。


    這塵世太苦,不來也罷。


    她拈起一根針,沒有遲疑飛快的刺進了昏睡在床的瓦剌人後頸往下二寸的地方。


    整根銀針都幾乎沒入了那人的身體裏,瓦剌人疼得發出一聲驚叫,整個人如同抽風一樣在床上猛地抽動了幾下,很快便偏過頭不再動了。


    朱元將銀針抽出來,在陽光下細細的對著光看了一遍,對著胡太醫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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