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正收起了金針,見太後躺在貴妃榻上緩緩睜開眼睛,便輕聲問她:“太後覺得怎麽樣?”


    太後向來很怕這些金針之類的玩意兒。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民間的名醫說擅長金針刺穴之術,來給她治病的,可是到頭來隻是憑空讓她痛一場。


    可是這一迴卻不同,她沒有再煩躁的按住自己的頭,相反,她覺得自己仿佛隻是睡了一個好覺,什麽疼痛也沒有察覺到,蘇醒的時候已經神清氣爽。


    好多年沒有這樣舒暢的時候了。


    小睡起來竟不是頭痛欲裂而是頭腦清明,渾身都輕鬆了許多,這種感覺既陌生又舒適,她忍不住看著朱元發出讚歎:“庭川說你的醫術乃是一絕我還有些不信,總以為是他們為了哄我高興誇大其詞,可是現在看來,你這個小丫頭可真是神了。”


    年紀這麽小,可是醫術卻半點不比當年的付氏遜色。


    哪怕是師承五味真人,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造詣,也真是很可貴了。


    旁邊的蘇嬤嬤不著痕跡的望了朱元一眼,心裏有些感歎,能得太後如此誇讚的人,可真是不多,朱元醫術固然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她是付氏的女兒。


    當年太後待付氏,可真正是不同的。


    眾人扶著太後坐起來,朱元又將藥方交到旁邊的掌事太監手裏,這才輕聲道:“母親當年給您治病的醫案留下來了,我曾經看過,加上師傅教我的那些法子,我想了想,大著膽子替您用金針刺穴,還請您不要怪罪。”


    真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太後感歎的看著她,招手和善的讓她在身邊坐下,才問:“王嬙說你有事要求哀家,是有什麽事?”


    朱家的薄情,太後是看在眼裏的。


    付氏死後才多久?連一年妻孝都不肯守,朱正鬆便將盛氏迎進了門,十月之後便誕下長子,這簡直是在前妻屍骨未寒之際就在人家墳頭上拉屎,行為臭不可言。


    這事兒在京城還掀起過一陣波浪。


    當時有禦史上奏朱正鬆,說他乃是偽君子,其身不正,沒有信義,薄待原配所生長女。


    不過有盛家在,這件事很快被壓下去了。


    可這不代表別人不記得。


    太後想起付氏,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當初付氏在懷孕之後便很少進宮了,她派人去召了付氏好幾次,付氏都說身體不適並沒有進宮來。


    她原本想著等到付氏生產過後再說,可是沒想到付氏卻一屍兩命去了。


    沒有人是傻子,聯係前後盛貴妃和盛家的態度,再想想付氏有一陣子的惶然不安,太後想要不懷疑朱正鬆跟盛氏之間早有貓膩都難。


    可是這些年來皇帝對盛貴妃聖寵不衰,加上朱正鬆自己為人也還算謹慎,太後既然已經還政於皇帝,自然沒有再管外朝事的道理,因此朱家的人活的一直還算滋潤。


    想起這些,太後摸了摸朱元的頭:“你有什麽要求,盡管跟哀家說,若是不過分的,哀家定然滿足你。”


    這也是她該得的。


    付氏曾經幫過她許多忙,也帶給她許多舒心的日子,隻是她甚至都來不及賞賜付氏什麽,付氏便去世了。


    >


    身為付氏的女兒,這些東西本來都是她應得的。


    太後想了想,覺得自己若是同皇帝商量商量,或許能賜朱元一個縣主的爵位。


    天色不早了,顧傳玠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升起一股壓抑不住的煩躁,砰的一聲放下手裏的杯子問:“還沒有消息?!”


    午時已經過了,到底怎麽樣,這個時候也該有了結果,為什麽到現在朱家那邊竟然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不僅朱家和盛家沒有動靜,之前出城的五皇子他們也失去了消息。


    山雨欲來風滿樓,顧傳玠總覺得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沐澤正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見李名覺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樣子,也顧不上行禮,疾步上前輕聲跟顧傳玠迴稟:“五皇子已經找到人了......”


    顧傳玠閉上了眼睛。


    朱元!


    好一個朱元,竟然真的叫她勾搭上了五皇子這顆大樹。


    他早該想到的,襄陽那一趟哪裏是巧合?張昌華的事恐怕也隻不過是跳板,朱元根本就是衝著五皇子去的,還有南昌......


    五皇子竟然能夠為了朱元出頭到這個份上,替她造勢不算,竟然還替她救下了朱景先。


    可是他才不信什麽朱元救了五皇子之類的說詞,肯定是還有另外的籌碼。


    朱元到底給了什麽樣的籌碼,能夠吸引五皇子動心跟她結盟?


    她說了什麽?


    她借著熟悉上一世的事的優勢,是不是告訴了五皇子什麽?


    他嗯了一聲,反應了過來,不動聲色的問:“朱家和盛家如今反應如何?”


    朱元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至少從青州到現在,她一路的行為準則都是這樣,惹她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現在朱正鬆已經算是踩到了她的底線,隻怕她的報複會比對其他任何之前對付過的人都強,那麽......


    顧傳玠閉了閉眼睛。


    那麽這一迴,隻怕盛家要脫一層皮了。


    他睜開眼睛叫住沐澤:“算了,朱家不必再管了,你現在去盛家傳個口信。”


    李名覺有些震驚看著他們,總覺得顧傳玠今天有些不同。


    顧傳玠壓低了聲音,在沐澤耳邊說了幾句話,便說:“去吧,要親自對盛大爺或是盛閣老說,不能傳進第三個人的耳朵裏。”


    沐澤有些茫然,有些猜不準顧傳玠這麽做的深意,可是顧傳玠這麽做,總有顧傳玠的原因,他沒有再耽誤急忙出去替顧傳玠辦事。


    李名覺就有些詫異的皺了皺眉:“你今天好似知道朱家要發生什麽事?”


    顧傳玠歎了口氣。


    要是不心軟就好了。


    在青州的時候,分明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能夠把朱元弄死的,隻是當時一時愧疚,還以為她是個小綿羊,現在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既然不能殺,那就真的要考慮母親給的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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