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太太無話可說。


    她的確是收了盛氏許多好處,盛氏娘家顯赫,身份尊貴,手指縫裏漏一點兒,也足夠她享用了。


    朱元靜坐在一邊,似冰似雪的臉上半點表情也沒有,見朱三太太遲疑猶豫,便不再忍讓,徑直冷笑:“三太太,我耐心有限,且對你和你養出來的孩子都沒什麽好感,你要是到了這個時候還想遮遮掩掩兩邊討好,那就不要耽誤我的時間了,你說不出來的話,我想,總是有人能說的清楚的。”


    她說到做到,立即便起身要走。


    朱三太太對她毫無辦法,見她腳步不停,心下一緊,終於什麽也不敢隱瞞,嘶啞著嗓子朝著朱元的背影大聲道:“我說!現在大嫂的嫡長子,就是你的親弟弟!”


    朱元迴過頭來,眼睛似乎是在看她,卻又似乎不是在看她,朱三太太忍不住覺得心裏發寒,嗓子緊了緊,哽咽著道:“那時候,我發現送迴來的隻有付氏的骨灰,已經覺得奇怪,便去問了老太太......”


    既然讓她辦喪事,還對外宣稱是一屍兩命,那為什麽隻有一個人的骨灰,這豈不是太奇怪了嗎?


    說什麽路途太遠所以隻需要立個衣冠塚,誰信啊?


    大人的屍體都運了,還差一個孩子的嗎?


    三太太嗅覺敏銳,加上那時候已經從朱老太太的態度裏察覺出了些東西,便很快意識到事情不對。


    後來果然也被驗證了。


    朱元坐迴了自己的位子,似乎這個時候才迴過神來,挑眉看著朱三太太問她:“你肯定?”


    最大的秘密都已經說了,朱三太太破罐子破摔,赤腳走到桌邊自己提壺倒了杯水一飲而盡,肯定的點了點頭:“你也說了,你發現廣濟寺那個孩子的生辰八字不對,這就是破綻了-----那孩子的生辰八字分明就是付氏死的時候的時間,那時候現在的新大嫂都還沒進門呢,憑空就先生出了一個兒子來?”


    朱三太太想起當年的事,搖了搖頭便道:“因為這個不對勁,我就留了神,新大嫂在進門之後生了孩子之後,拿出大兒子的生辰八字送迴祖宅來入譜,又說這八字不好,得請大師給算了改一改......我就確定了,去問了老太太。”


    這事兒很難瞞住當家的人。


    畢竟入族譜是一件大事,生辰八字要改的話是很麻煩的,加上更改之前的生辰八字時間蹊蹺,朱老太太便跟朱三太太說了實話。


    後來盛氏因為這個,送年禮的時候還特意給三房送了一千兩銀子,朱三太太生了女兒,盛氏也準備了豐厚的禮物,連長命鎖都送了三種式樣的。


    朱三太太便一直將這個秘密隱藏在了心裏。


    朱元靠在椅背上,有些出神。


    她知道朱景先是自己的親弟弟,可是卻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麽朱正鬆和朱老太太明明那麽厭惡付氏和自己,卻非得把朱景先留下來,而且還能留在身邊,甚至要塞在盛氏名下養大。


    看他們對這個孩子分明是萬分重視的。


    同樣是付氏的孩子,為什麽冰火兩重天?


    而他們連付氏都厭惡,這個孩子身上又有什麽值得他們圖謀的?


    盛氏對朱景先是惡意滿滿這是肯定的,不然也不會苦心孤詣的把他養廢,然後還要他們姐弟相殘。


    可是就算是盛氏如此受朱正鬆重視和喜愛,卻也足足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才能夠讓朱正鬆徹底對這個兒子死心,拋棄這個兒子。


    到底朱家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朱元迴過神,見朱三太太赤著腳紅著臉看著自己,就迴過神來看著她微笑:“三太太,空口白牙的說的話始終不能當真的,我相信,你這個人這麽謹慎,對於這種大事,不會不留下什麽憑證的,不如......”


    她微笑著看著朱三太太慢慢瞪大眼睛一副錯愕的樣子,喜怒不辨的道:“不如三太太送佛送到西,把憑證也一起交給我,如何?”


    朱三太太還沒說話,外麵的房門忽然被敲響了,綠衣急忙在外麵提醒朱元:“姑娘,姨太太讓水鶴過來,說是大太太往咱們那裏去了,請您現在過去呢。”


    朱元嗯了一聲,見朱三太太也緊跟著自己走了幾步,便停住腳認真看著她:“三太太,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怎麽樣?”


    又做交易?


    上一次朱元認真的說談交易的時候,她最後耍了個心眼沒有完全拿出朱元需要的東西,結果朱元答應她們的事也打了折扣,朱三老爺雖然沒死也充軍了。


    現在朱元又說要做交易,朱三太太不自覺的顫了顫。


    另一邊的盛氏已經等的極不耐煩。


    她原本不想來的,可是朱正鬆和朱老太太一直在耳邊嘮叨,她實在是煩不勝煩。


    女人嫁了人就是這一點不好,哪怕她娘家再勢大,可是受限製的地方也仍舊有許多,她不耐煩的看了蘇付氏一眼,沉聲道:“這也太沒規矩了!從沒見小輩這樣叫長輩等著的!”


    蘇付氏懶得應酬她,光是這些年來朱元受的苦,就足夠叫人知道這是個什麽樣的繼母,她冷笑了一生反唇相譏:“我隻聽說過養不教父之過,要是嫌她教養不好,你該去找朱正鬆啊。這麽多年,也不曾見你們教導過她什麽,怎麽還有臉迴過頭來指責她規矩不好?”


    盛氏冷冷看了她一眼。


    這些人一個個的,以為朱元厲害了,都蹬鼻子上臉了,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竟然一個個的接連踩到她臉上來。


    她遲早有一天會讓這些人知道知道得罪她的後果。


    冷哼了一聲,盛氏正要說話,便聽見外頭朱正鬆的聲音大聲的傳來:“你到底要鬧到什麽時候?我已經跟你說過了,這迴我們迴京,會帶你一同迴去,也答應了清明節叫盛氏替你母親掃墓掛紙,你還想要什麽?!”


    在這些男人看來,一個女人替他生兒育女最後死於非命,所值得的也不過就是清明的時候得到一個繼室掃掃墓的待遇。


    朱家真是一口破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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