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了一下,一本正經地迴答:“不確定!”

    他摟著她的肩,將她整個人都環繞在臂彎裏。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很溫柔,卻用冷硬把柔情保護住。很聰明,卻用木訥把聰慧掩飾起來。

    她不會對他要求什麽,卻能猜到他想要什麽。

    她明明為他做了很多事,卻不會說出口。

    所以,他對她的愛,一天多一點……

    ****************************************************************

    料理店在市中心的繁華地段,有意施了濃妝的她再看不出女警的痕跡。

    所以他們毫無顧忌地相擁走在匆忙迴家的行人中間,向著料理店的方向慢慢地走。

    沒辦法,戀愛中的男女就是連壓馬路這麽無聊的事,都覺得甜蜜。

    “等一下!”司徒淳拉住安以風,扯著他的手臂跑進一間便利店,仰頭看著裏麵的電視機。

    電視上播的是一個警界的高級官員在接受采訪,高談闊論著要如何集中警力打擊黑社會,維護社會治安。

    安以風不屑地撇嘴,他最受不了這種把實現不了的諾言說得天花亂墜的高官。

    轉臉看見身邊的司徒淳正聚精會神且一臉敬重崇拜地盯著電視看,更是不爽。忍不住憤然地喃喃自語:“真tm的煩人,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他女兒玩夠了,再甩……”

    他話還沒說完,司徒淳猛抬腿,用膝蓋狠狠撞向他的下腹。

    他捂著劇痛的下腹,大聲抗議:“你這女人怎麽這麽野蠻。”

    “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吃醋啦?”他笑著摟住她的腰,吻吻她的臉:“我就是說說,你放心,我安以風一定對你忠貞不二。”

    “男人的誓言就是一時的失言!或許你對我的激情很快就會消退,或許我們會發現彼此不合適,然後坦然地分手,彼此毫無牽掛……”

    “或許你會把我抓進監獄,也或許你會辭職跟著我混黑道。”

    “不管我們的結果如何,安以風,我希望你能遇到真正適合你的女人,好好珍惜她。”

    “小淳。”他抱著她,真想把她揉進身體,確保她不會離開他。“你能不能辭職跟著我?”

    她轉移了話題。“我餓了,去

    料理店吧。”

    “為什麽不能嫁給我?”安以風放開手,看著她閃爍的目光,再想起韓濯晨的話,心頭的滋味難以言喻的苦澀。

    “我們在一起才一天。就算你敢許下一生的承諾,我也不敢接受。”司徒淳對他溫柔地笑笑,用纖細的手指摸了摸他的唇:“安以風,我辭了職跟著你,你就要對我負一輩子的責任……”

    “如果我願意負責呢?”

    “我們都還年輕。”她不經意瞄了一眼電視機,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安以風沒再說話,沉默著向前走。

    司徒淳追上他,挽住他的手臂問:“你在生我的氣嗎?”

    “你覺得我是那種心胸狹隘的男人嗎?”他語氣明顯不好,腳步越走越快。

    “我們能見一次麵不容易,過一分鍾就少一分鍾……”

    安以風驟然停住腳步,伸手攬住司徒淳的肩膀,旁若無人地吻上她的唇。

    他們能在一起真的不容易,吻一次少一次!

    ……

    料理店是純粹的和式風格,隔間不大,但很精致。一麵是畫滿櫻花圖案的和式拉門,另一麵是一個小窗,垂著白色的簾子被卷起,剛好可以看見外麵公園的碧湖。正是六月,一汪碧水間,蓮花正茂,清香悠遠。

    屋內,青白色的榻榻米一塵不染,正中擺著一張隻能容下兩個人的紅木小桌。

    他們剛在桌前坐穩,女服務生恭謹地端著餐具進門,一樣樣小心地擺上,還將精雕細琢的紫砂壺擺在桌上,烏龍茶獨有的香氣溢出。

    安以風好奇地看了看桌上考究的餐具,問對麵的司徒淳:“你經常來這裏?”

    她點點頭。“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的確比夜總會有情調。”安以風又看看四周的陳設,不解地問:“你們警察一個月薪水那麽少,消費層次怎麽這麽高?”

    司徒淳聞言合上菜單,尷尬看著他。“如果你不習慣,我們換個地方吧。”

    “我沒說不習慣……”安以風立刻會意過來,笑著對她眨眨眼睛。“你不會怕我付不起帳吧?”

    “我吃什麽都無所謂。”

    “你放心,你天天來這吃,我都請得起。”安以風頓了頓,環顧一下房間。

    他對警察的收入了解一些,一個這麽年輕的女警,工作時間不會太長,怎麽會經常來這麽

    高級的料理店消費?

    除非有人請她……

    “以前誰經常請你來這裏?”他忍不住醋意問。

    “我……”司徒淳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爸爸。”

    “哦。”他幾乎忘了,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他一向不愛過問別人的家事,沒再多問。但司徒淳似乎有意表明自己的誠意,很坦白地告訴他:“我的媽媽幾年前病逝,哥哥也因為意外死了。我爸爸很疼我,總會給我最優越的生活條件。”

    “你爸爸做什麽的?”他問。

    她猶豫一下說:“警察。”

    “噢!他如果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會不會打折你的腿?”

    司徒淳看看他,笑了:“他不會,他舍不得。但他一定會打折你的腿。”

    “不是吧?他到底是警察,還是黑社會老大啊?”

    “怕了?”

    “怕?小淳……我死都要愛你!”

    她低頭喝茶,笑意已經在她嘴角蔓延。

    吃完料理,安以風悄悄撫摸著她的手指問:“一會兒去哪?”

    “不是吃宵夜嗎?”

    “想吃什麽?”

    “你決定吧。”

    “去你家吃泡麵好不好?”

    司徒淳了然地看了他一眼,深深唿吸了一口氣:“我說了由你決定。”

    “那別喝茶了,走吧。”安以風話音剛落,電話響了。

    他看了一眼電話,是韓濯晨。

    “晨哥,有事嗎?”他問的時候心裏默默祈禱,千萬別有事。

    “你上次不是讓我打聽個人嗎?剛剛有人看見他剛帶了個女人進了粵華酒店,房間號是1129。”

    “消息準嗎?”

    “你放心!你要是想現在動手,我幫你把保鏢引開。”

    “現在?”

    “有問題嗎?”電話裏的聲音頓了頓,平靜地說:“那下次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不用。”他知道有些機會來之不易。“我剛好在附近,現在過去。”

    “我派人在酒店門口接應你。”

    “我十分鍾到!”

    安以風掛斷電話,對低頭喝茶的司徒淳說:“我有點要緊的事,你能不能在這裏等我。”

    她淡淡地問:“能不能不去。”

    “我半小時就迴來。”

    她續了一杯茶,沒再說話。

    第10章

    安以風清楚的記得,武俠小說裏有位大俠這樣說過:你沒被人殺過,不會了解被殺的痛苦。

    如果有機會,他想告訴說這句話的人:你沒殺過人,也不會了解殺人的痛苦。

    多年來,他的噩夢裏總會出現第一次殺人的情景,一個男人痛苦地扯著他的衣服,震耳哀求淒厲驚悚,那雙努力睜大的眼睛裏全是絕望的哀求……

    他手中的刀捅進他的身體,明明沒有很用力,整把刀就剩下刀柄留在外麵。

    血濺滿他白色的t恤,紅得駭人。

    他拔出刀,拚命推那個人,那人的手怎麽也不鬆開,他白色的t恤被撕破。

    上麵還殘留著血色的指痕,戚然控訴著他的狠毒……

    好長一段時間,安以風沒出門,反複陷入殺人和被殺的幻覺裏,反複洗著身上血腥的味道。

    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一聽見警車的叫聲,他就有種深陷牢獄的恐懼……

    從那之後他喜歡上黑色,尤其是黑色的皮夾克。

    因為死人的血染不紅黑色,死人的手也沒辦法抓住他光滑的夾克,最重要的是,濃重的牛皮味道能掩蓋住血的腥味……

    恰如今夜,他殺了人後可以若無其事離開犯罪現場,去見他想見的女人。

    去擁抱那溫暖柔軟的身體,享受聞聞她身上甜蜜的香氣……

    想起她純淨無暇的美麗,他再也抑製不住渴望她的衝動,加快腳步從走出酒店後門,跑向接應他的車。

    終於,安以風見到了司徒淳,在他最想念她,最想要她的時候……

    黑色的短裙勾勒出司徒淳誘人的身體,淩亂的卷發不遺餘力在挑逗著他的激情,而她冷酷無情的臉徹底將他推入無間地獄。

    他真的很渴望去擁抱她,對她說一句:“我愛你!從不後悔。”

    ——假如司徒淳手裏的槍沒有對準他的眉心,並且義正言辭地警告他:“安以風,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為呈堂證供……”

    這種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畢竟“我愛你”三個字不能成為呈堂證供。

    他笑著伸出雙手,陰寒的手銬鎖緊他的雙腕。那手銬仿

    佛是萬年的寒冰打造,貼在皮膚上,刺痛讓他完全失去知覺。

    好在韓濯晨提醒過他,他也深思熟慮過。

    所以,盡管他有被欺騙,被愚弄,被傷害和陷入無底深淵的感覺,他還可以冷靜地麵對,不至於憤怒到發瘋。

    “轉過身。”司徒淳冷冷地說。

    他麻木地轉過去。如果可以,他挺想給韓濯晨打個電話,問問他:棺材買了沒?不超過一百萬的他絕對不要!

    她從他的腰間搜到槍,抽走。

    安以風當然知道這把槍會給他帶來什麽,單憑子彈的型號,槍上的指紋,他就必死無疑。他應該出其不意地轉身,抓住她的手腕,抬腳踢向她的小腿,再用手銬將她砸昏,拿著槍逃走。

    以他的身手,他成功的機率超過百分之八十。

    但他沒有,因為他……他累了,累得連抬手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走!”

    他感到生硬的槍口頂了一下他的後腰,明白了她的意思,邁著僵直的腿走向不遠處的街道。

    剛走到街上,一輛黑色的車衝過來,停在他身側,幾個人衝下車。安以風認識他們,他們都是韓濯晨的手下,負責來接應他的。

    司徒淳見狀,手上的槍立刻指向他的後腦,沉聲警告欲衝過來的人:“退後!”

    韓濯晨的手下看向安以風,見安以風對他們使個眼色。

    幾個人相視一眼,遲疑一下,打開車門。他們剛要上車,司徒淳突然說:“把車留下。”

    幾個人又看看安以風,見他點頭,幾個人立刻撤離現場。

    “上車!”司徒淳用槍抵了抵安以風的後腰,指了指副駕駛的位置。等安以風坐進去,她才坐進駕駛室,目不斜視地開車。

    安以風由始至終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抗,隻是安靜地坐在車裏,看著車窗外夜幕下的城市。

    窗外的風景和昨夜的一樣美,七色的光在眼前連成光束,如同閃爍在黑夜的彩虹!

    他清楚地記得,昨夜在巴士上她問過他:“你最喜歡什麽東西?”

    “一個特俗的東西,彩虹!”

    “為什麽?”

    “因為它出現在雨後,潔淨,清高,它出現的時候天最藍,陽光最柔和……”

    她在他懷中仰起臉,凝視著他的眼睛。“如果我沒記錯,我撿到你錢包那天,恰好是雨

    後。”

    “是的,我看見了彩虹,很美……”

    那日,碧藍的天,和煦的光,他期待的彩虹沒出現,卻出現了一個和彩虹一樣潔淨的女孩兒,出現在他觸手可及的世界。

    她甜笑著靠在他懷裏,用手指著窗外的霓虹燈說:“這像不像彩虹?彩虹不是隻屬於陽光。”

    他詫異地看著她,她的黑眸裏蕩漾著七彩的光。他癡迷地吻著她的眼睛,以為自己找到了屬於他的彩虹,屬於黑夜的彩虹。

    沒想到,有些東西,得到很難,失去卻那麽容易……

    她也屬於天空和光明,甚至比彩虹還渴望而不可及,欣賞都是一種奢侈,都是致命的。

    愛情,沒試過不知道,試過他才明白:太有趣了!

    昨夜,她穿著警服靠在他懷裏,熱情地說著愛他。

    今夜,她穿著性感的短裙坐在他旁邊,冷漠地送他去警局。

    司徒淳在亮著紅燈的十字路口緊急刹車,沒有係安全帶又處於神遊狀態的安以風無可避免地撞到胸口。

    內傷加外傷,痛在一個位置加劇。

    他徹底怒了,對著視線緊盯著前方的司徒淳大吼:“你到底會不會開車!”

    她眼神還望著前方。

    她的臉色很蒼白,雙唇被咬出深深的齒痕。

    她握著方向盤的纖細手指在不停地顫抖……

    他忽然開始心疼她,用被銬著的雙手幫她把無意中咬住的發絲拉開,輕輕摸了摸她唇上的齒痕。

    她沒有躲避,一動不動地坐著,連綠燈亮了,她也沒有動。

    時間在流逝,星辰在沉暗……

    “你愛過我嗎?”他輕輕地問。

    “有意義嗎?你十分鍾前剛殺了人,你撫摸著我的手指上都是血腥,罪惡……”

    “我洗手了。”

    安以風見司徒淳的手臂在眼前一晃,右臉一陣火辣辣的劇痛。

    雖然司徒淳打這個耳光用了全力,可他絲毫不覺得疼。因為他明白,這個耳光是一個女人在打一個讓她徹底失望的男人,而不是一個警察在打罪犯……

    他明白,她是愛他的,她希望他是個能讓她托付終身的好男人,能讓她愛得無怨無悔。可他是個死有餘辜的壞人,他連跟她約會時都能抽空出去殺人。

    “對不起。”當這三個字從他口裏說

    出來,他真想嘲笑一下這個世界:這tm是什麽世界!她要把他送上法庭,要他的命,說對不起的人還是他。

    而她的表情偏偏還是一副:說對不起也沒用,我不會原諒你的。

    他用雙手抱住她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剛要哄她,後麵的車不耐煩地按著喇叭,打散他們最後的浪漫!

    司徒淳揮開他的手,腳胡亂地踩著下麵。

    “這是什麽破車!”她低咒。手在方向盤狠狠地砸著,車子還是一動不動。

    為了這台韓濯晨新買的越野車,安以風不得不提醒她。“你踩的刹車。”

    他的話剛說完,她猛地踩了一下油門,車子一個前衝,他很不幸地,又撞痛了肩膀,總算換了個位置疼。

    他無奈地拉過安全帶係上,不然他還沒到警察局,就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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