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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一十二章微服私訪(上)


    張筠的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把崔寧提上來,然後政事堂名額還要改為五人,李慶安的意思就是要裁下去兩人,那麽,裁誰?


    張筠心中一陣混亂,李慶安的突然提議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和想法,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不可能讓李慶安跟著他的思路走,隻能是他跟著李慶安的思路走。


    張筠不由苦笑一聲道:“請殿下明示。”


    這就是李慶安比較欣賞張筠的地方,為人十分圓滑聰明,不會強爭強求,一切順其自然,如流水一般,裴遵慶就不同,如果他現在在自己麵前,他一定會提出裁人的名單,一定要按照他的意願去裁人。


    當然,如果是張鎬或者顏真卿在他麵前爭執,他倒要好好聽一聽了,因為張鎬和顏真卿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利。


    在公和私的原則上,李慶安一向分得清清楚楚。


    李慶安點點頭,便笑道:“裁掉哪兩個人,我還沒有想好,張相國不妨替我考慮一下,這件事畢竟是政事堂的內部事務,我不好過多插手。”


    張筠懂得圓轉迴讓,李慶安倒要把這件事拋給他了。


    “好吧!我們再談談另外一件事,就是關於重建四匭,我認為這是收集民意的好辦法,本來年初時想施行,但被裴相國一直拖下來了,現在已是年底,我看就不要再拖了.....”


    “我明白了,這件事我明天就著手辦理。”


    .....


    馬車裏的光線忽明忽暗,一會兒映出張筠那張白白胖胖的臉龐,一會兒又將他的臉推入黑暗之中。


    從趙王府出來,張筠一直就在考慮李慶安關於政事堂裁員的計劃,他心裏當然明白,李慶安不是讓他來決定裁誰,隻是讓他去執行而已,在這種重大決策上,他隻有執行權,而無決策權,李慶安已經有了人選,隻不過沒有明說罷了。


    那應該裁誰呢?李慶安就像打啞謎一樣,不說,讓他去猜,考量他的政治智慧,這是讓他做的第一道題,以他張筠幾十年的官宦生涯,他能做對這道題,答案是能,如果他連這點都想不到,那他的右相國就別當了。


    這是,張筠的眼中閃出一絲明悟,他已經想到第一個人是誰了,崔平。


    一定是他,崔平不過是當初李慶安用來取代崔渙的臨時人物,因為他在崔家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現在既然崔寧出來了,那個崔平就應該下去,一個政事堂不可能有兩個同一家族的人。


    此外崔平能力平庸,而且還有貪腐之嫌,李慶安用他隻能是權宜之計,禦史台當年還彈劾過他,試問這樣的人,李慶安怎麽可能讓他做中興之相,此人資曆淺,又有把柄在身,找個借口便可以勸退下去,不難。


    關鍵是第二個人會是誰呢?


    張筠靠在車壁上閉目沉思,剛才他想到了‘中興之相’,這個詞就像一道閃電,霎時間將他眼前照明了一下,讓他依稀抓住了一點線索,


    這個線索就是,李慶安遲早要用樞密處的五人替代政事堂,包括他張筠,而政事堂縮減為五人,這就是他的第一步,把崔寧提拔上來。


    有了這個明悟,張筠立刻在他腦海中把其他幾人進行逐個排除。


    崔平已經踢除,可以不算,其他四人就是張鎬、韋滔、王縉、盧奐,這四人中張鎬是李慶安所欣賞的幹將,不可能是他,那其他三人:韋、王、盧,必是這三人之一。


    其實這三人不管是誰,張筠都很樂意看見他們被踢出政事堂,王縉雖然是韋黨,但此人為人低調,做事也認真,官譽也很好,又是王維之弟,估計李慶安暫時不會動他,


    那最後就是韋滔和盧奐二人之一了,一個韋、一個盧都是當朝大世家,無論誰下去,都會是一場朝廷地震。


    張筠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已經明白李慶安指的第二個人是誰了,應該是韋滔,李慶安知道他和韋滔的關係很僵,所以才讓他去做惡人,讓朝堂中人人都以為是他張筠公報私仇,而不會去懷疑這是李慶安的安排。


    張筠無奈地歎息一聲,誰說李慶安隻會打仗,他玩起政治手腕來,比誰都高明。


    可想把韋滔幹下去,並不容易,張筠閉上了眼睛,開始運用他幾十年的政治鬥爭經驗,思考一個良策。


    .....


    李慶安當晚是在舞衣的房間過了夜,和她詳細地探討了多種夫妻生子之法。


    次日一早,他天不亮便起床了,梳洗一番,又去吃早飯,他當然不是去上朝,這隻是他的生活習慣,天不亮要點卯。


    天還沒有亮,吃早飯的餐堂裏沒有幾個人,大婦明月身子沉重,無法起床伺候丈夫;次妻婉兒給祖父守頭七,在裴家未歸;次妻舞衣昨晚受了寵,又加上人有點嬌氣,便不肯這麽早起來;如畫昨晚受了點風寒,托姐姐如詩向李慶安請了假;而借住在他們家的高霧又去漢中接母親去了。


    每個人都有理由,所以在餐堂陪李慶安吃早飯的隻有如詩一人。


    李慶安吃早飯很簡單,一碗稀飯,一盤肉包子或者一張胡餅,唐朝的胡餅不是今天新疆那種厚實無味的白麵餅,而是有點像今天的印度飛餅,一層一層地烙熟,每一層的中間都有各種口味的肉醬調料,最後將切好的醬牛肉一卷,美味無比,這也是安西軍的主餐。


    如詩給他盛了粥,又一邊給他卷胡餅,一邊笑道:“大郎,今天起這麽早,是要去朝廷嗎?”


    “沒有,朝廷之事有相國們操心就夠了,我一般不去過問,落個清閑。”


    “可我看你好像要出去。”


    “嗯!我想出去逛逛,要過年了,去看看集市,順便給朵朵買生日禮物。”


    如詩把卷好的胡餅遞給了李慶安,笑道:“可別把孩子寵壞了,她還小呢!給她買點糖就行了。”


    “那可不行!”


    李慶安咬了一口胡餅,口中含糊不清地笑道:“將來她長大了,知道我用糖給她做生日禮物,她可饒不了我。”


    如詩見丈夫疼愛自己的女兒,她心中歡喜,便嬌嗔道:“你呀!就是太寵孩子了,那就隨便給她買點小玩意,不要太貴重了。”


    “我知道,你要不要陪我去逛逛。”


    “我倒是想去,但今天接生婆要進府了,我得安排。”


    “讓如畫安排不就不行了?”


    “生孩子的事情,她不懂。”


    李慶安也知道,妻子快臨產了,離不開如詩,便笑道:“那好吧!大家都不陪我,我就一個人去逛。”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餐堂外傳來一個笑聲,“姐夫,去哪裏逛?我陪你。”


    隻見明珠笑吟吟地走了進來,“姐夫想微服私訪,肯定缺個女保鏢,那我來做保鏢好了!”


    明珠是和高霧住在一起,高霧不在,就她一人獨住,她剛剛起床,簡單梳洗好了,便來吃早飯,正好聽見李慶安在說出去遊逛之事。


    她坐下來挽起袖子又道:“我最近跟霧娘學了幾招厲害武藝,三五個男人也休想近身,姐夫跟我出去,親兵就不用帶了。”


    李慶安見她有趣,便點點頭笑道:“我馬上就要走了,你趕得上嗎?”


    明珠聽李慶安願意帶她,心中大喜過望,她慌慌張張起身道:“姐夫稍等我一下,我去梳個頭。”


    “明珠,你不吃早飯了嗎?”如詩笑問道。


    “不吃了,我最近沒胃口!”


    .....


    女人出一趟門,從古至今都是一件麻煩之事,化妝、梳頭、換衣,無意中發現自己臉上長個小豆豆了,又得對著鏡子折騰半天。


    盡管明珠的收拾已經非常簡單快捷了,李慶安還是等了她半個時辰,折合今天的一個小時,屬於合理範圍內。


    馬車裏,明珠一邊小心地描眉,一邊給李慶安解釋:“其實我已經夠快了,要是姐姐出門,天不亮就得起床,那個描眉,那個塗粉,那個盤頭,那個戴首飾、穿衣裙,至少要兩個時辰,你不是沒有領教過。”


    女人總是喜歡拿比自己更磨蹭的人比較,明珠就不會和高霧比較,高霧素麵朝天,臉一洗,頭發一紮,不到一刻鍾就可以出門了。


    李慶安見她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悲悲戚戚,整天說自己是青蘋果,現在又漸漸恢複了從前的伶俐可愛,笑靨如花,他心中喜歡,便笑道:“要不!你再化個狐狸妝、血暈妝之類,多等等你我也願意。”


    “去!去!去!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明珠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今天多大了,還以為我會像小時候那樣把自己化妝得跟鬼一樣。”


    “其實我倒覺得蠻可愛.....”


    明珠索性把眉筆放下,忿忿道:“蠻可愛是蠻可愛,可是要看是誰化妝,十三四歲的小娘化妝可愛,可我這麽老了,若化個血暈妝出去,大家肯定會喊:快來看啊!誰家的瘋婦上街了,有人認出來,哦!這不是趙王爺的小姨子嗎?姐夫,我可是不願給你給你丟這個麵子啊!”


    李慶安笑著擺擺手道:“好了!好了!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伶牙俐齒了,你繼續描眉吧!我不跟你說了。”


    “嗯!”


    明珠又細心描眉,忽然她眉頭一皺道:“馬車太顛簸了,我沒法畫眉,姐夫,你能幫我一下嗎?”


    “好啊!”


    李慶安欣然應允,接過她的眉筆笑道:“小心我給你化個狐狸妝。”


    明珠湊上前,將一張俏麗的玉麵揚起,她嘴唇輕輕一撅道:“你若真要畫,我也沒有辦法。”


    “和你開玩笑呢!嗯,別動,我先給你眉尾潤潤色。”


    李慶安跪坐在她麵前,提筆小心翼翼地給她畫眉,望著她白玉般的臉龐,紅潤的嘴唇,聞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處子幽香,李慶安的心也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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