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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零九章登基之戰(上)


    突來的消息使眾人大吃一驚,他們麵麵相覷,他們幾乎是同時明白過來,這就是裴旻所說的大事,李亨蓄謀已久,在這關鍵時刻解散政事堂,害死了少年皇帝。


    “陛下啊!”張鎬向北跪下,放聲痛哭,崔渙又驚又怒,破口大罵道:“他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害死了兩任皇帝,他就不怕死後下阿鼻地獄嗎?”


    這時,裴旻也從極度震驚中恢複了理智,他立刻對眾人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大家趕快把家人帶去長安縣,不!不!不能顧家人了,我們現在就去長安躲避,再晚一步,我們就走不掉了。”


    眾人都明白裴旻的意思,慌慌張張便向大門外快步走去,裴旻走在最後,他把妻子也順便帶上了,眾人各自上了馬車,車夫揚鞭,幾輛馬車迅疾地向長安縣駛去。


    他們非常幸運,馬車剛剛衝過朱雀大街,李亨的戒嚴令便下達了,萬年縣的各個坊門紛紛關閉,一隊隊金吾衛士兵在大街上奔跑,喝令行人立刻迴家,位於萬年縣的裴府和韋府被士兵團團包圍。


    萬年縣的突然戒嚴讓長安人都疑惑不解,有些人已經隱隱猜到朝中可能出了大事,但真相已經封鎖,所有的情況隻能等明日天亮才能知曉了。


    對於知情者或者參與者來說,這個夜晚無疑是難眠的一夜,這短短的一夜,將徹底改變大唐的曆史。


    大明宮含元殿的高階之上,李亨背著手俯視著長安全城,他有一種將天下江山擁入懷中的感覺,現在這種感覺變得真實起來。


    大明宮已經完全與外界隔絕了,除了最初逃出報信的幾個宦官外,其他人再也無法進出,全副武裝的羽林軍將大明宮嚴密地控製住了,目前控製大明宮的羽林軍由左將軍徐子耀率領,他已經被李亨完全收買,而羽林軍大將軍安抱玉的母親在上月去世,他請了三個月的喪假,這樣就給了李亨一個控製大明宮的機會。


    但太極宮和皇城那邊李亨卻無法控製,那邊的五千羽林軍是由右將軍趙羽信統帥,趙羽信是前羽林軍大將軍長孫全緒的心腹,想控製他,就必須拉攏住長孫全緒,隻可惜平樓事件後,李亨已經再沒有機會和長孫全緒和好了。


    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麵麵俱到,他控製不住皇城的五千羽林軍,也控製不住長安縣的兩萬千牛衛,這其實也沒什麽,更重要是他李亨有二十萬關中大軍在手中,他就不怕任何人與他為難,就算是安西軍他也不怕了,這就是實力,至於身後史家的筆,他更不懼,隻要他登上皇位,曆史不就是他手中的一團麵嗎?


    在他身後,站滿了羽林軍和宮廷侍衛,左將軍徐子耀上前一步,諂笑道:“陛下,臣恭請陛下榮登大寶。”


    望著滿城的萬家燈火,李亨忽然仰天大笑起來,他笑得是如此暢快,多年的憋屈在這一刻被他拋在腦後了,這是他驀然轉身,注視著他夢寐以求了近二十年的帝位,他再也克製不住內心激動,大步向含元殿那至高無上的寶座走去。


    ........


    夜色深沉,幾匹戰馬如風馳電掣般在長安以西的官道上疾奔,胡沛雲緊咬嘴唇,他快馬又加鞭,眼中湧現出無限的恨意,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窩囊,作為長安內務司的總頭目,他竟然對李亨的計劃一無所知,讓他感到羞愧、感到恥辱,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他隻能將以後的事情做好,再向大將軍請罪。


    他們如一陣風似飛馳而過,不到一個時辰,便趕到了鹹陽的安西軍大營,通報後,被當值士兵匆匆地帶進了嚴莊大帳。


    “胡總管,你總是在半夜三更來找我!”嚴莊打了個嗬欠,有些倦怠地埋怨道。


    “先生無怪,長安出了大事,我不得不連夜趕來。”


    “別急,先坐下!”


    嚴莊請他坐下,笑道:“讓我猜一猜好嗎?”


    他沉吟一下,便笑道:“可是少年皇帝駕崩了?”


    胡沛雲大吃一驚,連忙問道:“先生怎麽知道?”


    “我前天看你送來的情報,上麵說聖上病了,我就在想,如果這時候聖上因病去世,對李亨倒是一個很好的借口,沒想到他真的動手了。”


    嚴莊神情頗為得意,他為自己能準確地摸到李亨的心脈而感到自傲,但胡沛雲卻感到十分沮喪,道:“可惜還是被他得手了,我無能啊!”


    “不!不!不!”


    嚴莊連忙勸慰他道:“他得手對我們並不是壞事,這也是大將軍所期望,大將軍早在扶持小皇帝登位時,便知道會有今天了,若你製止了,反而會壞大將軍的大事,你明白嗎?”


    嚴莊的解釋讓胡沛雲一顆內疚的心放了下來,他苦笑一聲道:“雖說有些僥幸,但畢竟是我們沒有洞察,這一點不容否認。”


    “先不說這些了。”


    嚴莊一擺手笑道:“那長安的局勢現在如何,政事堂可有什麽反應?”


    給鹹陽大營送來的情報是兩天一次,政事堂被解散是昨天上午的事,嚴莊現在還不知道。


    “這也我要向先生稟報的第二件事,由於政事堂的四名相國同時辭職,所以政事堂在昨天已經被解散了。”


    “還有這種事?”


    嚴莊愣住了,半晌,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歎息道:“好!好一個李亨,難怪大將軍要我不能輕視此人,果然有手段,政事堂在這個節骨眼被解散,李亨也就掃清了他登基的最大障礙。”


    “可是沒有政事堂率領群臣的擁戴,他怎麽能登基?”胡沛雲還是有點不明白。


    “這你就不懂了,政事堂不是解散了嗎?再組建一個就是了,三名相國或者五名相國都行,隻可笑那張筠自以為在兩邊都能如魚得水,這次卻被李亨狠狠玩了一把,現在恐怕他腸子都悔青了,我不得不承認,這個李亨是玩弄權術的高手。”


    胡沛雲沉思了片刻,問道:“既然先生已有意料,那依先生之意,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嚴莊點了點頭道:“你問得好,這兩天是最關鍵的時刻,你和南霽雲要依照我說的去做,今天晚上就要行動。”


    .........


    長安城以一條朱雀大街為界,出現了水火兩重天的景象,萬年縣被金吾衛戒嚴,家家戶戶的燈火早早滅了,各個坊內放佛死水一般沉寂;但長安縣卻坊門大開,徹夜不閉,行人馬車絡繹不絕,燈火輝煌,西市也準許開了夜市,各家店鋪鼓足了勁吆喝,顧客如織、摩肩接踵。


    千牛衛的士兵也是一隊隊在街上巡邏,到了亥時後,長安縣也開始安靜下來,這時有臂帶紅袖套的憲兵挨家挨戶發放傳單,傳單的內容令人觸目驚心。


    ‘父殺子、祖殺孫,倫理泯滅,慘絕人寰。’


    傳單用極為詳實的事實揭露了太上皇李亨去年在皇莊毒殺先帝的事情,又揭露了今天發生在大明宮的慘劇,小皇帝隻落水受寒,但今天晚上卻毒發而亡,誰是兇手,路人皆知。


    傳單發到了每一戶人家,不識字的人紛紛去找識字的人講解,很快,傳單上的消息震驚了長安縣,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細想一想,卻又合情合理。


    家家戶戶都在閉門談論著這個驚天的消息,這時,有官員從大明宮來,也一家一家地通知住在長安縣的官員,明天早朝,將討論重大事項,凡在長安的七品以上官員都必須要參加。


    憂慮籠罩在每一個大唐官員的心中,盡管時辰已經很晚了,但住在長安縣的朝官卻自發地,三三兩兩地來到了太平坊,接到消息其他官員也趕來了,太平坊獨孤府前的廣場上漸漸地聚集了上千名朝官,這些官員中,有的隻是低品小官,有的是五品以上高官顯貴,但不管他們地位如何,每一個人的心中都一樣地充滿了迷茫和憂慮,大唐將何去何從?


    獨孤府四周已經被數千名千牛衛士兵嚴密地護衛了,每一個趕來的官員都要被驗證身份,獨孤府的家人在廣場上還特地點了數十盞大燈籠,照如白晝,從萬年縣逃來的裴旻等六名高官此時都暫住獨孤府中,他們也出來了,和千餘名官員一齊商量明天的對策,廣場一片竊竊私語之聲。


    韋滔帶著一名官員匆匆找到了裴旻,“裴相國,這位是禮部員外郎宋籍,他有一個重要情況要稟報相國。”


    這名官員上前施禮道:“卑職參見相國!”


    裴旻見過他,便笑道:“宋使君有什麽重要情況要說?”


    “稟報相國,卑職極好打馬球,而且我們禮部和兵部的同好者每逢旬假都會相約去城外打球,我們平時也懶得奔跑送信,便用信鴿聯係,卑職就是負責聯係之人,我可以用信鴿通知十幾名住在萬年縣的官員,讓他們明白真相,和我們保持同一步調。”


    “這個辦法不錯!”


    裴旻立刻讚道:“再讓他們想辦法通知同坊的趙王黨和保皇黨人,明天都不要上朝。”


    這時,韋滔笑道:“我們韋氏也有信鴿,我也可以利用信鴿通知萬年縣的韋氏家族和關係密切的大臣,讓他們明天都不要上朝。”


    裴旻得他的提醒,這才想起裴家其實也可以,長安縣也有不少裴氏族人,也可以讓他們想辦法通知萬年縣的同族,抵製明天的早朝。


    他立刻轉身走上台階,擺手高聲喊道:“各位同僚請安靜,聽我一言。”


    見是右相國裴旻說話了,千餘名官員一齊安靜下來,向他望去,裴旻高聲道:“明天所謂早朝,李亨必然是要圖謀登基了,此人登基,將會使我大唐江山蒙羞,這是大唐的恥辱,或許我們無法阻止他的瘋狂,但是我們不承認他的身份,我們要抵製他的登基,我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想竊取大唐江山,殺子殺孫,禮義廉恥何在?人倫道德何在?我大唐右相國裴旻在此向諸君倡議,我們寧為平民,寧為鄉農,也絕不做他的一官半職!”


    “我們抵製他!”崔渙振臂唿喊起來。


    “抵製他!”千餘名官員皆被感染,一起振臂高喊起來。


    “很好!不僅我們要抵製,我們也要想辦法讓萬年縣的官員們知道真相,要大家一起抵製,大家都發動起來吧!讓家人在明天早朝時去路上攔截你們的親朋好友,讓他們迴去,不要上朝。”


    裴旻的建議得到了眾人的積極響應,眾人熱火朝天地討論各種辦法,這時,獨孤府大門開了,十幾名丫鬟婆子簇擁著趙王妃獨孤明月走了出來,她必須要出來,為了自己的丈夫,明月也知道,眾人自發來到獨孤府前是有著更深的一層意思,他們是渴望能從自己這裏得到李慶安的消息。


    明月身後的乳娘手中抱著她的孩子,也是趙王李慶安現在唯一的兒子,幾名親兵侍衛左右護衛著這個孩子。


    明月走到了台階上,獨孤府廣場上再一次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向她望去,明月手中拿著一管鴿信,這是安西軍的最新戰況,是南霽雲剛才悄悄遞給她。


    不在乎這鴿信中是什麽消息,關鍵是要由趙王妃來宣布,這樣更有說服力,這也是裴旻等重臣們希望,他們趙王妃能穩定住官員們焦慮不安的心。


    “我請大家焦慮的心先平靜下來!”


    明月的聲音非常柔美,但它清朗、堅決,每一個字都敲打在官員們的心中。


    “烏雲雖然會暫時遮蔽日月,但北風終究會將它吹走,還天地一片晴朗。”


    不知是誰先帶頭鼓起掌來,緊接著廣場上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等眾人掌聲稍息,明月舉起了紅色的信筒,朗聲道:“這是趙王殿下剛剛送來的急件,是他的親筆手書,我念給大家聽。”


    她展開了薄絹在燈籠的照明下,她高聲念道:“出師未戰先報捷,我唐軍已經吐蕃讚普射殺於吐火羅阿緩城內,全軍振奮,殲滅吐蕃大軍指日可待!”


    停頓了一刹那,廣場上頓時響起了一片歡唿聲,官員們擁抱在起來,齊聲歡唿,這個歡唿勝利的情形使裴旻的眼淚都流出來了,這個捷報來得太及時了,它像一盞明燈,照亮了所有人的心,給眾人帶來了希望,他們心中的焦慮和擔憂,在此時都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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