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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四章西曹之戰


    低沉地號角聲響徹原野,無邊無際的大食軍如黑色的波浪,一浪一浪向東方湧動,長矛密集如林,殺氣騰騰,巨大的腳步聲整齊而有力,兩翼騎兵護衛著步兵,投矛手和粟特弓箭手位於最前,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向十裏外的唐軍殺去。


    十裏外,兩萬唐軍也已整軍完畢,布陣在一片平坦的曠野中,依然是在白水河之戰中使用的偃月陣,和三千人時布兵一樣,隻是擴大了近十倍,形成了一個占地兩裏的巨大半月形陣型,步兵和弩兵集中在中間,兩邊是弧形的騎兵陣,外形雖然相視,但裏麵的實質卻完全不同了,五千弩兵配備的是蹶張弩,這種弩需要用腳配合張弦,十分費勁,但射程卻達二百四十步,有效殺傷距離更是在一百五十步,而在五千弩兵的中間更配備有床弩,經過來京城良匠的反複調試,這種床弩用絞弦發射,九寸長的鐵箭放置在鋼兜內,一發十矢,有效殺傷射程在五百步以上,一共是四百張床弩,用馬匹拖拽,而騎兵則用角弓弩,有效殺傷距離在六十步,這樣就形成了遠、中、近三層打擊,但在弩兵的前麵,卻是一排巨大的牛皮木棚,呈四十五度斜角擺放,牛皮上塗滿了滑膩的油脂,這是為了防禦大食軍投石機的打擊而專門製作。


    唐軍主將李光弼目光冷靜地望著大食軍從遠方一步步走近,他心中充滿了期待,指揮兩萬人協同作戰,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為此,他對李慶安充滿了感激,這種信任讓他願意用生命來為之效忠。


    “將軍,大食軍沒有投石機跟隨!”眺望鬥上傳來了士兵的喊聲。


    李光弼立刻一揮手,令道:“撤下牛皮蓬!”


    士兵們迅速將數十架牛皮蓬搬走了,這時大食軍緩緩地停在兩裏之外,開始列兵布陣,並沒有繼續向前,對方的謹慎在李光弼的意料之中,事實上從幾天前,他們便開始較量了,李光弼不圍城,而大食軍不出戰,他們的想法是一致,都是要後發製人,企圖要更全麵的了解對方的底細,這次大食軍出戰了,但出戰中又帶有一種試探性進攻的猶豫,沒有一種玉石俱焚的暴烈和果斷,這種微妙的猶豫讓李光弼意識到,對方的出戰極可能是被迫,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這一戰,他就有七成的獲勝把握,隻是,對方隻相隔兩裏距離,這離戰場未免太近了一點。


    大食軍並沒有全部投入進攻,畢竟這不是一場小規模的衝突,這是一場中等規模的戰役,是一場大戰役來臨之前彼此之間的摸底,這就注定了雙方用兵的謹慎,齊雅德目光緊盯著唐軍中的床弩,他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武器,眼中充滿了興趣,他已猜到這必然是唐軍厲害的遠射武器。


    齊雅德迴頭掃了一眼已準備就緒的士兵,果斷下令道:“第一軍團的一到三團,第二軍團五、六團準備進攻!”


    第一軍團也是粟特人軍團,這是用粟特人的步兵為主力,而唿羅珊軍的兩個騎兵團為側翼掩護,這是第一次試探性進攻,轟隆隆的鼓聲驟然敲響,激動的戰馬噴著重重地響鼻,矛刺刷地端了起來,彎刀出鞘,大食軍發動了,兩千騎兵掩護著三千粟特人步兵,猶如從決口大堤中衝出的一股洪流,向唐軍猛撲而去。


    唐軍依然穩如泰山,一動不動地,隻有弓弩手慢慢地抬起了蹶張弩,以三十度斜角伸向空中,一共是五排弩手,每排之間相隔兩步,他們將在對方一百五十步時發射,以五輪發射方式向對方襲擊,床弩的射擊士兵也舉起了鐵錘,準備一擊發射,對方越來越近,高舉的盾牌形成了一座黑色的盾牆,騎兵的步伐也並不快,跟隨步兵,他們從左右保護著盾牆的兩翼。


    李光弼的眉頭卻皺得越來越緊,對方隻派五千人來做什麽?難道是想讓唐軍分塊吃掉嗎?不可能,他們不會不知道唐軍弓箭的犀利,卻讓這五千人來送命,李光弼隱隱意識到,對方的戰術不會是那麽簡單,這時,敵軍已經進入床弩的射程,唐軍的戰鼓緩緩敲響,這是在提醒決策者,床弩發射的時機到了,李光弼目光緊緊地盯著兩裏外的大食軍主力,他一咬牙道:“床弩不準射擊!”


    床弩操作手的鐵錘慢慢放下,四百架威力強大的床弩沒有射擊,敵軍繼續前進,已經三百步,這時,督率第一波衝擊的大食將領大吼一聲,“殺!”


    五千軍隊陡然間加速了,他們疾速飛奔,向唐軍大陣衝來,李光弼厲聲下令道:“弓弩手準備射擊!”


    五千弓弩手刷將弩箭端起,冰冷的箭頭對準席卷而來的大食軍,弓弩手不斷通過望山調整著射距。


    “兩百步....一百五十步....”


    “射!”李光弼下達了射擊的命令,第一輪一千支弩箭騰空而起,霎時飛影無蹤,帶著唿嘯的風聲撲進了敵群中,大食軍奔速減緩,紛紛舉盾相迎,一陣叮叮當當撞擊聲,中間夾雜著有人中箭的慘叫聲,箭雨太密集,還是有數十人中箭射死,大食人新配的金屬盾牌擋住了唐軍的第一輪箭雨,緊接著第二輪、第三輪,鋪天蓋地的箭雨唿嘯而來,密集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唐軍以五輪射的辦法,使弓箭保持著最密集的打擊,大食軍前進極為艱難,每走一步都要付出近百人中箭陣亡的代價,他們也無法還擊,固然是唐軍的箭雨太密,使他們騰不出手,更重要是他們的弓箭遠遠不如唐軍犀利,射程到不了那麽遠,短短三十步,唐軍便像暴雨傾盆一般向大食軍射出了十五輪箭,一萬五千支箭的飽和打擊,大食軍也付出了近九百人的中箭傷亡。


    在這種對意誌和勇氣的絕大考驗之下,粟特人有點頂不住了,開始出現了亂象,就在這時,兩千唿羅珊騎兵拋下了步兵,他們從後麵繞出,用最快的速度向唐軍陣地猛撲而去。


    這一刻,儼如風雲突變的刹那,後麵的大食軍主力發動了,號角聲響徹天空,馬蹄聲如驚雷滾過原野,二萬軍奔騰而出,齊雅德揮動戰刀,指著前方聲嘶力竭大吼:“殺過去!”


    唐軍的床弩也在兩千唿羅珊騎兵撲上來的瞬間發射了,鐵錘揮下,四百架床弩同時發射,四千支九寸鐵箭從鋼兜中射出,帶著一種開金裂石的力道,強勁地射向二千騎兵。


    盡管唿羅珊騎兵的裝備遠勝於粟特人,他們身著堅韌的皮甲,普通刀劍難以砍透,手執長矛與堅盾,甚至他們的戰馬也披著鎧甲,他們距唐軍陣地隻有百步之遙,一百步,對於衝刺力極強的大食戰馬,隻須十秒鍾便可衝過,可就是這短短的百步,卻成了大食軍的噩夢之源。


    二千騎兵在四千支鐵箭麵前顯得是那麽蒼薄、那麽脆弱,一支鐵箭洞穿了盾牌,直接穿透了大食士兵的胸膛,帶著血和碎肉的箭破後背而出,又射穿了另一個士兵的腹部,二千騎兵人翻馬仰,戰馬長嘶摔倒,口吐白沫死去,身下壓著痛苦蠕動的士兵,按身體上汩汩冒血的洞,在死亡線上作最後的掙紮。


    強勁的鐵箭不僅射穿了騎兵,也給騎兵身後亂作一團的粟特士兵以最後的打擊,刹那間,八百多人慘叫著倒地。


    “天啊!”


    遠方的齊雅德看見了床弩的威力,他竟驚訝得失聲叫了起來,當初侯梅德向他描述唐軍弓箭之威時,他覺得侯梅德更多的是在推卸責任,但此刻,他親眼看見了這令人恐懼的一幕,二千最精銳的唿羅珊騎兵在敵軍一陣強勁的箭矢中死傷過半,短短百步,竟無一人能衝過去,最後的數百人也喪生在唐軍鋪天蓋地的箭雨之中。


    事隔幾年後,唐軍令人恐懼的弩箭威力仍然會讓齊雅德從噩夢驚醒,戰後,他不遺餘力地在大食軍中推廣唐軍的弩箭,漸漸地,阿拉伯人威力巨大的十字弓源於此形成,十字弓又成為了西方基督世界的噩夢,以至於西方紳士們打仗前都要先簽署協議,不準使用阿拉伯人的十字弓。


    唐軍的床弩盡管威力巨大,但它也有一個明顯的缺陷,就是上弦緩慢,盡管唐軍發明了牛車絞弦,並曾在第一碎葉之戰中投入使用,但還是趕不上大食軍狂風席卷而來的速度。


    波濤洶湧的大食騎兵已經衝到了兩百步外,唐軍弩兵的箭雨也鋪天蓋地射去,不斷有人在飛馳中落馬,但還是阻擋不住近一萬五千名大食騎兵的迅猛衝擊,他們揮刀戰刀,高舉盾牌,縱馬疾奔,喊殺聲響徹天地。


    已經六十步了,這時弓騎兵萬箭齊發,黑壓壓的箭雨遮蔽了天空,射入敵軍騎兵隊中,大食軍死傷加大,但唿羅珊軍畢竟是阿拔斯王朝的精銳,他們不懼箭矢,奮勇爭先,唐軍弩兵撤退的警戒線一般是二十步,但敵軍騎兵太快,四十步時,弩兵便得到命令撤退了。


    隨著最後一輪弩箭射出,弓弩兵迅速撤退,床弩也被戰馬拖走,而這時,唐軍對付騎兵最犀利的兩千陌刀軍出戰了,兩千名重甲陌刀軍排成兩排,兩丈長的陌刀揮出,寒光閃閃。


    關於陌刀軍是否該在這次戰鬥中出戰,曾在部署戰役時,在唐軍高層引起過爭執,畢竟這不是決定勝負的大戰,隻是一場試探雙方底細的戰役,沒必要過早的把實力暴露。


    但主帥李慶安卻力排眾議,堅持陌刀軍出戰,命田珍來負責指揮這兩千陌刀軍。


    陌刀軍剛一出陣,便迎來了排山倒海般的大食騎兵衝鋒過來,首先便是鋪天蓋地的短矛唿嘯投來,鋒利的短矛射不進陌刀軍的重甲,他們緊密地排成了人牆,用一種集體的力量抵禦大食軍的第一波衝擊。


    “轟!”一聲巨浪,如驚濤駭浪相擊,氣浪四散,幾十名陌刀士兵被撞翻,但後排的陌刀手立刻補上,陌刀將田珍大吼一聲,雪亮的大刀斜劈而下,將一名騎兵團長連人帶馬劈成了兩半,血漿迸飛,內髒滾落,腥臭和血氣撲鼻而來。


    陌刀士兵們長刀翻飛,鋒利無比的刀鋒將士兵和戰馬砍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後麵大食軍將無數根短矛向陌刀軍投刺而去,密如急雨,但這些銳利的短矛依然沒有半點效果。


    陌刀軍的出戰令齊雅德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唐軍也有重甲步兵,個個高大威猛,那寒光閃閃的大刀似乎是騎兵的天敵,眼看自己的唿羅珊騎兵死傷慘重,他立刻下令:“第一軍團騎兵攻擊正麵,第二軍團騎兵從側麵進攻!”


    急促的號角聲傳達了主將的命令,唐軍的陌刀隊改由粟特騎兵來對付,而唿羅珊騎兵則迎戰唐軍的八千騎兵,唐軍的另外兩千騎兵則護住了陌刀軍的後背和兩翼.


    唐軍一共二萬人,其中騎兵有一萬,弩兵五千,斥候軍和跳蕩軍三千,再有就是兩千陌刀軍。


    弩兵在撤迴後轉變為駐隊軍,用弓箭保護軍隊輜重和指揮中心,並在條件許可下,繼續放箭支援騎兵和陌刀軍的戰鬥,而斥候軍和跳蕩軍散布兩翼和外圍,防止敵軍偷襲或攻擊側翼。


    這時,兩軍在兩裏長的戰線上展開了鏖戰,刀劍相擊,長矛格鬥,戰馬相交,慘叫聲此起彼伏,大食將軍侯梅德率一千騎兵從側麵繞過唐軍的防禦,企圖偷襲唐軍的指揮中心,但他們卻被唐軍跳蕩軍的攔截,跳蕩軍也就是刀盾軍,他們護衛在外圍,侯梅德的偷襲沒有效果,弩兵密集的箭雨將他們射退。


    李光弼在駐兵隊中間,他仔細觀察著大食軍的作戰特點,大食軍完全不同於草原胡兵,他們紀律強,訓練有素,作戰勇猛,最大的優勢就是戰馬速度快,但他們的裝備不如唐軍,鎧甲、弓箭、橫刀是唐軍能夠占據上風的保證。


    然而大食軍中的粟特人卻明顯要遜色得多,他們的七千騎兵竟然被二千陌刀軍殺得節節敗退,開始有潰敗的趨向,粟特人這處軟肋將成為大食軍失敗之源。


    這一點齊雅德也發現了,他也達到了目的,試探出了唐軍的戰鬥力和作戰特點,這支軍隊士氣高漲,裝備精良,和他們一樣訓練有素,這些,他都親眼目睹了。


    眼看粟特人被砍瓜切菜般地殺掉一半,敗局已定,他便知道,沒有必要再打下去了,齊雅德立刻下令,“收兵!”


    ‘嗚――’收兵的號角聲吹響了,大食軍如潮水般地退下,由來趕來支援的七千步兵押後,騎兵在兩邊護衛,開始緩緩地向東曹都城撤退,唐軍追趕一陣,用弓箭射擊大食軍的撤退,但步兵皆手執大盾,弓箭的效果不大,這時,唐軍陣營一片鑼響,唐軍也收兵了。


    隨著大食軍漸漸走遠,唐軍中的三百名女護兵們開始忙碌起來,迅速給受傷的唐軍簡單止血包紮,讓士兵們用擔架將傷兵抬進大營,對一些唐軍重傷兵進行緊急搶救。


    這場戰鬥雖是試探性的戰鬥,但大食軍卻死傷慘重,近一萬人死傷,大部分是死傷在弓箭之下,唐軍俘獲了三千傷兵,而唐軍也有近一千傷亡。


    兩個時辰後,李慶安的一萬援軍緩緩趕到大營,這時,唐軍的兵力達到了近三萬。


    “末將李光弼參見大將軍!”


    李光弼迎到李慶安馬前,半跪行了一禮。


    李慶安下馬,將他扶起來笑道:“這次光弼擊敗了齊雅德,給高仙芝報了一箭之仇,我定當稟報朝廷,給將軍以重賞。”


    李光弼心中感動,連忙道:“末將不敢搶大帥部署之功,這場戰役能獲勝,是大帥調兵有方,是將士們舍生忘死,末將毫末之功,不值一提。”


    李慶安笑了笑,道:“以功論賞曆來是安西軍的傳統,若不如此,哪來今天的李慶安,我自有分寸。”


    他又看了看天色,已經到黃昏了,便道:“這次我帶來重型攻城器,先休息一晚,做好攻城準備,明天開始攻城。”


    他話音剛落,東曹都城方向飛馳來了幾名斥候,李慶安見他們奔馳頗急,不由一怔,出什麽事了?幾名斥候奔至李慶安身邊,翻身下馬稟報道:“稟報大將軍,東曹都城內火光衝天,似乎發生了內亂。”


    李慶安立刻轉身跑上了眺望塔,搭手簾向東曹城方向眺望,他目力極好,隱隱看見了城內是有黑煙在升騰。


    “傳我的命令,一萬騎兵立刻趕往東曹城!”


    李慶安帶來的一萬騎兵馬不停蹄地向東曹城奔去,東曹城內確實發生了內亂,齊雅德敗軍返城,但和他一起出征的兩千東曹士兵卻全軍覆沒,士兵家屬哀痛之極,紛紛鬧事,便引發了東曹國人對大食摧毀他們宗教的嚴重不滿,從鬧事演變成了起義,東曹國人紛紛拿起武器走上街頭,他們衝擊城門,焚毀大食人的商鋪,殺死街上的巡哨。


    齊雅德見情況嚴重,而唐軍援兵又到,他便立刻決定撤離東曹,返迴撒馬爾罕。


    李慶安的軍隊抵達東曹城時,齊雅德已經撤離半個時辰了,城門大開,數以萬計的東曹人出城迎接,他們端著麵餅清水慰問唐軍,唿喊著阿胡拉馬茲主神的名字,激動萬分,以極大的熱情歡迎唐軍入城。


    李慶安騎馬進入了第二座粟特國的都城,這時,東曹副王設阿忽上前跪下道:“奴東曹副王設阿忽歡迎大唐天兵入城,我願誓死效忠大唐天可汗陛下。”


    “你們正王蘇提那呢?他怎麽不來迎接我?”李慶安冷冷問道。


    “迴稟大將軍,蘇提那自知罪孽深重,他跟隨大食人一齊逃跑了,還帶著他的妻女,王宮已經沒人。”


    李慶安重重哼了一聲,“跑了?倒是便宜他了。”


    他馬鞭一指設阿忽,命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東曹國王,你給我立即穩住城內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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