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瞎話真的不能亂編,一不小心就會應驗。

    威爺在她家裏蹭了頓飯飽飯,本來還想跟她聊聊劇本,深入挖掘一下人物的內心戲,不想公司的副總裁助理突然打電話給她,簡明扼要地通知她五點去帝都酒店頂層的旋轉咖啡廳見嶽啟飛。

    沒錯,是通知,不是邀請。誰讓人家是世紀傳媒新上任的執行副總裁兼總裁的大公子,掌控著她的經濟命脈。更何況,現在她還指望著他快點幫她把“小三”的大帽子給摘了,免得她哪天一不留神被他的前妻潑硫酸。

    不到四點,簡葇便用厚重的休閑裝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風,又戴上誇張的墨鏡出門,在街上繞了幾圈確定沒人跟蹤後,她開車直奔帝都酒店。

    她在服務生的引領下走進咖啡廳時,嶽啟飛早已在包房裏等著她了。

    明亮卻不華麗的空間裏徜徉著柔和的音樂,空氣中混著咖啡微微的甘苦,縱覽城市風光的窗前,嶽啟飛深坐在舒適的沙發椅中,修長的手指輕輕托著一杯咖啡,俊秀的側臉,涼薄的唇和舉手同足的從容,乍一看去,還真有種陽春白雪的雅致,然,僅僅是乍一看。

    多看一眼,他骨子裏的惡俗就掩飾不住了。

    見她進門,嶽啟飛挑了挑犯桃花的眉梢,“坐。我給你點了kopiluwak。”

    “謝謝!”簡葇坐下,接過服務生遞過來散發著濃鬱貓屎味道的咖啡,淺抿了一口。跟著他附庸風雅喝了許多次,她始終無法在喝咖啡的時候不去想貓屎的樣子。就像她和他相處這麽多年,她始終忘不了在人群中看見他第一眼時,她的身體在天翻地覆中旋轉,劇烈的眩暈感伴隨著身體的撞擊痛徹心扉,而他的臉上卻洋溢著意興盎然。

    那一年,簡葇十七歲,還是個對演員這個職業充滿幻想的中戲學生,經父母舊識的大力推薦,她有了很多跟組的機會。雖然演的都是路人甲,出鏡最多的一部戲也不過是演出場沒幾次就死了的女n號,可她堅信隻要她用心演,早晚有一天能紅。

    某日,她給一部大製作的電影《懸浮之都》做替身演員,替女主角從二十多階高的樓梯上摔下去,托了導演精益求精的福,她一連摔了五遍才過。除了她死死護住的臉,全身上下沒一處幸免於難。

    那天嶽啟飛正好去探班,閑來無事,便悠閑地站在一邊看她連摔了五遍。所以她在一次又一次翻滾下落過程中,隱約看見一張意興盎然的臉,那種神情讓她第一次深深厭惡某些不知人間疾苦

    ,隻知花天酒地的富二代。

    摔完之後,她捂著流血的小~腿在旁邊觀摩飾演女主角的影後林希兒的精彩表演,直到劇組收工才離開。天不知何時下起雨,她撐著劇務借她的傘一瘸一拐走在雨裏,嶽啟飛的豪車載著林希兒從她身邊駛過,雖然車速減慢了,還是濺起一大片水花,水滴落在她身上,冰涼冰涼……

    車停下來,林希兒傾城的容顏從徐徐下移的玻璃窗中露出,問她去哪,是否需要載她一程。

    聽出人家是客套,她微笑著搖頭。

    車窗升了上去,繼續向前開去,她又一次在被雨水淋濕的倒後鏡裏隱約看見嶽啟飛意興盎然的神情。

    她恨透了那種表情。

    ……

    數月後,世紀傳媒想要推出一部偶像劇,並借此打造一批偶像派的新人,首次擔任製片人的嶽啟飛,頗為敬業地親自跑去中戲選角色。試鏡時,他一眼便認出了她,並且委婉地表達出有意簽她的心思。

    很久很久之後的一天,她問他,“你當時是不是被我為藝術獻身的精神深深打動,才會在後來選角色的時候欽點了我?”

    他很認真迴答。“你摔下來的時候,有點走~光,我被你胸前的波瀾壯闊打動,才會在後來選角色的時候欽點了你!”

    她無語:“嶽製片果真眼光獨到。”

    嶽製片理所當然告訴她:“我以為,就憑你的身材,演戲的天分和不顧一切想上~位的勁兒頭,非常有做明星的‘潛質’,絕對能捧紅。”

    “潛質”這個詞在嶽製片的字典裏通常解釋為:被潛規則的基本素質。

    “……誰知道你這麽不爭氣,我在你身上花了那麽多心思,你卻跟我裝起了聖女。要不是我心胸寬闊,不計前嫌,別說混成二線,你現在連跑龍套的機會都沒有。”

    其實,真正踏進這個圈子,簡葇就沒打算裝過聖女。

    當嶽啟飛跟她簽了長達五年的合約,還把她分配給資深的經紀人威爺帶的時候,她豈會看不出他的心思。在這個圈子混了一年多,她了解圈內的遊戲規則。想上位,要麽在觀眾麵前脫,要麽在投資商麵前脫,要麽在導演麵前脫,要麽找個能捧紅你的男人脫,反正關鍵字隻有一個“脫”。

    比起那些滿腦腸肥的老頭子,嶽啟飛長相還算不錯,又能捧她,算是個最佳的選擇。所以在跟組的三個月裏,她除了用心鑽研角色性格特征,也在用心鑽研他這個製片

    人的性格特征,並且頗有心得……

    後來,那部戲在黃金檔熱播,冷豔又深情的女三號被她演繹的很出彩,給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簡葇的名字被不少圈內的人牢牢記住。突如其來的名利和水漲船高的片酬更加堅定了她想要成名的決心。

    迎新宴那天,她特意選了一件深v領的淺灰色禮服,滿懷雄心壯誌地端著杯紅酒,走向聚光燈下的嶽啟飛……

    ......

    “精神狀態不錯,”嶽啟飛別有深意打量一番她身上厚重的休閑裝,“我聽說你昨晚上了鄭少的床,還以為你下不來了……”

    簡葇正端著咖啡走神,一聽這話,嘴裏的咖啡差點噴出來。他知道她昨晚陪了鄭偉她並不奇怪,可他居然知道她下不了床,這……娛樂圈果真毫無*可言!

    見她噎得說不出話,嶽啟飛接著問,“你這是演的什麽戲路?舊情複燃,還是借他上位?”

    清了清嗓子,她終於說得出話。“我要說我是被迫的,你信麽?”

    “你?算了吧,以你這不識抬舉的性子,誰迫得了你?”

    說的有點道理,她讚同地點點頭:“多謝嶽總誇獎!那麽,嶽總是不是該讓那些八卦周刊的娛記也多少了解一下我的‘不識抬舉’,讓他們別這麽抬舉我,把破壞你們夫妻感情的重任交給我。”

    “我原本是想讓他們了解一下的。”嶽啟飛慵懶地斜倚著沙發,徐徐開口:“可是今天早上聽說《上位》的投資商推薦你做女一號。我覺得不趁這個機會把你的‘知名度’好好炒一炒,委實對不起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

    “你的意思是……要拿我們的緋聞給這部戲宣傳造勢?”

    “隨便你怎麽想,我明天剛好要去上海,你跟我一起去!”

    “啊?!”

    他又鄙視地瞥了瞥她的休閑裝,“到時候肯定會有娛記偷拍,記得穿性感點,別給我丟臉。”

    簡葇嫣然一笑,“想要爆新聞,何必跑上海那麽遠,今天不就是最好的機會麽?你說我們是直接下樓開房呢,還是去你的別墅?”

    “……”

    在嶽啟飛無語的半分鍾裏,她發了條短信給已經做了娛樂周刊資深狗仔的老同學趙天天,【想要獨家嗎?帝都酒店門外,等著!】

    短信剛發出去,簡葇聽到嶽啟飛不滿的聲音傳來,“我要的是緋聞,不是醜聞。”

    “呃,

    有明顯區別嗎?”在她的三觀中,和嶽大少這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扯上關係的緋聞,一律都是醜聞。

    於是,嶽大少身體力行給她證明了一下,他心目中緋聞的定義。

    喝過咖啡,他帶著她去了一家很有特色的小店吃火鍋,店麵很小,位於九曲十八彎的深巷,以至於簡葇要掛著甜蜜的笑臉被他擁著一路步行,十分敬業的記者閨蜜,也隻好抱著相機,一路追隨。

    緋聞之路走得格外艱辛。

    吃過艱辛的火鍋,嶽啟飛又帶著她去逛奢侈品店。逮到這樣的機會,簡葇當然毫不客氣地選了幾件覬覦已久的時裝,看見嶽大少前所未見的慷慨解囊,她笑得嘴角都要抽筋了。結果,在收銀小姐麵前瀟灑地刷完卡後,他附在她耳邊,唿吸繚繞在她耳畔:“這些服裝費,我會從你的片酬裏扣的。”

    她的笑容垮了下來,轉身就要去退貨,被嶽大少一把摟了迴來。“親愛的,別忘了我們現在在演戲,要尊重劇本……來,看著鏡頭的方向,再笑一個!”

    一聽鏡頭兩個字,她馬上進入狀態,盡管心窩疼,她還是朝著身邊的男人深情款款抬眸,笑容無比嫵媚誘人。

    嶽大少由衷的表示:“你拿不到影後,天理難容!”

    “天理在哪?你見過嗎?”簡葇不屑地輕笑:“這世道,天理就跟真愛一樣,談的人多,見過的沒幾個!”

    “哦?!那你呢?見過嗎?”

    “沒見過!”

    “我說,真愛……”

    “……”

    這個問題問的太好了,讓她整晚都忍不住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就連午夜場的最搞笑的喜劇電影都沒能讓她真心實意會心一笑。

    ******

    淩晨時分,嶽啟飛送她到公寓樓下。簡葇下了車,午夜的風吹得人骨縫發寒,她不禁加快迴家的腳步。忽然,嶽大少追了上來,體貼地為她披上一件融著他體溫的西裝。

    他溫情開口:“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為了配合劇本中溫情的一幕,簡葇離開時一步三迴頭,那叫一個情真意切,依依不舍……

    不遠處,趙天天一邊飛速地按著相機拍照按鈕,一邊在腦海中構思著這個獨家新聞該配有怎樣的標題才能奪人眼球。

    嶽啟飛開車離去,她才滿足地放下相機,準備功成身退。一不留神,她差點撞進一個寒意透骨的胸膛,索性對方躲避及

    時。

    她驚駭地抬頭,在路燈的暗影裏,她看不清對方的樣子,隻隱約瞧見一個男人冷硬的輪廓,和他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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