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屋更新時間:2010-11-2917:57:19本章字數:3447

    劉羽的武功精進得極快,自從那日九曲橋上被寧王的影衛輕易放倒之後,他不但每夜更加刻苦地練功,每日的午後鬱懷鄉最清閑的時候自己還會躲到僻靜的角落加練兩個時辰。

    自從九曲橋上的那件事情之後,柴房的榕樹下已不再出現那抹溫淡的身影,可是每天夕陽西下,他坐在柴房門口劈柴的時候,總還會習慣時不時地瞥一眼空空的樹陰。

    在某日吃了一次大虧以後,丁晨那一夥護院總算識相地不敢再來挑釁,不僅如此,偶爾路遇也都會討好地哈個腰,然後逃也似的跑遠了。

    鴇母辭退了一個打掃園子的雜役,從此清掃園內道路的活也交給了劉羽,或許是由於身兼二職的關係,鴇母對他的態度也和緩了許多,除了每日的夥食有所改善,偶爾還會誇讚兩句。

    手裏的活計雖然增加了,但是由於已經適應了這樣辛勤勞苦的生活,不僅熟能生巧,再加上武功進益之後身手矯健了許多,因此不但再沒有如剛進園那會一般需要忙到深夜,反而常常能早早地完成任務騰出時間來替園子裏的其他人幫把手。

    一夏的辛勞,原本如冠玉的皮膚早已曬成了小麥色,頎長的身形也在不知不覺之間健碩結實起來,他器宇不凡,待人和善,溫文有禮,絕不似尋常的雜役那般粗鄙不堪,因此,鬱懷鄉裏倒也頗有幾個姑娘、丫鬟秋波暗送,卻隻被他付之一笑。

    寧王自那日走後似乎再也沒有出現過。

    有些時候劉羽手上的活計完成後辰光尚早,就會優遊地踱去噙風閣找楊柳風下棋,依然是他先手她後手,然而他輸的棋子卻已漸漸縮小到半個子,甚至還有過平局。

    隨著與噙風閣來往的時日增多,蕊兒對他的態度也漸漸好轉起來,並不再動不動就給他白眼和奚落,甚至偶爾看見他衣服破損還會熱心地拿出針線替他縫補起來。

    接觸時間越長倒也越覺得蕊兒的性情雖不比楊柳風沉靜安忍,但通透伶俐竟也不稍遜色。

    日子,就在這樣的寧和安穩中匆匆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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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金風颯爽,秋意漸濃。

    蕊兒吃罷午飯就不知道又溜到哪裏去偷閑。

    楊柳風在院中擺好琴案,焚香淨手,正自坐下安閑地調弄素泠,心頭盤算著彈個什麽曲子。

    忽然一陣急亂的腳步聲,抬首看是蕊兒,正要調侃幾句,卻見她俏臉慘白眸色淒然,忙起身詢問何事。

    蕊兒顧不上喘息已是撲過來一把抓住楊柳風的手顫聲道:“剛才有個京城來的走馬信使說,一位士子托他傳話給姑娘:鍾以卿鍾公子受妍妃一黨迫害已經身陷囹圄,臨行前托那位士子務必將此物轉交給姑娘。”

    言罷,黯然遞上手中握著的絲帕,正是月前交由寧王帶給鍾以卿的那一條,展開,兩行血字赫然躍入眼簾:“清風不屬意,何故亂情絲”。

    愣怔半晌,忽然抓住蕊兒的手道:“快,咱們去找王爺,如今隻有王爺能救他。”

    “姑娘,來不及了。”蕊兒聲已梗塞:“那信使說鍾公子入獄後慘遭酷刑卻中正不阿,他離京之時已有判決下達,說鍾公子造謠惑眾,以下犯上,誣蔑朝廷命官,已經定了八月初二午門斬首示眾。”含淚道:“今日,已是初五了。”

    如遭重錐般跌坐在椅上,絲帕飄覆在素泠之上:清風不屬意,何故亂情絲。兩行清俊遒勁的血字刺痛眼眸,久久無聲。

    蕊兒抽泣了幾聲,抬眸卻見楊柳風呆坐在椅子上,眸光空洞,麵容慘白,唇無血色,渾身顫抖,忙上前去抓住她的柔荑欲勸兩句,卻隻覺觸手冰冷沒有分毫溫度,這才慌了神,忙搖晃著她的身子大聲喚著。

    良久,楊柳風才緩緩移動目光望向蕊兒,卻忽然起身反手用力抓住她的雙臂,全然不顧指甲已嵌入她的肉裏,隻啞著嗓子道:“我殺了他,是我殺了他。”

    蕊兒駭然按住她的唇道:“姑娘不可胡說。”

    淒然一笑,慢慢地推開蕊兒,目注那兩行殷紅的血字,喃喃地道:“清風不屬意,何故亂情絲……”驟然,大聲冷笑著一把掃落案前的青瓷香爐。

    卻是用力過猛,身形一個不穩雙手重重撐落在琴上,素泠錚然發出一聲哀鳴。

    若千鈞巨石壓迫在心頭,用力地大口唿吸著空氣,眼睛卻片刻不離那書著血字的絲帕。

    蕊兒正慌亂不知該如何勸解,卻見劉珩已飛步走入院中。

    “王爺。”蕊兒屈身一禮,欲待說什麽,卻被他的眼色製止了,示意她退下,於是隻得擔憂地看了一眼仍自目注絲帕的人兒,惴惴地退出了院門,卻終究不敢走遠。

    不抬眸,不施禮

    ,不奉茶,甚至,連句問候都沒有。

    從未有過的冷淡與不恭。

    劉珩歎息一聲:“鍾以卿的事情本王也是剛剛聽說,京城那邊的安排確有疏忽之處。”

    依舊不抬眸,唇角無聲地凝起一個譏誚無比的笑,緩緩落坐琴畔,小心地拿起絲帕在琴案上鋪平,再用琴尾輕輕壓住,一切停當,素手曼然撥動琴弦,仿佛根本就沒有看見麵前的人,根本就沒有聽見剛才的話。

    深吸一口氣,劉珩走到她身側道:“本王知道你怪本王沒有能夠周全他,隻是當時的情形確實非常複雜,他起擬萬民書當街攔駕以平民身份狀告八名朝廷大員,縱然是證據確鑿,朝廷的臉麵又如何過得去?況且他以一人之身扳倒吳氏一黨八名顯要重臣,也算是舍生取義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楊柳風的臉上泛起一抹諷刺的笑靨,不抬眸,不停手,任由指下琴聲淒淒切切,冷冷地道:“這樣的話王爺遣個下人來吩咐了就是,何必屈尊枉駕事必躬親?王爺要務繁忙,恕風兒不便相留。”言下之意已是逐客。

    “你!”劉珩不由氣結——堂堂的寧王何曾被如此冷落譏諷過?欲待降罪,看著蒼白淒冷的人兒,卻又狠不下心,怒視片刻,終是拂袖而去。

    “王爺息怒。”蕊兒忙忙地追上前去——剛才的話她可是躲在院外一字不拉地聽了個真切,隻唬得小臉煞白,看見寧王麵凝寒霜地疾步走出院子,雖則懼怕,也隻得硬著頭皮上去解釋:“姑娘一時糊塗,王爺切莫掛在心上,過幾日她自能明白王爺的苦心。”

    “那你就多勸勸她,什麽時候好了,本王再來看她。”言罷,頭也不迴地走了。

    蕊兒無措地看著那憤然的背影,再轉眸看向院中猶自清冷撫琴的人兒,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自徘徊來去唉聲歎氣,卻迎麵險些撞上匆匆趕來的劉羽。

    顧不上理會她沒好氣的埋怨,劉羽隻是急切地問道:“出了什麽事?為何琴聲如此悲切?”

    蕊兒聽問,忙收了怨聲將信使如何帶話傳帕、楊柳風如何悲怒失儀連同寧王如何吃癟離去的情景原原本本地說了。

    劉羽聽罷,隻是沉吟不語。

    蕊兒無力地歎了口氣道:“這可怎麽好,一個惱了,一個走了,唉,說不得,隻有我夾在當中奔命罷了。”

    言罷,便欲提步迴院,卻被劉羽輕輕拉住,拽到一旁道:“她這是心結,勸了隻有火上澆油

    的分,倒不如容她靜靜,想明白自然就好了。”

    蕊兒嘟著嘴道:“就隻怕等她好的時候,王爺那裏便要不好了。”泄氣地歪坐在路旁的一塊矮石上,微微失神地喃喃道:“以前這兩個人就像是溫暾水,不瘟不火,不遠不近,各管各的倒也罷了,自從……”悄悄瞥了一眼劉羽接著道:“自從你來了到現在,倒好似滴水入了油鍋一般,一時好了,一時又惱了,這三天兩頭的竟沒了個太平的時辰,難不成真真是人家說的命裏的魔星不成?”

    劉羽反倒失笑:“今日之事與我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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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風寄語:

    再豁達寬容的人也有自己的底線,因為愛,因為了解,所以才更無法原諒。

    蓋世英雄堪不破一個情字,浪子王爺逃不過一個妒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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