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愣了多久,迴過神來的時候蕭堯已經裹著被子坐在床上了,手指上繞了一塊ok繃,看不見傷口也看不見鮮血。迴憶起自己已把屋子裏屬於司硯的東西全部丟在門口,蕭堯怔了怔,撩起棉被就蒙住了自己腦袋。


    ……不想聽到司硯敲門的聲響!也不想聽見他的聲音!


    想象著司硯見到門口的大包包後可能做出的舉動,蕭堯就覺得從背脊上生出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連帶著心髒也跟著咚咚咚的加快了跳動的頻率。


    那小子大概會像頭被激怒的野獸一樣毛發賁張,可是見不到自己也隻好張牙舞爪的淩虐可憐無辜的門板吧!不過自己是絕對絕對不會過去自投羅網的,承受他的怒火的隻要那一塊門板就夠了,不必把自己也牽連進去。


    如果自己出現在他的麵前……


    蕭堯猛地打一個冷顫。自己心知肚明,如果出現在那個家夥的麵前,一定會被他徹底的撕裂、撕碎,然後被他拆吃入腹,不留下一丁點殘渣。


    ……簡直太可怕了!


    蕭堯下定決心無論他在外麵怎麽喊叫也絕對絕對不去開門,就讓他以為自己並不在這個屋裏好了。


    這時,蕭堯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一個多月,自己一直沒有給過那個家夥備用鑰匙,他也從來沒有向自己要過,每天他都會在自己睡覺的時候去上學然後又在自己出去酒吧之前迴來,這樣的生活令蕭堯絲毫沒有考慮過鑰匙的問題。


    現在想想,蕭堯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慶幸還是悲哀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蕭堯因為不想動彈,所以也沒有下床去開燈。屋子裏逐漸暗淡下來,從窗戶外麵透進來的些許燈火,才使得整個房間不至於漆黑不見五指。


    蕭堯整個身體都裹進棉被,像座小山丘似的在床上一動不動。做出不想聽見門外響動的舉止,可是卻不由自主支棱起一雙耳朵,密切關注外麵的聲響,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足以引發蕭堯心髒的劇烈收縮。


    等了半天,以為會聽見捶門巨響的蕭堯卻什麽響動都沒有聽到,四周一片寂默,安靜得甚至連血液流動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即使棉被再怎麽厚重也沒辦法把一切聲響都隔絕掉吧!外麵靜悄悄的沒一點動靜,所以一定是因為那個家夥還沒有迴來。


    這樣想著,蕭堯安下心來,窩在棉被裏繼續等待。


    那個家夥……好象很喜歡遊泳似的,大概又在訓練過後給自己增加運動量了吧,所以到這時候還沒有迴來。說起來呢,他剛剛住進這裏的時候也曾經有幾次很晚才到家,幸好那幾次自己都懶得去“取暖”賭牌,要不他迴來之後就隻能跟門鎖大眼瞪小眼了。


    想象著司硯對著門鎖瞪眼的情景,躲在棉被裏的蕭堯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不過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時候喜歡上自己的呢……?應該不是從一開始吧,或許會對自己有些好感,但是那絕對不算是喜歡。蕭堯自認為自己並沒有令人——尤其還是個男人一見鍾情的資質。


    他住進來第一天夜裏那場稱之為“強暴”恐怕更為恰當一些的性事,應該也不是從那時候開始喜歡上自己的吧!蕭堯始終覺得那時的他是在報複自己,被他那樣對待過的蕭堯完全可以理解當時他在自己手中勃起的屈辱心情。於是,狠狠的報複自己,順便也解決一下他被點燃的欲望。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蕭堯想不明白。


    時間就像沙漏裏的沙子,在人們不知不覺間源源不絕的漏下去。蕭堯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隻知道門口一直沒有動靜。有些不耐煩的他從被子裏探出個腦袋,伸長胳膊抓過床頭櫃上的鬧鍾,就著朦朧的月光一看,竟然已經將近午夜。


    嚇了一跳。


    不會是那家夥出了什麽事吧?


    這樣想著,一切不安的危險的念頭紛至遝來,將空蕩蕩的腦袋塞了個滿滿當當。


    眼前仿佛憑空出現司硯的影象:走在路上的司硯被駛過的汽車撞了個正著,來不及躲避,終究如同沒有生命的玩偶,在空中拋轉幾圈,重重的落在地上。


    心悸的難受令蕭堯使勁抓住胸口,拚命的眨動眼睛,想要眨去不詳的幻象。可是幻象輕易消失,留在心底的痕跡卻怎麽也消退不得。


    蕭堯顫抖個不停,終於忍受不住,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連拖鞋也顧不上穿,徑直衝到門口,轟然一下拉開門板——


    卻一下子愣在當地,隨即頹然坐倒。


    門口……竟然已是空空如也。


    門口的背包,究竟是司硯拿走了還是被其他人順手牽羊了?


    重又迴到床上的蕭堯一直在做如上這樣的選擇題,令人頭痛的選擇使他全無睡意,平躺在床上,怔愣愣的呆望天花板。


    ……想來,那一天,睡不著的司硯也曾經這樣目不轉瞬的盯住天花板不動。


    那時的他是否和此刻的自己一樣,也在做著艱難的二選一?不過不同的是,做起這種選擇題來,就讀於市一中的他一定比三流高中出身的自己得心應手的多吧!


    蕭堯翻了個身,側躺在床上。


    窗簾自早晨司硯一把拉開就沒有再拉上過。每天早上,先起床的司硯總會把窗簾全部拉開,照耀進來的日光幾乎灑滿了自己整個身子。他以為這樣自己就會老老實實的起來了吧?


    蕭堯想著,不由暗暗好笑。


    區區的陽光怕它作甚?!該睡覺還是要照樣睡下去,不管外界條件如何惡劣,懶覺也是不能中止的!唉唉,司硯那笨小子怎麽也學不乖,明明自己沒一次如他所願的爬起來,他偏偏還要持續不斷的拉開窗簾。難道他不知道有暖洋洋的陽光灑在身上會讓自己睡的更舒服嗎?!


    月光取代了早晨的日光,皎潔卻又朦朧的灑落進來。


    蕭堯想我還是喜歡早晨的陽光,雖然有時候會把眼睛刺得生疼生疼。


    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蕭堯努力想要培養睡意,於是把小臉整個埋進枕頭,好象鴕鳥一樣消極的逃避。可是即使那樣,把臉埋進枕頭,什麽都看不見的閉住眼睛,七轉八繞的念頭不知怎麽的就又轉到司硯身上去了。


    ——都怪這該死的枕頭!


    隻是吸一口氣而已,沒想到卻吸滿了一鼻子司硯的味道,害、害得自己也、也……


    在片刻猶豫之後,蕭堯顫抖著弓起身子,把手伸進睡褲,輕輕握住自己灼熱而硬挺的中心……


    高潮過後籠罩全身的是茫茫無際的空虛感,曾經那麽熟悉的空虛,現在再次經曆,卻難捱得發現自己好象已經好久沒有過那樣的感覺了。


    直到嘴裏嚐到苦澀的味道,蕭堯才恍然驚覺自己的淚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流淌下來。可是,這迴卻再也沒有人對自己說“很甜”了,那順著臉頰流進嘴裏的淚水,根本一點也不甜!一點也不像那個家夥說的那麽甜,眼淚,永遠都是苦澀得讓人……想哭,還是想哭。


    第二天蕭堯一直睡到下午三點多鍾才醒來。一雙眼睛腫脹得幾乎張不開,忘記究竟什麽時候才進入睡眠,隻記得眼淚刷刷的不停往下淌,怎麽也止不住。醒來的時候枕頭濕一大片,潮乎乎的,弄得臉頰又涼又濕,很不舒服。


    蕭堯勉強睜大澀澀的眼睛,摸索著套上拖鞋。由於剛剛起床,疲憊的身體未免有些不聽使喚,他跌跌撞撞的進去衛生間,雙手支撐住水池,這才穩住搖晃的身子。擰開水龍頭,往臉上撩了幾把水,不經意的抬眼,卻在朦朦水霧間,看見對麵光滑的鏡子映出一個全然陌生的自己,不由一下子愣住。


    那……那真的是自己嗎?濕淋淋的一綹綹耷拉下來的散亂發絲,又紅又腫細細眯縫著的雙眼,還有瘦削蒼白的臉頰……哪裏還有那個俊朗得耀眼的蕭堯半點影子?!


    蕭堯苦笑起來,燒了些熱水,沾濕柔軟的毛巾,放到眼睛上敷了好一會兒,雖然依舊眼紅的像兔子,不過腫脹消退了許多,眼睛也能慢慢的睜大了。


    他花費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把自己打理幹淨,覺得肚子有點餓,便去廚房想找點吃的。推開廚房門,卻見到一地狼藉,一怔之下迴憶起前一晚的狼狽,眼睛又開始隱隱發酸發澀起來。


    蕭堯使勁吸了吸鼻子,用力眨巴眨巴眼睛,把酸酸澀澀的感覺全部眨了迴去。一天一宿沒吃進東西的肚子仍然連聲哀鳴,主人卻已經從精神上喪失食欲,充耳不聞似的完全不加以響應。


    抱膝窩進小沙發,盯住桌子上攤放的一疊畫稿,雖然畫紙與筆都是觸手可及,可蕭堯就是不想伸手過去。就這樣很無聊的呆呆坐著,蕭堯突然想起前一天晚上笨笨的被瓷片劃傷的手指,纏繞著ok繃的手指一點也不感覺到疼痛。


    蕭堯小心翼翼的撕去ok繃,掩藏在ok繃後麵的皮膚有些泛白,劃傷的裂痕隱約可見,望著無力的微微張開的細長傷口,他怎麽也想象不出受傷的當時血液不斷往外湧出的情景。


    看來我的自愈能力很強啊!


    蕭堯自嘲的對自己笑笑,隨即把廢棄的ok繃丟進了垃圾桶。


    想著“與其在家裏消磨時間,倒不如去趟‘取暖’,賺點外快的好!”,於是蕭堯猛地站起身,雖然由於身體重心的突然提升而略微感覺暈眩,他也隻是把手扶上額頭,定了定神,白茫茫的視野便重歸清晰。他微笑著換上簡單的t恤與牛仔褲,拉開門板。


    有句話叫做“計劃趕不上變化”,還有句話蕭堯忘記原話是怎麽說的了,隻是記得大意,好象是說身體有時候會背叛你的想法,但是它絕對不會背叛你的心。


    當蕭堯茫然的站在市一中門口,無措的盯著鑲有鍍金大字的招牌不住發怔的時候,這兩句話就忽悠忽悠的一下子飄進他的腦袋。


    蕭堯怔怔的想如果說身體絕對不會背叛自己的心的話,那麽此刻自己的心究竟在想些什麽呢?!


    想見到自己唯一的親人、那個惡質的老頭兒嗎?


    ——還是……想見到,司硯?


    “……不會吧!”


    蕭堯苦著臉喃喃的否認這個突然竄進腦袋的念頭,再朝市一中的大招牌望過去一眼,神色中帶出點可憐巴巴的樣子,嘴裏麵連連飄逸出來無奈的嗚噥,兩條長腿卻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引領著主人往市一中裏麵走去。


    “不要吧……不要吧……真的不要吧?!”


    經過蕭堯身邊的學生們都不約而同拿訝異的眼神看向這個哭喪著一張臉、邊走邊嘟囔個不停的男孩,而心有旁騖的蕭堯完全沒有覺察到投遞過來的視線有異,隻是不住口的嘀嘀咕咕,腳下的步伐卻一點也沒有停頓,筆直的朝那幢醒目的建築走去。


    即使再怎麽不情不願咕噥著說“不要”,蕭堯整個人最終還是站到了遊泳館門口。抬頭望望這個乳白的底色帶上幾抹天藍的巨大建築,最後歎息出一句:


    “……不要吧!”


    說著“不要”“不要”,可是都已經走到門口,要是就這樣轉身離開的話,又實在覺得有點不甘心。


    那麽就進去吧……?


    俗話說“近鄉情怯”,不光近鄉如此,近人更是發怵;雖然不停的告訴自己進去隻是打算看看舅舅,省得他打電話給自己嘮叨個不停,但是一想到司硯很有可能也在裏麵,就怎麽也邁不開步了。


    蕭堯遲疑了好一陣子,腳步邁出又收迴,始終猶豫不定。


    “還是……不要了吧……”


    發怵的心情勉強戰勝心底些微的不甘心,蕭堯決定轉身離開,可是卻在將轉未轉之際,感覺有人一把攬住了自己的肩頭,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那人勾肩搭背的往遊泳館裏帶去。


    蕭堯想要掙紮的時候卻看清那人一臉懶洋洋的痞了吧唧的笑容,頓時無力的垮下肩膀,聽見那人嬉皮笑臉的打趣自己:


    “呦呦呦,我還真是榮幸啊,時不時就消失一兩個月的蕭堯大人居然沒過兩天就又來看我了!太榮幸了喔,天要下紅雨了吧,怎麽我這麽幸運啊!”


    蕭堯泄氣的想,該死的臭老頭出現的真不是時候。


    蕭堯扭動肩膀,扒拉開搭在自己肩上的狼爪,沒好氣的斜他一眼,埋怨似的說:“你怎麽出來了?!”按說這個時候臭老頭應該在裏麵履行他身為教練的職責,怎麽會突然冒出來呢?還好巧不巧的偏偏碰到自己?!


    舅舅“嗬嗬”的笑,眼神曖昧的上下打量自己,蕭堯打心眼裏覺得從背脊透上來了一股寒意,不由渾身一個激靈,皮膚上星星點點冒出些許的疙瘩。


    隻聽那臭老頭說:“嘿嘿,自然是有人進去跟我說,說你外甥在外麵愣半天了,眼睛發直,八成受了什麽刺激,叫我趕緊出去看看。我心想別辜負了人家好意,於是就跑出來了。”說著說著,又朝蕭堯瞄過來兩眼,不停的笑,笑得蕭堯心裏直發毛。


    蕭堯硬著頭皮保持住一臉平靜如水,不過至於水麵有沒有顯出絲絲波痕、甚或是波濤滾滾的問題,眼前沒有放麵鏡子的他就全然不清不楚了。


    蕭堯說:“你別笑的那麽惡心好不好!”以嫌惡的口氣充分住掩飾心虛的情緒。


    對方果然不笑了,可是故意板出的一張臉孔卻讓人覺得更為別扭,蕭堯索性別過臉去,不去看他。


    “喂喂,我聽你的話都不笑了,你幹嗎又轉過頭不看我呢?”大為不滿的口氣吹送著語言一下一下撞擊蕭堯的耳膜。


    蕭堯不理他,然後聽見對方重重歎了口氣。


    歎什麽氣呀!歎死你我也不理你!


    蕭堯惡毒的想著,緊接著,又聽見臭老頭歎了口氣出來,“唉——!”的一聲,比起以往,音量大幅度的提升,還故意的拖長了尾音。


    如果再不理他,大概他真的會這麽一直一直的持續歎氣吧!


    這樣覺得的蕭堯於是不耐煩的橫過去一眼,罵出一句:“沒事瞎歎什麽氣!有病吧你!”


    迴應他的卻是再一聲歎氣,蕭堯剛準備破口怒吼,就被對方幾句話堵了迴來,自己反倒鬧出個滿臉通紅。


    他說:“唉唉唉,其實你舅舅我還是很同情你的呀!不容易啊不容易,蕭堯你最開始一定是‘痛不欲生’吧?”


    蕭堯心裏一驚,難不成連舅舅也知道了嗎?頓時臉上就有了發熱的趨向,下意識瞪他一眼,結結巴巴的開口:


    “老、老頭,你瞎說什麽啊!”


    “咦?難道不是嗎?”


    臭老頭很驚奇似的反問一句。


    什麽是不是的,誰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嘛!


    蕭堯又白過去一眼,不小心瞟見那臭老頭重新上下打量了自己好一番,隨即驚奇的神情變為滿當當的自信,隻聽他說道:


    “我想以我的眼力應該不會看錯吧,難道你不是被壓底下的那個嗎!”


    “……”


    登時就掉下來一臉黑線的蕭堯想他要不是我舅舅我絕對揍扁他!


    垂下腦袋,猛地被親人戳破自己最不堪、最不願意讓人知道的事情,除了緊張之外,蕭堯更為困惑的茫然若失的感覺困擾。他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接口,就感到自己腦袋被人狠狠的揉弄了好幾下,覆在自己頭頂的手掌有意無意間勾動發絲,扯痛了頭皮。


    “唉呦!疼死我啦!”


    蕭堯偏開腦袋,不快的說道:“你又要幹什麽呀!”


    “嘖嘖,你舅舅我好心安慰你,沒想到你小子居然不領情!”


    “……誰要你安慰!”蕭堯嘴硬,頂過去一句。


    “好啦好啦!”


    很不幸的,蕭堯的頭頂又被某隻狼爪狠狠的揉了一把。


    夾雜著自己“疼疼疼!”、“有病啊你,少動我頭發!”之類超級火大的話,蕭堯聽見那個老頭的聲音繼續響蕩在空氣中:


    “雖然這麽說有點對不起你媽媽,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也沒辦法啦!”


    蕭堯頭一次聽見那個老頭用這麽正經的口吻說話,不由好奇的扭頭望了過去,臭老頭還是一副死皮賴臉的勁頭,不正經的歪開嘴角,笑微微的看著自己,若有所思的摸摸略微生出些胡茬子的下巴,喃喃的說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自己聽,還是說給蕭堯,反正聲音雖然不大,蕭堯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臭老頭說:“大概這也可以算是遺傳吧?隻是這樣說起來的話,那個遺傳基因什麽的,也太懸乎點了吧……”


    蕭堯大大的愣了一下,眨眨眼,問那個神神道道的臭老頭:“什麽?”


    手放上蕭堯頭頂,臭老頭胡擼胡擼毛,笑嗬嗬的說:“不過我可不像你那麽沒用哦!”


    “啊?”顧不上偏開腦袋,蕭堯不明所以的睜大了眼睛。


    “是司硯那個小孩把你給擺平了吧!”


    “啊……啊啊!”


    蕭堯再度紅起一張小臉,語焉不詳的胡亂應著。對方明顯也不需要他的迴答,笑眯眯的拍拍蕭堯的肩頭,就穿過更衣室往館裏走去。


    “啊……喂!”


    蕭堯突然叫住走在前麵的舅舅,等他舅舅迴過頭,看到的是他滿臉都掛上了困惑無比的大問號。蕭堯撓撓腦袋,不大好意思的問:


    “那、那種事情,從我的臉上就能夠看出來嗎?”要不然這種拚命想要掩蓋住的事實,怎麽會那麽輕易的就被別人探知?!前幾天是司硯的媽媽,現在又是自己的舅舅……


    想不明白的蕭堯把疑問的目光投向自己的舅舅,卻隻見那個臭老頭一呆之下,居然捧著肚子笑彎了腰。


    蕭堯瞠目結舌。


    更衣室裏的學生都用驚疑的眼光望向這邊的舅甥兩個,在這種目光的逡巡下,蕭堯有些不大自在,可是那個臭老頭還在那裏百無顧忌的哈哈大笑,自己也不好就這麽走開,隻好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不動。


    看著他一直笑一直笑,蕭堯怎麽想也想不透自己的問題到底有什麽可笑的地方。


    “誒誒,起來了啦!”


    蕭堯拿腳踢踢笑到最後蹲下身去的舅舅,卻完全沒有反應。臭老頭笑聲依然,直到一個高挑的陌生身影從裏麵的遊泳池走進更衣室,濕漉漉的身體直往下滴水。


    麵向進來那人的蕭堯一下子和他目光相觸,禁不住心下打一個哆嗦。


    從沒有看到過那樣染滿暴戾的眸子,目光相對的那一瞬間,蕭堯簡直以為他會朝著自己揮拳過來。垂下眼簾,蕭堯仍感覺到那個人強烈的存在感正緩慢的向自己逼近。


    那人走過來,舅舅似乎也覺察到了,扭頭見到那人,卻笑得更加厲害,衝那人勾勾手指頭,說:“過來,過來。”


    蕭堯想那人大概是舅舅的學生吧,雖然一副兇狠的樣貌,略細的眉毛稍稍挑高,好象隨時打算揮拳揍人似的,可此時卻很聽話的緩緩靠近舅舅。


    舅舅抓住那人的手臂,那人眉頭一皺,倒也沒有甩開,舅舅像株藤蔓植物,扶住那人站立起來,高過那人小半個腦袋的身體懶洋洋的攀附在那人身上。那人眉頭皺得更緊,卻出乎蕭堯意料的沒做出任何暴力舉動,反而任舅舅靠在他自己身上。


    臭老頭的笑聲漸漸止歇,不過由於知道是因為進來的那人轉移了他的注意力的緣故,感覺被忽略掉的蕭堯還是有些不快。


    隻聽舅舅問那人說:“你怎麽過來了?成心偷懶是不是?!”開玩笑的口氣換來那人一個不屑一顧的“哼!”舅舅接著又打趣道:“總不是想我了吧?”那人又“哼”了一聲,扭頭不去看他。


    蕭堯眼尖,看到那人的耳朵微微染上些微的紅暈。似乎隱約明白了些,可又好象什麽都不明白。


    舅舅對蕭堯招招手,說道:“一塊進來吧。”也不等蕭堯的迴應,靠著那人就往裏麵走去。


    蕭堯想臭老頭他真的很陰險,堪堪笑過那麽長時候,竟始終也沒有給自己一個痛快的解答。


    不滿的蕭堯忿忿然的跟在那兩個人身後走進遊泳館,幾乎全然忘記了自己在外麵門口曾經有過的遲疑。


    一進去,雜亂的噪音波與濃重的漂白粉味道撲鼻而來,蕭堯一雙手不知道該當掩住鼻子好還是耳朵,自嘲般對自己搖頭笑笑,索性垂低了手,哪個也不去管它。氣味與聲音,都屬於習慣了就不必多加在意的事件範疇。


    不過這樣說起來的話,習慣啊……那個“習慣”可真是個好東西呢!


    進到遊泳館內,舅舅搖身一變,成為認真負責、雖然很多時候仍然改不了散漫個性的教練,手握秒表,站立池邊監督水裏馳騁的孩子們。


    蕭堯看見那個舅舅一路倚靠著的男孩一躍入水,姿勢優美,忍不住在心裏暗暗讚歎一聲。順著那人遊動的身影,蕭堯居然瞧見和他錯身而過的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


    司硯!


    下意識的一聲叫喊幾乎逸出喉嚨,舌尖處滾了兩滾,重又咽迴肚子裏。


    腦袋裏轉悠著“還好他在水裏沒有看見我”的慶幸念頭,依照他原本“隻是看舅舅一眼”的計劃,蕭堯本該就此轉身離開,可是兩隻腳像是不聽使喚似的反而往前湊過去幾步。


    第一次見到司硯在水裏的姿態,對自己說“再看一眼就好、再看一眼就好”的蕭堯連他自己也算不清楚究竟看了幾眼。


    接著看到舅舅衝正在遊動中的司硯喊了一嗓子,覺得他遊在水裏不大會聽見的蕭堯卻看見他當真朝舅舅遊了過去。


    正思考著“在水裏也能聽見聲音嗎”這種問題,蕭堯沒顧得上移開眼睛,於是正好對上他在舅舅的指點下甩脫泳鏡而後偏轉過來的目光。


    嚇了一跳。


    咬牙切齒的朝一臉看好戲表情的舅舅白過去一眼,蕭堯再也沒敢正眼往司硯那邊瞟去。不過餘光倒瞧見他上岸的動作,然後……然後筆直的就向著自己走來。


    緊張的心情令他連逃跑都忘記了,迴想起剛剛司硯投向自己的眼神,一片平和中突地竄過一簇火花,雖然並沒有透露出責備或是憎恨的訊息,可是卻令自己突然的意識到自己那樣對待他是多麽的殘酷、多麽的不近人情!


    ——但是那卻是自私的自己唯一可以使用的趕走他的辦法,即使是傷害了他,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蕭堯在心中這樣為自己辯護,自我暗示的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隻是再怎麽為自己辯護、再怎麽讓自己堅信那樣是正確的做法,蕭堯也還是不敢正視司硯的眼睛,隻是注視著他逐漸逼近的身形,記憶被他粗暴的撫摸、親吻、侵入的景象占滿,深重的恐懼感一層一層的從心底最深處慢慢滲出,


    他會撕碎我的!


    即使如此的警告自己,蕭堯連小小後退一步也做不到,不明白是因為對方太過強烈的壓迫,還是別的其他什麽原因,總之他隻是站在原地,緊張的拚命往肚子裏吞唾液。


    他過來了,他過來了!


    害怕、緊張,一切一切負麵的情緒籠罩全身,後退不得,前進更是不成,蕭堯隻能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以雙臂交疊著環繞住自己微微顫抖的身體,冰涼的手指抓住身體,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指甲透過薄薄一層t恤,深深陷入皮膚。


    餘光裏的司硯抬起了手。


    要打我了嗎?


    恐懼緊緊抓住心髒,蕭堯不由自主瑟縮一下,卻看見視野裏伸進來一隻大手,纖長的手指令他聯想到它落在自己身體上激情的撫觸而燒紅了小臉。


    他聽見跟前的男孩對他說:


    “一起迴家吧。”


    他吃驚的抬頭,隻見男孩正深切的注視著自己。


    家嗎?為什麽……?


    他不禁遲疑,然後聽到男孩又重複了一遍說:


    “我們一起迴去吧!”


    “……嗯。”


    他緩慢的點了下頭,雖然仍有些躊躇不定,但還是顫抖著握住了男孩伸給自己的手掌。


    完


    五糧液股票走勢和k線圖分析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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