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達,老夫棋藝如何?”崔琰笑道。


    司馬懿看著黑子將其布下的大龍攔腰斬斷,背心不由得冷汗涔涔。


    這位崔世叔,好深的心思!


    司馬懿拱手道:“世叔步步為營,棋力遠勝小侄,懿佩服之至。”


    崔琰笑道:“仲達多譽,吾不過較汝年長,看得多罷了。”


    司馬懿忙收攏棋子,將棋盤清空。


    崔琰示意司馬懿先下,司馬懿也不客氣,執黑占角。


    崔琰笑道:“仲達今日忙些甚麽?”


    司馬懿笑道:“在府中讀書,以求明白些道理。”


    崔琰來了興趣,“仲達讀了那些書?”


    “《管子》。”


    崔琰看了司馬懿一眼,才將白子逼近司馬懿黑子。


    “《管子》十六萬言,禮法並重,謀治相合,確是一部好書。”


    司馬懿笑道:“世叔亦愛此書?”


    崔琰點了點頭,看著棋盤局勢,忽然笑道:“仲達易法,想來已得管子之妙。”


    司馬懿忙稱不敢。


    崔琰假作無意,“仲達觀如今形勢如何?”


    司馬懿一愣,看著崔琰那執子一副心思掛在棋盤上的模樣,忽然不知該如何應答。


    崔琰皺了皺眉,直取司馬懿腹地。


    司馬懿拈了一子,沉吟道:“如今形勢,亂也。”


    崔琰笑道:“這倒要請仲達為吾解惑,曹公虎踞中原,外莫能犯,如何言亂?”


    司馬懿落子,屠了崔琰一塊棋,淡笑道:“烽煙四起,如何不亂?”


    崔琰待再問,司馬懿又道:“內中錯雜,各懷心思,又如何能言不亂?”


    崔琰一凜,定定的看著司馬懿,“如何能言錯雜?”


    司馬懿忽然明白了司馬徽的那兩個字。


    縱橫家的本事,在如今的局勢中,可不正是如魚得水?即便他未得其中精要,然將有心站隊的人引入彀中,豈不易哉?


    司馬懿笑道,“且容小侄不敬。”


    崔琰道:“此間隻吾二人,又是湖心,無人能探,出汝之口,入吾之耳,無第三人知也。”


    司馬懿心下暗笑,若非汝挑起這個話頭,又選了這麽一個絕佳之地,吾怎能料到汝別懷心思?


    司馬懿伸出食指,定定的看著崔琰,指了指自己,然後又指了指崔琰,然後拱手笑道:“還望世叔恕罪。”


    崔琰大駭,手中棋子都跌落在棋盤上。


    “仲達何出此言?”


    司馬懿長歎一聲,拍了拍崔琰的手,“吾知世叔之意也。”


    崔琰默然。


    司馬懿又想起了曹丕那一番話,那一番關於曹昂之劣的論斷。


    那番話明明白白的點出了“世家”!


    若非司馬徽與他那兩個字點他,若非曹丕那番看似狂癲,細細琢磨卻別有一番道理的話。


    今兒這場兒,他應付不了,應付不了,就會被崔琰低看。


    崔琰心裏有些驚詫,麵上表情自然是做給司馬懿看的,但是心底的驚詫卻是實打實的。


    他本以為要這局棋下完,再多點司馬懿幾次,司馬懿才能有所領悟,再說出這番話來,未曾想,他還未使手段,司馬懿就有了反應。


    崔琰心中暗道:“日後不可小覷司馬懿。”


    崔琰佯裝心下苦悶,長歎一聲,“曹公何等重用,隻是……”


    崔琰重重的歎了一聲,將那多餘的日子攏歸棋罐中。


    司馬懿又道:“隻是世子不合心意啊……”


    崔琰無言,良久點了點頭。


    司馬懿大喜,以為崔琰終於表露了心跡,當下按捺住心下喜意。


    崔琰苦笑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為之奈何?”


    司馬懿笑道:“換一塊砧板便是,讓曹昂這把刀,無處安放!”


    崔琰心下大喜,笑道:“仲達教吾。”


    司馬懿忙道不敢。


    崔琰將亭中鍾重重的一敲,與司馬懿笑道:“邊飲邊談。”


    司馬懿拱手拜道:“恭敬不如從命。”


    二人對視大笑,各以為有所得。


    卻說曹昂這邊令人準備好繩索、善水軍士,軍士飽食歇了一個時辰,曹昂便令大軍再動。


    江麵上已無江東大船,如今晌午時分,太陽高掛,水霧皆散。


    徐州戰船如箭一般朝南岸殺來。


    江東守軍望見江上異動,忙來報孫權。


    時孫權正與黃蓋商議。


    “公覆,非數百戰船不可?”孫權有些心痛。


    黃蓋拱手拜道:“主公,至少需二百餘艘包抄,不然難成包圍之勢。”


    孫權皺眉,點了點頭。


    黃蓋又道:“而且此計非晨時或夜間不可用。”


    孫權點了點頭,這個他知道,無非是江麵寬闊,若要設伏,需不被察覺。


    孫權正欲望問的詳細些,軍士來報,言說曹昂來襲。


    孫權大驚,忙與黃蓋往南岸去。


    卻說江東軍多上小船,手執削尖了頭的長竹,前立大盾牌,後邊軍士彎弓搭箭,嚴陣以待。


    曹昂令軍士上前,緩緩往所立木杆子處行進。


    曹昂早吩咐好一千軍士,每人一條打結的繩子,套上木頭杆子之後,任務就完成了。


    眾人脫去上衣,換上曹昂使人紮的草甲,提著繩子一頭往水下紮去。


    曹昂這邊使軍士動,江東那邊周泰忙道:“主公,此必曹昂欲使人壞水中木樁,以圖攻吾南岸也!”


    孫權皺眉,“使人用弓矢去射,用竹竿去紮,吾不信那曹昂麾下軍士能這般驍勇!”


    “諾!”


    然而箭矢入水,便失了勁力,竹竿雖往水中亂戳,軍士卻都有腰刀,再說水中阻力大,竹竿雖然夠長,卻太細,被腰刀一槍,不斷者少也。


    雖小船靈活亂竄,曹昂難使霹靂車攻殺,卻用弩箭射殺江東軍。


    因此水下雖然飄起不少血紅,江東軍損傷亦不少。


    “主公,有數百條繩索已然繃緊!”


    曹昂大喜,“接應水下勇士,用船力將木杆子拉斷!”


    “諾!”


    待水下軍士被拉上船,曹昂命人開船,大船啟航,木樁也是人釘下去的。


    “吱吱”的繩子繃緊聲,“哢哢”的木樁傾斜聲。


    孫權見曹昂大船上繩子緊繃著入了水中,心下大駭,“速使軍士斷了那繩,速去!”


    眾將亦駭,忙遣軍士去破壞。


    然而江東軍一動,曹昂便令霹靂車亂射,壓的大股江東軍不敢進發,隻敢派小船亂竄來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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