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曹昂欲斬衛仲道,其兄衛覬欲救之,畢竟一母同胞,心下不忍。


    衛覬便來拜見曹操,時曹操與曹昂名單上數家除婦孺外已殺盡,餘者皆充教坊,是以曹操心情暢快。


    曹操聞說衛覬來拜,本欲不見,時曹衝在一側,其已七歲矣,平日裏聰穎伶俐,有小大人之像,曹操甚愛之,常帶在左右。


    曹衝察曹操意,問道:“此人衝兒記得是父親屬官,父親亦頗看好,今如何不見?”


    曹操有心教導,笑道:“既衝兒為衛覬說話,吾便見他一見。”遂使人召衛覬入。


    “衛覬見過丞相。”


    “免禮,伯覦何事?”曹操心知是衛仲道一事,卻故意問之。


    衛覬道:“臣為臣弟衛玄一事前來。”


    曹操道:“此事由子修統籌,以子修仁義,若汝弟無過,寬釋隻在近日,無需擔憂。”


    衛覬心下苦笑,若是無過,吾又何必如此!


    衛仲道被下獄,他去探過,問清首尾,衛覬就知道自己弟弟這是被算計了,但是把酒肉帶去書院的又確實是他,又無人逼迫,定死罪斬刑沒有任何問題。


    衛覬當時便發書一封急忙送迴衛氏,言說斬殺衛仲道事小,若衛仲道死而汙衛氏名聲,天下士子以衛氏為縱火首惡,那衛氏有何顏麵再立足於河東,立足於天下!


    “丞相,此乃衛氏族長之手書,請丞相觀之。”衛覬敬上。


    曹操擺手道:“伯覦欲為汝弟求情乎?典章之下,不分貴賤,汝也是通讀九章律的人,應懂此禮。”


    衛覬羞而退之。


    曹衝道:“今衛覬求情,父親何不釋其弟以收其為羽翼?”


    曹操大笑,“吾兒聰穎,然權謀之道何其之大,汝可知他出自世家?汝可知其目的何在?”


    曹衝搖頭,曹操又笑,“且看汝大兄如何處置。”


    曹衝笑道:“大兄威名能止小兒啼哭,此等小事,大兄必手到擒來。”


    曹操笑道:“此可非小事,且看汝大兄這一題目,如何解之。”


    曹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卻說衛覬在曹操這裏碰了釘子,忙去見曹昂,行走間見楊修引人張貼榜文,心想楊修乃是曹昂近人,便欲去搭話。


    衛覬隻掃了那檄文一眼,頓時心下發冷,曹昂欲與天下世家為敵耶!


    再仔細一看,心下更冷,全篇無“世家”二字,卻句句將世家放在寒門的對立麵,看似乃是發泄之作,卻最能激發人心底的怒氣!


    衛覬知此事不可再耽誤,如今衛仲道死事小,若曹昂公開斬殺此三人,衛仲道必背罵名,其時河東衛氏之禍遠勝滅族!


    “楊主簿,張貼檄文之事怎勞煩汝親自看顧。”衛覬拱手道。


    楊修聽的聲音,忙轉過身來,見是衛覬,知此人博學多聞,廣有才名,不敢輕怠,亦迴禮道:“大公子如今正在氣頭上,若是再出差錯,如今許都怕是要換一茬人了。”


    衛覬自認為是頗有膽魄之輩,聽的此言也不由的背心發冷,這幾日許都空中都有一種血腥之氣,雖然未擾民眾,不少貴族卻是被殺的膽寒。


    “敢問主簿,五官中郎將可在府上?”


    “如今應在,侍禦史可自去,修尚有十數張未曾張貼,怠慢了。”楊修拱手道。


    “不敢,主簿公務在身,覬自去也。”衛覬拱手拜別。


    楊修見衛覬遠去,搖頭歎道:“龍生九子,具皆不同,若衛仲道有衛覬一半才學,怎會至斯。”


    時曹昂於府中研究楊修帶迴來的魯肅的書信,魯肅將夏侯惇、夏侯淵二人戰況寫個明白,言說攻取不易之事。


    曹昂看著這些書信,不由得皺眉,自袁譚與高幹被曹昂連詐連破之後,再也不敢輕出,固守城池,青州,富庶之地也,若固守實難有作為。


    今已數月,夏侯惇二人仍然未渡黃河,隻取數城,若非白馬書院一事,曹操早令曹昂自徐州出兵攻青州。


    兵士來報,言說治書侍禦史衛覬求見。


    曹昂皺眉,“衛覬?請他進來。”


    “諾!”


    “衛覬見過中郎將。”


    “侍禦史請起,不知侍禦史前來有何事?”


    衛覬道:“為吾河東衛氏之事也!”


    “此乃吾衛氏族長之書,請中郎將觀之。”


    曹昂不好輕怠,請衛仲道坐下,使人上茶水,自拆開觀之。


    果是求情之言,其上言,衛仲道生死事小,河東衛氏聲譽是大,衛氏書香傳家,視書宛若珍寶,怎會有焚書之舉?況河東衛氏出仕者甚少,其信中之意,請曹昂為衛氏聲譽著想,請曹昂高抬貴手,放衛仲道一條性命。


    曹昂輕笑,汝河東衛氏想的也太簡單了些。


    “侍禦史,若有人燒了汝衛氏十餘萬卷書,汝待如何?”


    衛覬強辯道:“縱火者,非衛玄也。”


    曹昂輕笑:“許攸、侯成尚且引頸就戮,衛玄因何死不得?便因他是世家之人?”


    衛覬道:“中郎將恕罪,吾非此意也,隻是若殺仲道,衛氏必遭牽連,仲道有罪,衛氏何罪?”


    曹昂道:“侍禦史放心,衛仲道是衛仲道,河東衛氏是河東衛氏,吾不會行牽連之舉。”


    衛覬大急:“中郎將未領會吾之意也,若公而殺仲道,天下寒門豈不怨吾衛氏?”


    曹昂冷笑:“與吾何幹?”


    衛覬心下發冷,苦笑道:“中郎將戲弄衛覬乎?”


    曹昂豈能不懂衛覬的意思,但是如今世家蹦躂的這麽歡暢,連他的書院都敢燒,他若是不給世家點兒顏色看看,世家莫不是以為他曹昂怕了?


    “中郎將,吾有一言,請聽之,吾觀君檄文洶洶之勢,欲令天下寒門深恨世家也,然今中原之外尚有大敵,宜緩不宜激也,若內亂而外憂,豈不大亂?”


    曹昂笑道:“此檄文一出,莫非君以為天下隻中原有此洶洶之勢乎?”


    衛覬無言,他本是偷換概念,以圖從各處說服曹昂,然曹昂水火不進,今計窮矣。


    “若公肯為吾所用,吾便看顧衛氏又如何?”


    衛覬大喜,“中郎將願饒仲道性命乎?”


    曹昂搖頭,“衛仲道必死。”


    “那...那如何?”


    “殺之以明軍令,而非縱火牽連之惡也。”


    衛覬始悟,苦笑道:“中郎將,好手段。”


    “如何?”


    衛覬苦笑:“中郎將殺吾弟,吾安肯為中郎將出謀劃策?”


    “尋一死囚替之,令衛玄更名易姓,遠遁他處。”


    衛覬大喜,“願為中郎將效力!”


    曹昂大笑:“以一庸人之命易公如此大才,心甚歡喜,心甚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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